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瑕道:“你手残吗不知道拉一拉吗?”
剑铮冷声道:“你以为我没拉吗?”
姬无瑕道:“废物,喂个水都喂不好,还指望你什么?”
剑铮道:“那你行你来。”
姬无瑕道:“我行都让我干了,那你干什么?留你有什么用?你干脆回去挑大粪得了。”
剑铮真是横也不对竖也不对,每每都能被这妖女呛到冒烟。
奈何如今情况有所不同,主子好不容易追上陆姑娘,他更不能与妖女起冲突坏了事,所以她骂就骂吧,他只能忍了。
于是剑铮一边挨骂,一边拉马。
马看着眼前嫩洋洋的稻秧,看得却吃不得,也十分恼火。
马儿索性抬起头来不吃也不喝了,还撂蹄子表示抗议:你们行你们来!
剑铮看向姬无瑕道:“这下你满意了?”
姬无瑕突然一脚把剑铮踹进了水田里。
剑铮猝不及防甚至还有点懵:“……”
姬无瑕道:“这下爷爷我满意了。”
然后她自己牵着马绳,挪了个地方,继续给马喂水。
第768章 打算怎么办?
大约这下马也满意了,竟神奇地配合起她来,规规矩矩地喝水,等它实在忍不住想吃一嘴那秧苗时,姬无瑕就拽它一下,道:“吃吧,吃了一会儿人来找你赔,没钱赔就只能把你大卸八块赔给人家做腌肉吃。”
剑铮从田里爬起来,满身淤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看见马仿佛听懂了一般无比老实地只喝水,再也没多吃一嘴那些稻秧。
田埂上那一幕苏槐也没管,只将视线放在身边人身上,两人在树荫下稍坐,他问陆杳道:“热吗?”
陆杳道:“这会儿有风尚好,不怎么热。”
约摸剑铮落田的动静还是挺大,陆杳听见了,便扬声问姬无瑕:“出了什么事了吗?”
姬无瑕瞥了瞥一身狼狈的剑铮,满口轻快地答应道:“没事没事,就是阿绥被马一不小心挤下了田而已。”
陆杳道:“你怎么听起来还挺高兴的样子,要紧吗?”
姬无瑕确实挺高兴的,但又不能让陆杳听出她太过幸灾乐祸,便收敛道:“啊,有吗?我不要紧啊,他也不要紧。”
苏槐便与陆杳道:“无妨,回头清理一下即可。”
后来无风了,苏槐便起身随手往枝头摘了几片树叶,并在一起,给她送风。
陆杳愣了愣,惭愧道:“是三师父在扇风吗,怎能让三师父为我打扇。”
说着她要来拿他手上的叶子,被苏槐抽手躲开了。他一手拿住她手腕,掌心隔着衣料,没有收紧手指,只是虚虚握着,将她手缓缓放下。
并不难发现,她的言行举止,在师徒关系上,当真是有板有眼,尊敬有加。
他亦是能将这分寸控制得极好,一丝一毫都没有逾越的地方。
大抵唯一让他逾越的,就只有他那肆无忌惮的眼神。
苏槐道:“我是你师父,照顾你应当。你好生坐着便是。”
路边有野花,蜜蜂嗡嗡嗡地飞过来,苏槐替她赶走了去。
他低头看着她的裙摆,伸手拈去了上面的草屑。
他忽而又道:“这一趟去了过后,打算怎么办?”
陆杳道:“等完成大师父遗愿,我便回药谷侍奉二师父和三师父,也好生钻研医术和琴艺。”
苏槐道:“就这样吗?”
陆杳道:“这样不好吗?二师父和三师父都能在谷中几十年如一日,我也可以。”
过了一会儿,苏槐终是问道:“你那未婚夫,也在京城,你打算与他如何?”
陆杳想了想,道:“不如何。”
苏槐抬眸,看着她道:“依然那般恨他?”
陆杳道:“三师父却好像不想我恨他?”
苏槐道:“你若是当真不在意,你连恨都不必恨。”
陆杳扯了扯嘴角,嘴角有些寥淡的笑意,道:“三师父说得是。那天我就该杀了他。”
苏槐道:“你便是要杀了他,也应把话讲清楚,好叫他死个明白。”
陆杳道:“但徒儿没杀他。”
苏槐声音清清浅浅,徐徐入耳:“下不去手吗?”
