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闻姝连一些能折现的商铺和宅院庄子都算上去了就是,光是现银,燕王府也没多少,谁没事往家里囤这么多银两,即便有点,也是拿出去钱生钱了,短时间还真收不回来。
可是国库是天下的银库,整个大周居然连七十万两都拿不出来,叫闻姝如何不惊讶,就这样,这仗还怎么打?
不等楚国打过来,边境的将士都饿死了。
沈翊解释:“过年的时候,后宫赏赐,百官赏赐,各地藩王官员等回京述职贺岁,皇上赏下的就不止百万两,国库是没钱,可皇上的私库绝对不缺。”
但顺安帝的私库向来是只进不出,但凡需要动到帝王私库,那可真就是到了危急的时候。
“明知道边境不稳,皇上也不晓得省着点。”闻姝埋怨道,银钱赏出去了,再想叫人从口袋里吐出来就难了。
沈翊喝完汤,放下碗,说:“就是因为边境不稳,所以过年的赏赐更要厚,得安定人心,因此这两年的赏赐比前几年多些,皇上也不傻,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如今是真没银子了。”
原本留的银子也够用到税粮收上来,只是楚国突然开战,一日的耗费比平常十日还要多,这是没法子的事。
闻姝随手夹了片清炒春笋,只觉得味同嚼蜡:“那怎么办?可有解决的法子?”
沈翊:“百官自请削减月俸,为边境将士筹银,魏家也附和,除此之外没说什么,魏家自然不缺银钱,但他拿上次雪灾赈灾两百万两银子哭穷,说拿不出银子了,皇上总不能逼他。”
“百官的月俸才几个钱,”闻姝皱着眉头想了想,“对了,上次贺随不是带回来一船的玉石珠宝吗?拿了变卖折现也能勉强填补上窟窿吧?”
沈翊抬眸,有些戏谑地说:“一大半都被皇上赏给后宫及其朝臣了,珍贵的早进了皇上私库。”
闻姝:“……”
好好好,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弄得闻姝也想当皇帝了,当皇帝真好啊!
她真是气笑了,好半晌没说话,最终还是心疼边境的将士,“那要把我囤在雾山郡的粮食运去边境吗?”
“先不急,真到了穷途末路再说,这场仗还不知要打多久,咱们别急着亮底牌,最着急的是皇上,不是咱们。”沈翊说句大逆不道的,就是楚国当真攻进定都了,沈翊也能护得住闻姝,旁人与他何干,顺安帝和魏家人全死在楚国的刀下他才痛快呢。
他本不是胸怀天下才做这个皇子,对大周也没有所谓的归属感,最初无非是为了报仇,只不过和闻姝待一块久了,她的心软善良传染给了他,才叫他身上有了那么点人气儿。
她会在意流民,在意无家可归的女子,在意无书可读的孩子,她在意的都是大周最底层的百姓,而这些人,往往被人忽视。
为了她的在意,沈翊愿意生长出一颗炽热的心脏,给她在意的人遮一把庇佑的伞。
既然沈翊这样说,闻姝也就稍稍安心,但上次闻姝提出裁减府中仆役的事可以提上日程,就以边境战事为由,开源节流,燕王府主动削减用度,裁撤仆役,减少花销用度。
此事一出,百姓纷纷传燕王府心系天下苍生,有为君之德。
魏皇后也不肯弱于人后,主动向顺安帝请求减免后宫用度,为边境将士省出些军饷,反正再如何省也她这个皇后也无人敢亏待,吃亏的终归是底下不得宠靠着月例度日的小妃嫔罢了。
魏皇后虽得了好名声,却也得罪了不少人,叫后宫唉声叹气,尤其是那些先帝的太妃,更是骂骂咧咧,一时之间,后宫闹哄哄的,魏皇后又心烦了一阵。
魏皇后如何也想不明白,分明是一样的行事,她怎就吃力不讨好?燕王府看着倒是一片夸赞之声?
那是因为闻姝虽裁撤了一批仆役,却没少人家的月例,临走还贴补了一点,裁减府中用度,也是削得沈翊和闻姝这两个主子的,仆役的月例没少,只是赏赐比往常少些,今时不同往日,大家伙也都理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可宫里那些靠着月例银子度日的小妃嫔骤然少了银钱,日子过得紧巴巴,能不怨声载道吗?
