翌日。
晨曦渐露出微弱的暗光,窗外的树上的雀鸟点头跳脚地发出空灵的声音,刺破青空的一缕光透过窗洒进五楼,混合着尘土颗粒飘在空中。
满地的狼藉,雪月白与杨妃色的衣裙四处散着,可见昨夜所经历何事。
少女身着不合身的雪月长袍,安静阖着眸躺铺上雪白狐皮簟上,无害的眉眼似有娇艳的媚态。
阳光愈发炙热,缓刺在她单薄的眼皮上,鸦黑睫羽轻轻地颤着。
很难受,如同一夜宿醉。
唐袅衣连抬起眼皮都极其困难,四肢传来阵阵酸痛,还有腿间的不适感格外明显。
她的意识归拢,掀开眸,黑眸被金灿灿的光洇出眼眶边沿的淡金色,眼眸微转。
典雅沉重的书架,还有周围被推得到处都是的书,以及散落在地上被撕得成条的衣裙。
空气中更是弥漫着奇怪的腥麝气息,沉闷又晦涩。
昨夜她好像给季则尘下错了药,然后她也吃了。
再然后……
唐袅衣看见不远处,那几本书上沾着的水痕,有瞬间她脑中是空白的,随后有一道声音,疯狂在耳中发出翁鸣。
她昨夜和季则尘做什么了?!
好像最初是打算用的腿,可后面两人都失智了,她更是可怜,一次又一次的被叩住手腕压过头顶,连骨缝都被他占据了。
唐袅衣呆滞地坐起身,想起昨夜那些疯狂的场景,身子还若有所感地颤栗。
一切都感受都在告诉她,是真的,不是梦!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颤着眼睫环顾四周。
没有看见周围有季则尘的身影,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趁着他不在,唐袅衣扶着小榻,动作慌忙地脚尖落地,想要先一步逃走。
还没有站起身,她的双膝骤然一软,没有一丝力气地跌落在地上。
她无力地坐在地上,红痕斑驳的雪臂趴在软垫上,低垂头喘气,凌乱的青丝落下,挡住她那张又红又虚的脸。
因刚才的动作,她还察觉到隐约有东西,溚溚渧地顺着腿滑下,垫在下面的衣袍好似被浸湿了。
他怎么弄这么多!
唐袅衣红着脸缓和后撑起身,低头就看着身上的衣裳。
不是她的,是季则尘的。
长袍里面什么也没有,从敞开的衣襟中能看见白腻的肌肤上,布满暧昧的红痕,尤其是绛红樱桃的周围还有齿印。
唐袅衣看了一眼,伸手捏住衣襟,脸上布满了红霞,抿着发红的唇。
她再次尝试站起身,软腿勉强走到门口,汩汩水痕已经蜿蜒地顺着滑落在了脚踝上,又被玉足底不经意地踩上。
她极力地忽视那种古怪的感觉,面色绯红地伸手去拉门,想要出去。
门却纹丝不动。
唐袅衣手一顿,以为是自己的力道不够,所以又用力拽了拽。
还是打不开……
她不信,继续往后拉,直到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上,门都没有被打开。
唐袅衣仰头瞪着眼前的门,眸中浮起不解。
门像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季则尘锁的吗?
