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姝替她开心,“殿试也快了,你们二人好事将近,真好啊。”
“那你呢?”两人同时转头看着闻姝。
闻姝想想府里那一堆糟心事就烦,她也没别人能倾诉,抬眸环视一圈,见周围无人,才细细与两人说了江允淮和赵耀祖的事。
把两人听得一愣一愣,陶绮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那你如何是好?果真是侯府高门,府里边就这般热闹。”
陶绮云虽也是庶出,但陶家后宅还算安宁,陶家就两个姑娘,陶夫人不想外人说她薄待庶出,待陶绮云还不错,就连当初去善习堂,也允了她和嫡姐一道去。
卫如黛听的气愤,一掌拍在桌上,“那赵耀祖从前我就觉得不是好东西,要不然我替你杀了算了。”
闻姝哭笑不得,“小声些,哪有动辄打杀的,他好歹也是官员子弟,大周律法可不是空谈。”
卫如黛皱着眉头,说:“那你如何是好?四公子又不在府里,他游学之前叮嘱了我看顾你。”
“不急,江允淮那边有姑母盯着,成不了,”闻姝见好友为她担忧,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有三两好友,已是人生幸事,“至于赵耀祖,我想想法子,若实在不成,我再寻你帮忙。”
“行,若有事定要与我们说。”卫如黛满口答应下来。
闻姝颔首微笑,让月露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囊,一人递了一个,“新制的香料,夏日暑热烦躁,这是清心的。”
“好香啊。”卫如黛深嗅,闭上眼感受,“不过感觉和姝儿身上的香气有些许不同。”
闻姝撇开眼,漫不经心地说:“一样的,许是每个人身上的气息不同。”
陶绮云抚着上头绣的荷花,赞道:“姝儿绣技出彩,当真是一双巧手,上回你送我的口脂,我嫡姐还问我要了,你这手艺若有机会开个铺子必定大赚一笔。”
闻姝摇头失笑,“技多不压身,我手上银钱都没多少,哪来的铺子。”
闻姝善于学习新事物,书法、刺绣、制香、厨艺,甚至箭术也在四哥的教导下学了些,一旦有机会接触,她就会尽心去学,她不怕苦和累,只怕将来技不如人。
“待你出阁有了嫁妆不就有了,”陶绮云压低声音说:“我姨娘给了我两个铺子做嫁妆呢。”
闻姝若有所思,陶绮云好歹还有姨娘贴补点,她没有娘亲,也不知道将来能得多少嫁妆。
赏花宴直到下午才散去,闻姝玩了一日,回到兰苑已有些疲惫,但得知好友近况心里还是欢喜的,正想歇会沐浴,月露便说有个丫鬟求见。
“见过七姑娘,这是表公子让奴婢送来的,”这丫鬟像是被人叮嘱过,一放下东西就走,“奴婢告退。”
“诶,”月露想拦都没拦住,“这丫鬟我怎得没见过,跑什么呀?”
闻姝自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打开锦盒一看,眸子沉了下去。
“姑娘,这个同心佩瞧着价值不菲。”月露吃惊地说。
“这个不能收,得送回去。”闻姝当机立断盖上锦盒,同心佩在大周只有情意相通之人才会互送,徐音尘就给卫如黛送过一枚,她若收下,便是答应了江允淮的意思。
“姑娘,热水烧好了。”婆子已将浴桶准备好,让闻姝去沐浴。
闻姝蹙着眉心,手里拿着个烫手山芋,一刻也不想多留,但身上出了汗,是有些不适。
月露忙接了过来,“姑娘,我去还吧,你去沐浴,本也是丫鬟送来的,哪值当你亲自还回去。”
“也好,”闻姝叮嘱道:“不必多言,把东西还回去就好。”
她要是去了,不免和江允淮打交道,届时若闹大,更说不清楚了。
送同心佩这样的事,谁不会乱想?
闻姝心里有些气,江允淮到底知不知道乱送同心佩会污了姑娘闺名,一旦传出她收了别的男子的同心佩,别人家哪还敢上门议亲?
沐浴时,闻姝还带着气,三两下洗罢,新换了身衣裳,出来才喝了口茶,就见江夫人来势汹汹,身后跟着的月露,面颊上竟有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闻姝脸色稍冷,也没行礼,“姑母来此有事?”
月露垂着脑袋,站到了闻姝身后,江夫人轻哼一声,指着月露说,“这个丫鬟没点规矩,竟敢偷主子的物件。”
“姑母何必颠倒黑白,那同心佩是不是月露偷的,你我心知肚明。”闻姝言语冷淡,从前她还和这个所谓的姑母虚与委蛇几句,如今却是半点也不想装了,打了她的人,还要把事情赖在她身上,欺人太甚!