宫里头闹了几日,最终是太后看不下去了,免了底下那些小妃嫔的削减,只将高位妃嫔的月例削了些许,总不能叫小妃嫔给饿死在宫里,尤其是那些无宠的低位份妃嫔,在宫里不靠着银子打点,连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魏太后也是从低位妃嫔爬上来的,经历过不少苦难,可魏皇后一入宫就做了皇后,哪里懂这些门道。
魏太后特意召了魏皇后敲打一番:“若要表示你的贤能,多削减些你的用度罢了,暗里叫你父亲贴补点也没事,那些低品阶的妃嫔,你莫要折腾,若是饿死一个两个,你的贤名也就到头了。”
魏皇后哪怕把用度全削减了也依旧能过得很好,而小妃嫔没了月例,又不便和娘家来往,说不定真能饿死在宫里,到时候可就难听了,连皇上也要怨怪魏皇后这个中宫之主。
“是,母后教训得是,儿臣谨记,已如常把月例发下去了。”魏皇后低眉顺眼地答应着,心里却不当回事。
那些妃嫔又不受宠,死了就死了呗,魏皇后才不会在意。
魏太后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叹息着摇摇头,荣华富贵来得太容易的人往往不会珍惜,要是魏太后像魏皇后这样,她如何都不可能坐得上这个位置。
魏太后吩咐:“如今边境硝烟不断,下个月哀家的千秋节就别办了,这事你去和皇上说,就说是哀家的意思,也好表表魏家的心意。”
魏皇后道:“母后,今年是您六十整寿,不办也太说不过去了。”
顺安帝重孝道,往年的千秋节都是大办,今年才开年,顺安帝就提了魏太后的六十大寿要隆重举办,无论是宫里还是民间,对六十大寿都格外看重。
魏太后摆摆手,“不过是寿辰,年年不都是这样,何必劳财伤民,如今国库空虚,哀家身为太后,必须做出表率。”
魏皇后见太后心智坚决,便没再劝,从魏太后宫里出来,去了泰平殿,转达了魏太后的意思。
魏太后都主动提出来了,原本以为顺安帝会理所当然的应承下来,却没想到顺安帝竟然拒绝了魏太后的提议,仍旧要礼部大办魏太后的千秋节,还从私库中划出一部分银两给魏太后办寿辰,百官纷纷夸顺安帝孝顺。
“皇上不是不满太后许久了吗?都这个时候了,何必还要给魏太后这样大的脸面?”闻姝听得沈翊说这事,如何也想不明白。
边境将士饭都要吃不起了,皇上却给自己厌恶已久的太后大办寿辰,这也太奇怪了。
闻姝忍不住想:“难道皇上不喜太后是咱们猜测错了?实际皇上还惦记着当初太后对他的恩情吗?”
“不太可能,皇上本就是薄情之人,那点恩情早就在魏家一次又一次的忤逆犯上中消耗干净了。”沈翊才从净室出来,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灭了几盏烛火上了床榻。
闻姝跪坐在床榻上,伸手把帐子放下,遮掩了外边微弱的烛光,罗汉床上变得昏暗,适合入梦。
“那你觉得皇上是为了什么?”连给边境的军饷顺安帝都没有动用自己的私库,给太后办寿辰倒动了。
沈翊拉了下闻姝的手腕,“边境正在打仗,百姓动荡不安,这个时候,魏太后却大办寿辰,有碍名声,只怕寿辰过后,天下人都要唾骂魏太后了。”
闻姝点点头,顺势坐了过去,倚靠在他怀中,“也算个理由,可只是为了这样吗?也太破费了。”
“我也觉得蹊跷,暂时没想明白。”沈翊的手搭在闻姝玉肩,幽淡的兰花香沁人心脾,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每每这个时候,才能将一切抛下,好好享受这个夜晚。
“罢了,反正也没用咱们的银子。”闻姝想不通,索性懒得想了,但她觉得顺安帝实在没这样简单,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沈翊揽着她往后仰,靠在床头,把被子往上扯了点,盖住两人的腰腹,“侯爷给我寄了信,说边境暂时还稳得住,粮草的事不需要着急,能撑一段时间。”
“楚国有拿慧祥公主威胁大周吗?”闻姝侧头靠在沈翊肩窝上,两人在昏暗的帐子里小声交谈。
沈翊的手指勾着她的手指,摇头道:“没有任何慧祥公主的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先前沈翊还能得到些楚国皇室的消息,可这边一开战,边境把守得更为森严,沈翊想得到消息也有些难。
“幸好侯爷早有准备,将士的伤亡不算多,不过听说楚国摄政王还没有到边境,不知道他会不会亲自披甲上阵。”有永平侯在边境,沈翊还算放心,最怕的就是摄政王亲临,在楚国就相当于“御驾亲征”,可顺安帝被富贵养了这么多年,哪里会打仗呢,这样一对比,大周气势就弱了些许。
听到这些,闻姝心里有点沉重,靠在沈翊胸前,“边境的百姓都转移了吗?”