无端的,一种失控的惶恐蔓延。
她出不去便又转身回去,在落地窗前往下看,刚想要按下机关的手顿住。
外面很多人,全是这次要随着圣人,一起前往南江的那些人。
她甚至还看见了季则尘。
雪月长袍的年轻人身长玉立,漱冰濯雪地坐在下方,晨曦如碎裂的琼花,乞求怜爱地落在他俊美的轮廓上,有浮翠流丹的昳丽。
他若有所感地掀开眸,视线落在五楼,似透过看不见的琉璃窗户,看见了里面的女人。
他殷红的唇瓣微扬,然后漫不经心地垂下眸。
唐袅衣蓦然坐下,转头去看墙上的机关,是开启的,外面按理说应该看不见。
她不知道他刚才那一眼,究竟有没有看见她,还是恰好与她对视上,总之下方的其他人都没有看见她。
或许只是不经意的一眼。
唐袅衣抿唇宽慰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颤,心跳凌乱得毫无规律。
季则尘就在下面,门却打不开,周围封闭,且楼下都是人,只要出去就会被发现。
他是故意将她锁在这里,等下上来报仇,还是有其他的打算,她一概不知。
甚至不知道,他是忘记了这里有一扇窗,只要打开外面的人,就会发现她在上面,还是笃定她不会打开。
亦或是恶劣地想要看她,究竟会不会冒着被发现风险,打开这扇藏着私情的窗,让这些人发现昨夜的事。
唐袅衣不敢去想。
经过昨夜,她隐约察觉到这位看似玉洁松贞,被世人称赞的慈悲人,是恶劣的,甚至坏进骨子里。
她泄气地坐在窗边,看着底下的那群人。
书阁底下,季家主对着众人训诫规矩。
此次是第一次与圣人前往外地祭祀,单是前往便要花上好几日。
虽如今山河晏清,但也免不了有心怀不轨之人,所以在此前圣人就已经先一步,与柳贵妃前往了南江。
可圣人虽不同行,但跟随一路还有不少的贵人,小太子、各地藩王,各方权贵,一样不能随意对待。
季家主道了几句,轻咳嗽几声,身旁的下人忙不迭地奉上清茶。
他润完嗓子,将茶杯轻搁至一旁,转首挑眼觑身旁的青年半敛眉眼,周身的温慈得单是坐在一旁,都有天生矜持的贵气。
季家主看和眼前与那位越来越像的脸,眉心蹙起,开口道:“时奴,此次随行你身边也得带个侍奉的人,听说你是要了个人。”
后宅的事,他一向不爱管,但对那姑娘还有些记忆。
她因为出自南江,这次想要回去,便特地求到了季则尘的面前,但现在却迟迟没有见到人。
季家主往下扫了一眼:“为何不见人?”
季则尘也似不解,雪白的脸上莫名洇着红,如同是被炙热的光照出的艳色。
他语气徐徐温和,似喟叹地呢喃:“是啊,为何不见她?”
话音落下,忽然有一只赤貂跳上了他的肩上,用尾巴卷着他的脖颈。
季家主听见声音,没有再继续问,转头不悦地看着他怀中的小畜生,“这玩意儿不许带去南江!”
刚说罢,赤貂就睁开眼,对着季家主吃牙咧嘴地发出嘶吼。
季家主对它有恐惧,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季则尘修长的手按住赤貂的头,看他的神色温和地陈诉:“父亲,它若是不跟着会失控的。”
季家主稳住身形,想到上次赤貂失控,满院子的人都被咬断脖子倒在血泊中,心有余悸。
这畜生是危险之物,季家主找了无数办法,想要趁着季则尘不在,想要弄死只小畜生。
但它极通人性,很聪慧,去多少,它便咬死多少人,根本就弄不死,还只听季则尘的话,谁都对它无可奈何。
季家主脸色难看,但也没再说这样的话。
毕竟届时若是这小畜生失控了,没有人压制,后果也不堪设想。
“随你。”季家主:“但倘若你带着这个小畜生得罪了人,为父也救不了你。”
“自然。”季则尘颔首。
季家主瞥了一眼,低眉颔首看似温情无害的青年,甩袖离开。
还没走几步,季家主陡然倒在地上抽搐。
这忽然的变动吓坏了周围的人,不少人围过去,季家主很快被人扶至一旁的抱厦。
无人留意到身后,青年抱着赤貂站起身,温柔地抚摸它。
看着那些人渐渐离开,他收回视线,抬头看向前方的阁楼,微翘的眸中萦绕着一缕笑。
五楼的唐袅衣背脊发凉地往后退,眼中盛满慌张地别过头。
她确定了,季则尘看不见她,但却感觉到她就在窗户边上。
她刚才还亲眼看那只赤貂如一道残影,迅速地咬住咬了季家主的脚踝,然后绕过人群跳上季则尘的肩膀,佯装无辜地看着前面的乱。
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恶劣。
所以,她不是被不慎关在五楼的,而是季则尘故意的。
唐袅衣看见下面天质自然的青年,拾步走向这间阁楼时,心跳更是凌乱得似要跳出胸口。
他要上来了……
这个念头充斥在她的脑海中。
她慌张地起身,拖着迤逦在地上,宽大得不合身的雪月长袍,在里面乱转,妄想寻个地方躲起来。
周围全是书,能藏身的地方少之又少。
徐徐的脚步声已经隐约传来,他似乎正在上五楼的台阶。
唐袅衣立在半米高的木柜前,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拉开柜门,像是病急乱投医的人,匆忙地钻进去。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长袍,蜷缩起四肢,可怜地透过一丝微弱的缝隙看外面。
门被推开。
青年绝艳出尘的脸微转,觑量周围,拍了拍赤貂的头,赤貂不舍地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