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感情一事,怎么可能那么理智?就算他无数次地理智告诉自己应当避嫌,可仍是会有无数的冲动之时。比如今日,听说纪云栀被二哥罚跪佛堂,担心她害怕担心她饿着,纵使心里有顾虑,他还是来了……
“三爷,下雨了,咱们回吧?”小厮苦着脸提醒。
陆柯回过神来,重重叹了口气。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这雨竟然越下越大。陆玹和纪云栀刚迈进承风院的院门,天幕之上轰隆一声惊声炸响。
纪云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陆玹怀里躲。
陆玹侧首看他,说:“记得你小时候怕打雷,现在还怕?”
纪云栀不好意思地退开些,嘟囔:“没怕……”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檐下,陆玹将伞递给婢女,顺手牵起纪云栀的手,牵着她迈进屋。
屋子里,月牙儿和春桃瞟了一眼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迅速移开了视线。
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春柳请示过后,立刻带着婢女端上晚膳。
两个人相对而坐,纪云栀低着头吃起来。她心里仍旧想着陆善和的事情,不由走神。走了神,也不知道饥饱,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她将一大碗米饭吃完,陆玹那碗还没碰过。
陆玹将自己的那碗米饭放到她面前,她浑然不觉,继续吃完了。
陆玹看着她又吃完了一碗,眼底带着些笑地摇了摇头。
窗外的一声惊雷拉回纪云栀的思绪,她回过神,愣愣看着狼藉的满桌空盘子,默默放下筷子。
“吃饱了?”陆玹问,“再给你来一碗面?”
“饱了。”纪云栀双手放下来,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肚子。
即使桌子相挡,看不见纪云栀的动作,陆玹也能想象到她小心翼翼摸肚子的可爱样子。他笑笑。
此时还不过是时不时响起一道惊雷,等到两个人沐浴过后在床上歇下,外面已经雷电交加,轰鸣不断。银色的闪光一道道映在窗上。
纪云栀跪在床边,欠身去扯床幔,将床幔遮得严严实实。
陆玹勾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到怀里,问:“小时候淋过雨被雷吓过?”
纪云栀蹙起眉,眼前模模糊糊浮现些暴风雨的可怖画面,可也只是些画面,她不记得什么难忘的雷雨天了。
她摇摇头,乖顺地偎在陆玹的怀里,软声道:“没有什么印象。可能……小时候是谁骗我不听话就会被雷劈?哎呀,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小时候怕雷而已,现在又不怕了。”
纪云栀话音刚落,一声惊雷突然炸响,墙壁仿佛都跟着晃了晃。
纪云栀下意识地抱住陆玹的腰身,将发白的脸完全埋进他怀里。
纪云栀正心里想着肯定要被他笑话了!陆玹的手伸过来,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纪云栀一怔,想要逞强自己不怕,她想拉开陆玹的手,却在刚碰到他的手背上,迟疑了一
下,默默将手放下来,重新抱住他的腰身,藏在他怀里。
声音被他的手掌隔绝开,一下子变得安静。雨声听不见了,一道道雷声也变得遥远虚弱。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纪云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陆玹松开了手。
纪云栀眨了眨眼睛,听外面没有了雷声,只有带着节律的绵绵雨声。
她在陆玹的胸膛上抬起脸,似能感受到她的目光,陆玹将视线移过来。看着她贴在他怀里半天的脸颊压得红红的,他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二爷明天一早去军营吗?”纪云栀问。
“原本是。”陆玹皱了下眉,“明早再说。”
他伸手拍了拍纪云栀的屁股,“下去。”
纪云栀脸上一红,这才赶忙从他身上滑下去,躺在了床里侧。
陆玹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时辰有些晚了,纪云栀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气,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有节律地催着眠,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纪云栀睁开眼睛,发现陆玹仍躺在床外侧。他已经醒了,正沉思着。
“二爷今日不去军营了呀?”纪云栀问。
陆玹转头,便看见她盈着甜笑的脸庞。他在纪云栀脸上的笑靥上深看了一眼。