“在往北边转,只是很多人都不愿意离开故土。”他们生在那长在那,土地宗族都在那,离开故土,只怕再也回不来了,尤其是些老者,怎么都不肯走,落叶归根,他们死也要死在故土。
“希望早点结束。”闻姝伸手圈住沈翊的腰,“明日是四月初一,我打算去寒山寺上香,给父亲供盏长明灯。”
虽然她和永平侯并没有多少父女孺慕之情,可她心里仍旧担忧不已。
沈翊没拦着,只是搂了搂她,说:“我明日得入宫,怕是不能陪同,我让凌盛跟着你去。”
闻姝颔首,“好,睡吧,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忙。”
“行。”心里都装着事,连行房也没多少兴致,夜里这样拥着睡一夜,就足以填补任何的空虚。
家国动荡,心上人在身侧是唯一的慰藉。
翌日沈翊早早就入宫去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圣宠越重,担子越重。
闻姝吩咐了厨房晚点给沈翊炖个老鸭煲,清热去火,别的她也帮不上,只能在衣食住行上免去沈翊后顾之忧。
既去诚心去上香,供长明灯的,闻姝没叫人搀扶,一步一步上的台阶,到了寺里,将寒山寺殿宇内供奉着的菩萨全跪拜了一遍,既求父亲安然,也求山河无恙,一旦国破,不知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最后找了寺内主持,为永平侯供了一盏长明灯,给了一年的香油钱,临了要走了,她忽然又多供了两盏,一盏是兰嬷嬷,另一盏是沈翊。
她如今只剩下这三个挂心之人,兰嬷嬷病着,永平侯在刀剑无眼的战场,沈翊陷入危险重重的夺嫡之争,叫她如何欢心得起来,下山时神色都是恹恹的。
上山下山折腾一场,回到定都城时,已经是半下午,闻姝有些困倦了,快到王府,忽然听闻大街上吵嚷,她掀开帘子瞧了眼,只见众人三三两两的交谈着,不知在议论什么。
回到王府,她还没坐下来,管家就急忙来回禀:“王妃,承恩公夫人死了。”
闻姝还以为是自己太累,耳朵听岔了,反问道:“你说谁死了?”
“承恩公夫人孙氏,”管家解释道:“听说是被慧祥公主的母亲乔氏下药毒死了。”
第078章 母女
坤宁宫内一片欢声笑语, 全因彭城刘家大夫人带着儿女回京,说是要给魏太后贺寿,正好聊到她有个嫡次子尚未婚配, 这不, 魏皇后起了心思,想把信国公主许配给刘家。
虽说只是个嫡次子, 可彭城刘家是老牌世家,大周还没影的时候, 刘家就是一方望族,大周开国时,刘家还立过功,被太祖任命守护彭城, 说得难听点,刘家在彭城,就和土皇帝似的, 彭城百姓对刘家比对天子还要信奉。
如今刘家是大房当家, 刘大人乃二品的承宣布政使司, 刘家三房在肥得流油的盐运使当差, 嫡系大多有所建树, 连旁支都不错,嫡次子若尚公主也不是不行。
魏皇后心里活络, 正想和刘大夫人暗示几句,就见一个小太监飞奔进来,入殿时还绊了下门槛, 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刘大夫人惊愕地偏头看了眼,大概是没想到皇后宫里的人这样没规矩, 魏皇后面上有些过不去,怒骂道:“混账,本宫在招待贵客,跌跌撞撞像个什么样子!”
那小太监也顾不上磕头请罪,跪在地上说道:“皇后娘娘,承恩公递帖要请太医,十万火急,承恩公夫人中毒了!”
“什么?”魏皇后猛地站了起来,宽袖扫过桌案,案上搁着的青花茶盏落地,碎瓷片四处飞溅,她扬高了调子,“你说谁中毒了?”
小太监哆哆嗦嗦:“是承恩公夫人,被六夫人下了砒霜!”
“砒霜……”魏皇后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从脚踏上摔了下来。
“娘娘!”崔嬷嬷连忙上前扶着魏皇后,吩咐小太监:“还不快请太医去承恩公府救治国公夫人!”
“是、是。”小太监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魏皇后又急又怕,面色煞白,最终没稳住,跌坐在椅子上,吓得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了下来。
刘大夫人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上前宽慰:“娘娘要保重身子,国公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
话虽如此,可谁都晓得砒霜是剧毒,小剂量便可取人性命,根本无解。
魏皇后眼眶泛泪,这下哪里还有心思招待旁人,只得强撑着说:“本宫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能招待夫人了。”
刘大夫人早就想走了,屈膝行礼道:“娘娘歇息,臣妇告退。”
刘大夫人一走,魏皇后便紧紧地攥着崔嬷嬷的手,哭道:“快去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六媳妇怎么会给母亲下砒霜?”
“是是,奴婢这就去叫人打听。”她们在宫里的,消息往往比外边闭塞,崔嬷嬷连忙派了两个宫婢拿着魏皇后的牌子出宫去探听消息了,顺便探望国公夫人。
此刻的魏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丫鬟小厮人人自危,个个低着头,屏气吞声,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被主子罚了,尤其是承恩公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尽数跪在地上,额头碰着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没一会,太医进了屋子,屋内承恩公身形颤抖,被世子扶着,世子夫人万氏早已双眼含泪,不知是吓得还是担忧的。
承恩公夫人孙氏双眸紧闭躺在床上,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渍,若非胸前还有微弱的气息起伏,看着就像是死了一样。
太医顿觉棘手,却又不得不上前诊脉。
屋内静得只剩下滴漏的声音,生怕影响了太医诊治。
可这时,屋外却传了凄厉的吵嚷声,几个大力的婆子押着魏家六夫人乔氏跪在了院子里,她还在大骂:“你们这群贱婢,放开我!”
“老天不公啊!魏家这群毫无亲情人伦的冷血之人早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