“你住嘴!”江夫人劈头盖脸地辱骂,“休得污了我儿清誉,淮郎怎可能瞧得上你这样卑贱的庶女,我儿自是要娶高门贵女。”
闻姝气势也不弱,顶了回去:“江夫人这话好不讲道理,你儿的清誉是清誉,我和月露的清誉便不是清誉?江夫人真是教子有方,牵累姑娘家的清白还倒打一耙。”
“你——”江夫人哪里见过这般伶牙俐齿的闻姝,从前闻姝唯唯诺诺,大声说话都不敢,“果然是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敢忤逆长辈,殊不知红颜薄命,迟早也是为人玩物的下场!”
闻姝轻嗤,“是,红颜薄命,您最好给江公子娶个丑无盐,您才有长长久久的儿媳妇侍奉,至于我日后什么下场,就不必您操心了。”
月露心生讶异,姑娘脾气向来好,从未见姑娘发这样大的火,把江夫人气的眉毛倒竖,脸色铁青,要撅过去了。
“你竟敢咒我儿,贱妮子!”江夫人气急,上前想照着月露再给闻姝一巴掌,好好教训教训她。
可闻姝却不会任人宰割,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狠狠地甩开,闻姝如今能拉动坤灵弓,可不是弱柳扶风之辈,推得江夫人后退几步,若不是被嬷嬷扶住,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闻姝眸色森然,说出的话毫不客气,“这是永平侯府,还轮不着您来教训我,想动手便请侯爷来。”
“反了天了,从前倒是错看了你,装得像只乖顺的羊,实则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狗!你休要痴心妄想,我绝不会让你进江家的门!”江夫人本想来训诫闻姝一番,没想到却反被教训了,此事若是传出去,哪有贵女愿意和江允淮结亲,自然不能告诉永平侯。
“我是羊,是狼,都与江家无关,”闻姝毫不掩饰自己对江允淮的不屑,“您也别忧心,我绝不会肖想江家,嫁给他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
这话说出来便是诛心,江夫人可以说闻姝配不上江允淮,却不允许她看不上江允淮,她江家这般门楣,凭什么闻姝一个低贱庶出瞧不上?简直是奇耻大辱!
“月露,将上次江公子送来的东西一并还给江夫人,送客!”
第020章 归家
江夫人气势汹汹地来,面色铁青地走,险些被闻姝气吐血。
“姑娘,江夫人不会去侯夫人跟前告状吧?”月露难免担忧,方才那话,已算得上对长辈的大不敬了。
闻姝拉过月露察看她脸上的巴掌印,幸好没有破皮,“她不敢闹大,只能哑巴吃黄连,去抹些药膏,这个巴掌我记住了,来日必定还给她。”
于闻姝而言,月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比闻婉闻妍还要亲近,她都从没罚过月露,凭什么被一个外人责打。
月露红了眼眶,说:“不疼,姑娘方才好厉害,从未见姑娘这般疾言厉色,我瞧着倒有些像四公子。”
月露是被家中卖给侯府的,只为给兄长换娶聘礼,父母都舍弃了她,姑娘待她却这般好,是不幸中的大幸。
说到闻翊,闻姝面色舒缓,“我长大了,不必再事事忍让,她本也看不惯我,我再怎么笑也无用,反倒与她撕破脸,日后能少来烦我。”
四哥走前也说人善被人欺,从前退让是怕自己无声无息死在后宅,可如今她这个年纪,在外边有名有姓了,哪还能死得这么容易。
“就怕姑奶奶在老夫人跟前撺掇,毁了姑娘的亲事。”江夫人绝不会就这么放过闻姝,月露也怕自己连累了姑娘。
闻姝无所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我不与她撕破脸,她为江允淮的事记恨我,也不会给我好果子吃。”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快去擦药,药膏在我妆奁最下层。”闻姝不是个喜欢后悔的性子,既然做了,便认。
月露才进屋擦药,又来一个丫鬟,“七姑娘,赵姨娘请您去南竹院说说话。”
闻姝头痛欲裂,这些人是商量好的吗?