纪云栀一怔,立刻压了压嘴角,若无其事地坐起身。随着她坐起身,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敞开着,里面的肚兜已经堆到了腰间。
她赶忙侧了侧身,避着陆玹整理。
陆玹拉开床幔,下了榻,道:“我进宫一趟。大概晚上才回来。”
纪云栀胡乱地“嗯”了一声,仍旧没回头。
陆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别穿了,直接换衣就是了。”
他走向衣橱,给纪云栀拿了套衣裳,递放在床边。
纪云栀吃过早饭,立刻去看望陆善和。陆善和早就起了,正坐在床边绣帕子。
她神情如常,嘴角挂着往日温柔的笑。
纪云栀陪她闲聊了一会儿,纪云栀还说等明儿个也拿着绣活过来和她一起做。瞧着陆善和有些乏了,纪云栀没有久留。
绿珍端着今日的堕胎药进来,让陆善和服下。吃了药,她很快犯困地歇下。
老太太过来的时候,陆善和正睡着。老太太没让绿珠把陆善和喊醒,只在床边看了看她,留下些补药,又叮嘱下人们格外上心照顾着。
陆善和睡不沉,睡了三刻钟就醒了。她听说祖母来过,她有些责备绿珍和绿珠没有把她叫醒。
不多时,陆正过来了。
陆善和愣了愣,继而皱起眉,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她急急下了榻,有些局促地迎上去。
陆正还没进来,陆善和先听见了鸟叫声。
陆正提着个鸟笼进来。看着陆善和迎出来,他赶忙说:“你起来做什么?回去躺着去。”
陆善和犹豫了一下,听话地坐在床边。也只是坐在床边,没有躺下。
陆正将鸟笼放在圆桌上,道:“天天在屋子里够无聊的,它给你解闷。”
“解闷!解闷!”漂亮的黄蓝色鹦鹉扯着嗓子喊起来。
陆善和受宠若惊,忙说:“多谢父亲。”
这只鹦鹉,陆正花了很大的心思才弄回来,心里有些舍不得地多看了它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他看着女儿,却突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他向来不善言谈。原先他和明霄长公主成婚的时候,不少人说明霄长公主眼瞎看上了他。
其实陆正心里也明白自己确实除了脸,一无是处。
在外没什么建树,在内对家人也不够好。
想了半天,陆正才说:“以后有什么事情不想和你母亲说,那就跟你二嫂说说。”
陆善和赶忙点头。
陆正这下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相沉默了一会儿,陆善和主动开口:“父亲今日怎么得闲在家?”
陆正道:“上午没事,下午得出去一趟。”
陆善和和父亲单独相处有些不自在,忙说:“我这里一切都好,不用父亲多操心。父亲既然有事,还是去忙吧。”
“也好。那你好好休息。”陆正立刻站起身。
待陆正走了出去,父女两个都轻松了不少。
陆玹下午确实要去一趟鸿胪寺,他换了身衣裳出门,在外刚好遇见了陆玹。
“颂焉!”陆正一看见陆玹立刻眉开眼笑。
“能不能帮父亲想条出路?”陆正压低了声音,“为父想换个更清闲些的差事,依你看去哪里比较好?”
陆玹无语地看着他,问:“比鸿胪寺更清闲的地方,自然是自家后院。”
陆正犯愁地皱眉。他确实有辞官的打算。他都已经硬着头皮上职三十多年了……实在是干够了!
纪云栀得了云至坊送来的新糕点,她忍着馋没吃,等陆玹回来,可却等到陆玹直接去了军营今晚不归的消息。
“哦……”纪云栀看着新得的糕点,忽然觉得不想吃了。
第57章 057
七八日后的一天,纪云栀带着针线活去找陆善和,和她一起做针线。
纪云栀原也没那么喜欢针线活,不过陆善和喜欢。陆善和每日穿着厚厚的衣裳待在屋子里做小月子,做针线活便成了她打发时间的消遣。
纪云栀也拿了针线活过来,和她一起做。两个人时不时闲聊几句,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做着女红。
“今天放榜是不是?”陆善和突然问。
“是。府里一大早就派人去盯着了。”纪云栀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听见什么响动……”
纪云栀话没说完,陆善和已然心领神会。
按照往年经验,这个时辰早就出了结果。府里静悄悄的,应当是陆柯和陆源的成绩并不是那么好。
纪云栀没有猜错,陆柯和陆源确实考得不太好。
昨儿个夜里,苏氏一整夜没睡,等了一早上消息,却等来失望。她跌坐回椅子里,重重叹了口气。
“就当积累经验了。”陆正劝了一句。
苏氏瞧他神色,见他一点也不意外。她心里不舒服,忍了又忍,还是道:“老爷是不是觉得老三就是不如老二?”
陆正心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憋了半天,勉强扒拉出好听的话:“亲兄弟又不是仇家,比什么比。都好。”
苏氏不管是对长辈还是晚辈,想冷脸就冷脸,偏偏对着陆正的时候,总是要保持着温柔形象。她悠悠轻叹一声,哀怨道:“我只是想着都是老爷的亲骨肉,都该一样优秀才是。”
陆正脱口而出:“颂焉像他母亲。”
苏氏一怔,脸色忽地变了,旁的也顾不得了,气恼道:“老爷是说老三像我才不够优秀!”
“不是。是像我。”陆正说得一本正经,“老四又不是你生的总不可能像你,他们都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