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些依赖、贪恋权势的人才会舍不得,才会处处受制。
但他不会。
只要他舍得,便没人能制得住他。
因为他只会玩弄权势,而不会依赖权势。
他是奸佞权臣,他既然不忠君,又谈何指望他会爱国平天下?
他怕是搞得焲朝覆亡、天下大乱都不无可能。
所以扣押粮草此举,实在是错得不能再错。
第926章 求着他打
此时的焲京朝中,得知苏槐已经退守云金的顺城以后,皇帝着实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他苏槐便是再猖狂,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低头服软。
皇帝当即派遣使臣,准备前往云金协商国事。
怎料这时,云金得知焲军营中粮草已经所剩无几,敬王召诸将商议,最后以牙还牙夜袭焲军。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惨烈的战役。
可没想到,云金攻城之际,焲军却是战也懒得战,直接又往后方撤退了。
云金又挥军直上,焲军再退。
因着一系列战事发生得太快,等皇帝得知这一消息时,焲军已经退守至边境南淮了。
云金一鼓作气,三军士气大振,也毫无半分要停下来的架势。
派往云金的使臣还在半路上,皇帝又怒而斥责云金两度失信于天下,何以立国!
然,云金予以回复,第一次出战乃是因为大焲送往云金联姻的女子被焲朝的宰相掳走,大焲毁坏盟约在先,云金方才出兵。
而第二次出战,仍是因为云金大军在等待与焲朝和谈之际,焲朝宰相仍旧率军继续攻打云金城池,故而云金全军拼死应战,何来失信一说?
要说失信,那也是焲朝两度失信于云金!
这样的答复传往焲京时,云金已然开始大肆进攻边境南淮了。
苏槐径直打开了南淮之地的关卡,让云金大军挥师入境。
前线的战报八百里加急日夜不停地往京都城送。
战报呈上六部呈上皇帝御桌时,满朝文武都开始惊慌失措。
“报——”
又有报兵风尘仆仆、急匆匆地奔上殿,高声呼道:“启禀皇上,云金、云金已连夺南淮以北五城!”
皇帝看着战报,而后一把将战报摔在殿上,道:“苏槐究竟在干什么!大军为何不阻云金?!”
皇帝也派人马不停蹄赶往前线问责苏槐,得到的答复却是:既奉命息战退守,便要将圣意谨遵到底。
皇帝又不得不下令,命苏槐率军全力迎击。
苏槐却道:“军中粮草紧缺,无力迎战。”
而后继续往后退。
皇帝又怒又急,后方粮草亦是昼夜不舍地赶着往前线送。
之前想方设法地阻止他打,眼下终于火烧眉毛了,又千方百计地求着他打。
朝廷也再无任何争执异议,各部加紧筹备军需粮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积极。
敬王为人十分谨慎,便是云金大军突破了边境南淮之地,深入大焲连夺城池,他也未曾亲临焲朝国境。
陆杳便只得随他在云金的边境数城辗转。
每日都有来来往往的将领报兵给他送前方的战况情报。
敬王警醒麾下,眼下对于云金而言,形势虽然大好,但敌方有苏槐,仍不可掉以轻心。
寒天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将周遭的草木屋瓴覆上一层稀稀疏疏的白。
衬得万物都是一抹灰寂的颜色。
亭中烧着暖融融的炭火,敬王亲手煮茶,邀陆杳闲叙。
陆杳道:“王爷倒是有这闲心。”
敬王道:“俗事缠身,难得有这半刻清闲。”
桌上还放着一架琴,陆杳并不眼生,是他以往常弹的那架琴。
敬王又道:“陆姑娘奏一曲否?”
陆杳道:“手生了,何况我这点琴艺,怎可在敬王面前献丑。”
敬王斟了茶,坐在琴前,素手拨了两三弦。
弦音悠然自在,却也极是与这雪景相应。
敬王道:“陆姑娘太过自谦,陆姑娘的琴每每都让我大开眼界。”
他边奏琴边又道:“我见姑娘有笛,姑娘会吹笛吗?”
陆杳道:“会瞎吹两段,王爷想听?”