陆杳道:“徒儿知道非他刻意为之,他应过我的事,就不会出尔反尔。他知道我不想让我大师父知道他师父的事,他就一定会守口如瓶。”
那蜜蜂去而复返,总是在她裙角边徘徊。
苏槐又赶走蜜蜂,声音极低,道:“你还当真是了解他。”
陆杳道:“可大师父还是从他那里得知了夜藏前辈的埋骨之地。若非如此,大师父不会去武林大会,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师父惨死于人手。不管他与我说论多少,能改变这个事实吗?”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陆杳在一片风声里,说道:“我只要一看见他,我就会想起这件事。”
片刻,苏槐道:“此事是他做得不妥,你要打要杀,也都合当。”
陆杳道:“之前三师父还不喜他,今日却像是在为他说项。”
苏槐道:“我喜不喜有何重要。”
顿了顿,他又问:“那你是打算与他斩去前尘、一刀两断吗?”
那厢,剑霜从田里上了田埂,正拂去满身的泥。
却有一对农人夫妇远远瞧见过来了,质问剑铮和姬无瑕为什么弄坏他们的稻田。
陆杳也听见了那吆喝话语声,被吸引了注意力,两人的对话便由此打住。
第769章 进村投宿
那对夫妇忙不迭跑过来,一看稻秧被吃了不少,还被剑铮摔田里这一跤给祸害了不少,一时间是痛心疾首,高声道:“这稻子才长这么高点,都还没来得及结穂,咱家一年的收成可都指着这块田,你们怎么能如此乱来!”
剑铮自知理亏,也不狡辩,一言不发地给出一锭银子。
农人夫妇看了看那银子,又看了看剑铮,然后妇人收过来辨了辨真伪,立马就道:“这位兄弟是失足掉我们田里了吧,可有换洗衣裳?没有的话我家男人有,可以给你一身!”
姬无瑕表示,出门在外,还是钱好使。
这对夫妻不光要让剑铮去换衣服,还提出要帮他们喂饱马。
苏槐看了看日头,又看稻田那边有农户,便在陆杳耳畔道:“再过一个时辰太阳便下山了,今日不宜再赶路,先找个地方住下。”
他这话一出,姬无瑕是在外行走惯了的,也想到这一点,回头扬声对陆杳道:“杳儿,要不今晚咱们在这投宿吧?”
陆杳闻言,也不知是在答应苏槐还是在答应姬无瑕,道:“好。”
那农家妇人一听,亦满口应下道:“也好也好,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去咱们村落脚,吃点热饭热菜,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个一早上路也不迟!”
然后看见路边有解下来的车,妇人又对剑铮道:“兄弟你把马牵上去把车套上,这田埂过不了,我家这口子领你从那边大路进村。”
剑铮得主子首肯,便牵马套车,那农夫在前引路去了。
苏槐托着陆杳的手腕,亲疏得当,带着她起身,往田埂路口走去。
姬无瑕连忙折回来,一手抱起霜兰盆栽夹在臂弯里,一边伸手来牵陆杳道:“杳儿小心点,这是斜坡。”
姬无瑕想来抢人的,但苏槐没放手。
两人一人托着陆杳一只手腕稳实有力、一人牵着陆杳一只手也拉得紧紧的,三人一道下斜坡,难以同步反而还磕磕绊绊的。
苏槐对姬无瑕不温不火道:“当心些,别把那花草弄折了。有一枝叶夹你臂下了。”
陆杳一听,当是在意的,道:“叶子弄折了吗?”
姬无瑕往臂弯里看一眼,随手把叶子拨一拨,道:“放心吧,没有呢。”
正是这一空当,苏槐自然而然地地托着陆杳一步步缓缓下斜坡了。
苏槐还道:“你既抱着盆盏,难以两头兼顾,便不必勉强。”
姬无瑕气得不行。
狗日的狗贼,跟她抢杳儿不说,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
姬无瑕几步跟上去,可已经失了先机。
那田埂很窄,平时基本一个人通过,眼下苏槐带着陆杳,两人并行,他勘勘走在田埂边缘,倒也走得很稳。
可姬无瑕还想上去插一脚,就不行了。
姬无瑕在后面咬牙切齿道:“‘三师父’,还是我来吧。”
苏槐道:“无妨,这路窄,倒不好更换。”
前面带路的农妇就笑呵呵道:“咱们这乡下是这样的,水田与水田之间就这一条田坎,可以容人通过干活就是了,三位可担待着些。”
姬无瑕故作痛心道:“可‘三师父’脚都快踩到田里了,都快打脏鞋了。”
陆杳一听,便要抽手,道:“我自己也能行。”
苏槐也不勉强,道:“那我走前面,带着你,你跟着就好。”
说着,他便先一步走在陆杳前面,而后不紧不松地拿着陆杳的手腕带着她。
行走间,有风吹来,吹拂着他的袖角,若即若离地挨到陆杳手上。
陆杳想起从前小时候,三师父倒是常常这样照拂她,可她长大以后,分寸感便稍稍更明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