“咳咳,”闻姝立马装得虚弱,“我身子不适,免得过了病气给赵姨娘,只得改日再去了,咳咳咳……”
南竹院她绝不会踏足,明知山有虎,转身下山才是正理。
丫鬟看她把脸都咳红了,只好离开。
闻姝本以为这就算完了,谁晓得没一会,赵姨娘居然带着补品来了兰苑,“七丫头,听说你病了,姨娘也没什么好东西,还有点枇杷膏,治咳嗽是最好的。”
闻姝不得不继续装下去,柔弱地用帕子捂着口唇,“多谢姨娘,姨娘还是离我远些,我怕让姨娘也染上病气。”
赵姨娘笑道:“姨娘身体好,不怕这些,你这孩子也是可怜,生母早逝,姨娘一直想照顾你,可又怕侯夫人介意,只能强忍住心疼,姨娘可是巴不得有你这么个女儿。”
这一番话听得闻姝想把昨晚的饭都吐出来,闻姝当初害闻琛被动家法的事,怕是赵姨娘现下还记恨着呢。
闻姝也跟着演,怯怯地抬头,“姨娘这番话,姝儿当真欣喜,可惜姝儿没五姐姐的好命。”
“怎么会呢,你若是愿意,往后就把我当成亲娘,我待你一定如婉儿一般。”赵姨娘心花怒放,想着一个小丫头就是好糊弄。
既然闻姝这样好说话,赵姨娘也就不绕弯子了,“七丫头,我侄子你记得吧?”
闻姝强忍住恶心,笑着说:“记得,赵公子一表人才,姨娘好福气。”
“诶,对,我正发愁他的亲事呢,姝儿可有相熟的姑娘家?”赵姨娘暗示道:“我侄子是我兄长唯一的嫡子,嫁过去来日便是当家主母。”
“咳咳……”闻姝撇开头咳嗽,说道:“那可当真是门好亲事啊,可惜我认识的贵女不多,姨娘得去问六姐姐。”
赵姨娘见闻姝这样说,还当她中意这门亲事,心中愈发得意,果然,闻姝不过一个没了娘的庶出,连外家都没有,能嫁给赵耀祖,也算是烧高香了。
赵姨娘今日来就是探探闻姝的口风,并不急着促成这桩亲事,毕竟永平侯还在府中,得等永平侯走了再说。
与江夫人怒气冲冲的离开不同,赵姨娘春风得意,以为这件事板上钉钉,不必再愁。
月露对外啐了口,关上了院门,回到屋内,“姑娘方才还说人善让人欺,怎得待赵姨娘又这般温和?”
闻姝喝了几口水,拿过把团扇去去心里的燥热,“江家有高门的矜持,即便撕破脸也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可赵耀祖犹如地痞流氓,惹恼了他们会狗急跳墙,只能徐徐图之。”
“月露快把蜜饯盒子给我拿来,恶心死我了。”闻姝晚饭都不想用了,被赵家黏上,就犹如附骨之疽,令人生厌。
月露忙找了出来,先是一个江家,又来一个赵家,姑娘这是招谁惹谁了。
闻姝抿着酸甜的蜜饯,面露疲惫,“都是这张脸惹的祸。”
她若平平无奇,哪有这些事。
月露说:“容貌出众又不是姑娘的错,分明是他们色欲熏心。”
要月露来说,只能瞧得见姑娘相貌之人,本就非良人。
“说的对,”闻姝轻笑,“福祸相依,这张脸也有好处,我得想个法子把赵耀祖撵出侯府,一劳永逸。”
她不可能将江允淮撵出侯府,可赵耀祖一个姨娘的侄子,不是办不到。
闻姝许是外惊内忧,半夜竟烧了起来,闻姝不让月露去打搅兰嬷嬷,只让她拿着冷水帕子冰着额头退热,待天明再请大夫。
“早知道就不装病了,这下不用装了。”闻姝气若游丝,发热头晕,浑身酸疼。
月露换着帕子,心疼地直掉眼泪,“姑娘受委屈了,要是四公子在就好了。”
闻姝眸中溢出些水光,合上眼,是啊,要是四哥在就好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四哥的依赖竟这样深,觉得有四哥在一切都不是事,可四哥何时才能回来呢,她起码要撑到四哥回来,不能倒下。
闻姝发了汗,在天明时分退了热,月露还是请了大夫,开了副药,这几日闻姝都没出门,在屋子里养病。
病来如山倒,这次的病拖得有些久,几日都没好,但月露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奴婢从采买的婆子那打听到,赵耀祖常常带着二公子出门,听说还去了花坊赌场。”
“当真?”闻姝撑着迎枕,放下手中的书册,“当初曾祖被动家法,就是因为赌输了银钱,闻家不许子女碰这种败家之事。”
月露欣喜道:“那若是告诉侯爷,岂不就可以把他撵出去,侯爷绝容不下他。”
“不行,”闻姝思忖着,“这事不能咱们出面,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会知道公子们的事,且若我出面,赵姨娘势必要记恨我,得想个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