说着她就把腰间长笛取下,在手里打了个转儿,开始合敬王的琴声。
结果这笛音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在旁人听来,简直就是在乱吹一气,丝毫不能与琴声相和不说,还吵得人头疼耳鸣。
连敬王的琴声都乱了两弦。
敬王的随从实在难忍,打断道:“陆姑娘若是不会,还是不要吹了。”
陆杳叹口气,道:“我说献丑,还偏不信。”
她停了下来,敬王的琴随之慢慢恢复了平缓,寥寥而收。
第927章 聊聊他这个人
敬王有些遗憾,道:“陆姑娘始终不肯与我再和琴奏一曲了吗?”
陆杳道:“道不同,敬王的琴求的是高山流水,我的音求的则是独善其身。”
敬王无奈笑道:“什么高山流水,我只求的是一知音。不过现在看来,连这都难。”
陆杳道:“我现在应该是你的人质,你却口口声声说拿我当知音,是我听错了吗?”
敬王闻言毫不觉尴尬,只是笑道:“时机不同,境遇有异罢了。陆姑娘若愿意与我为知己,我当真求之不得。”
通过这一阵陆杳对他的为人来看,面上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骨子里怕还是跟狗男人同一类的,寡廉鲜耻。
随之敬王又道:“原以为有苏相坐镇,我云金想攻破南淮关卡难之又难,却没想到,苏相竟一路后撤。若非苏相如此慷慨,我眼下也不会有半日闲暇坐在这里与陆姑娘品茶聊琴。”
陆杳道:“品茶聊琴对敬王来说只是绕个圈子,眼下才到了正题不是。”
敬王道:“毕竟我的对手是苏相,非同一般。此次苏相一路后撤,倒不符合他往日作风。”
陆杳道:“这还都是敬王谋智过人,方才逼得他一路后撤。”
敬王道:“难道陆姑娘当真觉得他是被逼无计可施方才后撤的?”
陆杳看了他一眼,道:“不是你说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有进有退实属平常。
“他是佞臣奸相,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才是他的作风;不比敬王,事事都要名正言顺,不能给天下人一点质疑的机会。”
敬王闲适的语气道:“我只是想知道,苏相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依陆姑娘看,他是当真舍得一退再退把大半个焲朝的国土都退让与我,还是会最终沉不住气而奋起反击?此事无关军政,只当是闲聊一番苏相这个人。”
陆杳诧异道:“敬王与他交手这么多次,竟还不了解他吗?你见他何时有过底线?”
敬王挑了挑眉,道:“陆姑娘的意思是,他是真舍得。”
陆杳道:“又不是他的,谈何舍不舍得?他奉王命而停战撤兵,不是遂了所有人的意吗,其中也包括敬王。”
陆杳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时又道:“他这人别的不说,就是又疯又狠,敬王又不是一天两天认识他。
“国非他国,王土也非他王土,于他而言皆是棋子,他要是玩野了说不定能把整个棋盘都拱手送你。只要他高兴就好。”
说罢,她转身离去。
敬王看着她背影走在雪天里,有两分清瑟,他一时神色却有些停顿。
一句“只要他高兴就好”,不知为何,让他听出了纵容的意味,竟莫名的心生艳羡。
那种纵容大抵就是,不论好坏、不管善恶,在她眼中心上始终都不会变。
敬王冲着陆杳的背影,蓦然扬声开口道:“我还是更喜欢听见陆姑娘叫我的名字,而不是一口一个‘敬王’。”
陆杳脚下略略一停,回头看他,有些诧异:“我叫名字的时候就是骂人的时候,你确定吗?”
敬王微笑道:“那陆姑娘称呼苏相名字的时候可有在骂他?”
陆杳道:“天下皆知他无耻,越骂他他越兴奋,难不成敬王骨子里其实也一副贱性?”
敬王:“……”
敬王道:“在这一点上,我诚不如苏相。”
转眼间,那抹背影就消失在小径尽头了。
他不由得想,每每提及苏相,她当真是滴水不漏。
聊了一番下来,再回头一想,她好像说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很快,敬王就收到消息,焲朝那边君臣恐慌,已经加紧凑集粮草第一时间运送至焲军前线了,并让宰相苏槐率三军全力迎战。
这样的结果也在敬王的预料之中。
陆杳得知以后,更是不足为奇。
虽说这敬王和苏槐都是寡廉鲜耻的人,但这两人还是很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