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他的时候,她很清楚,她自己也满心欢喜。
陆杳辗转着身子,酸软不适。
这会儿没法清理,只有等天亮以后再说。
她不可避免地又回想起先前的激狂热烈的场景,浑身上下似还残有他的余温,使她心头悸热,久久难消。
天亮后,侍女过来服侍,道:“这到处都是灰尘仆仆的,姑娘要不要沐浴?”
陆杳起身道:“备水吧。”
水是一早就烧好的,侍女一手提一桶,两三个来回便将浴桶灌满了。
陆杳解衣下水,这光线敞亮,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由吸了口气,才真真是满身绯痕不忍直视。
第939章 城外会和
城里的动静也从后半夜一直持续到天亮。
陆杳眼下泡在浴桶里还能听见宅子外面的小巷中轮番有数拨甲兵经过。
这么多人,怕是将整个城池都翻过来找了一遍吧。
不过显然的,到现在都还没结果。
否则外头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虽有动静,却没有大动静。
敬王应该也明白,到现在都还找不到的话,就是把城池掘地三尺,也不会找到了。
他早就出城了。
诚然,昨夜从陆杳院里出来以后,那些高手没能追上,苏槐转而就出城了。
黑虎撒了一袋石灰以后也逃之夭夭,一人一鸟在城外会和。
黑虎在城外等得很不耐烦,才看见苏槐出来。
结果它见着就他一人,顿时瞪圆了一双鹰眼:我娘呢?
苏槐似知它疑惑,道:“她还有她的事。”
黑虎有些炸毛了:你进去了半天,就这?
苏槐就看着它左右来回跳脚,一脸理所当然:“我有我的事。”
黑虎彻底炸毛了:你的事你的事,你就知道你的事!
它一身黑毛上也满是灰,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少了两分凶态,多了两分滑稽。
可它就是把自己气炸了,也不敢对苏槐下爪。
毕竟它晓得它娘在乎这魔鬼!
它还指望着这魔鬼把它娘带出来呢!
忙活了半天,还是没能见到它娘,黑虎又怄又沮丧,收拢了翅膀,焉头巴脑的。
苏槐看它道:“下次她会回来。”
黑虎埋头咕咕两声:谁要下次。
苏槐道:“走了。”
黑虎咕咕:我不走。
苏槐抬脚往前走,它还缩着脖子原地生闷气。
苏槐又道:“不走就等着他们把你抓回去,炖成一锅汤,给你娘喝下去。”
黑虎抬起脑袋,望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甩甩头,抖抖满身的灰,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城郊山野间,清月映照着一地雪光。
一人深色衣袍迎风而扬,一鹰低空盘旋而上。
后来黑虎飞累着了,习惯性地停靠在人的肩膀上。
只是以往它都停在陆杳或者姬无瑕的肩上,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它竟然会停在一直想抓它困它的这个魔鬼的肩膀上。
原本陆杳在云金做人质这一消息也不是什么隐秘消息,只是敬王并没有大肆宣扬,前线将士们便没想在这事上面做文章。
可现在不一样了。
大焲主帅苏槐竟连夜潜入云金城池试图接走陆杳一事,很快就在两军阵营里宣扬开来。
毕竟动静闹得够大,敬王举全城之力都没能擒住他。
一旦消息传开,这事就显而易见了。
苏相想救之人,不仅仅是最初送往云金的联姻女子,更原本是他的未婚妻。
可见他对那未婚妻着实在乎。
只可惜他的未婚妻现在在敬王身边。
云金将士们觉得万分可惜,敬王设下重兵引贼入瓮,如此千载难逢之机,还是被他给逃了!
于是乎,将士们的注意力一下子就盯住了那名女子。
一道一道的军情折子相继送到敬王这里来,要求将女子挟于阵前,震慑敌方主帅。
彼时,敬王桌上都堆满了折子,他全都压了下来。
而陆杳,毫不受影响,整日在房中,笔墨不断。
敬王还算守信,尽管没能擒住苏槐,但答应给她的《锦玉册》第二日也还是如约送到了陆杳这里来。
遂陆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抄医典。
不愧是她二师父点名要的医册,这册上集云金医理之所长,十分具有钻研价值。
陆杳誊抄下来,都忘了时辰。
晚间,敬王过来时,她房里的灯还亮着。
他进门就见陆杳仍还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书册,她一边翻着书页,一边下笔从容,书页上的字迹干净齐整。
这医典有好几册,除了她正手抄的那本,其余的错落有致地摆在桌案上。
偶尔她手里的笔会停顿一二,片刻以后再继续。
第940章 你便是我的身不由己
敬王在旁拂衣落座,见状道:“陆姑娘还在边抄边记,看来甚为刻苦。”
陆杳头也不抬,道:“敬王肯借此医典一览,不刻苦一点怎么对得住这一片苦心。”
敬王道:“陆姑娘不是只懂点皮毛么,那这医典看得懂吗?”
陆杳道:“悟性不够,只得记性来凑。”
敬王看了一会儿她抄书的光景,又道:“外面人心动荡,你倒是沉得住气,毫不受影响。”
陆杳道:“与我何干,又有什么事是用得着我丨操心的。”
敬王道:“陆姑娘是主角之一。你可知现在我云金将士们请命要拿你阵前祭三军?”
陆杳道:“两军作战始终是主帅做决策,敬王同我讲这些,我若是能做主,我此刻也就不会在这里做人质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敬王问道:“这《锦玉册》陆姑娘还满意吗?”
陆杳道:“满不满意还得拿回去叫镇上老大夫看过以后才能下结论。”
敬王道:“你明明可以走,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是担心他带着你出城会比较累赘吗?”
陆杳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敬王答应将这医册借给我誊抄,我又岂能辜负。”
敬王又待了许久,陆杳道:“敬王竟不忙吗?前线的军务应该都等着敬王去处理吧?”
敬王道:“大多数军务都是要拿你于阵前祭军的。”
陆杳道:“那王爷打算如何?”
片刻后,敬王忽道:“陆姑娘,我们成亲吧。”
陆杳笔锋一停,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敬王亦看着她,道:“我不愿拿你祭三军。若挟你于阵前可使苏相方寸大乱,那你我成亲,同样也能有此效果。至少,我还可以护着你。”
陆杳道:“王爷如此坦白,无非就是在这样利用我和那样利用我之间做选择。真要是为我好,不如索性放我归去。”
敬王笑了笑,道:“我做的选择,可免你对峙阵前,免你受到伤害。”
顿了顿,又道,“还可,留你在我身边。”
他笑意有些萧瑟,道:“我知你与他好,可我不在乎,如果你能留下来的话。”
陆杳放了放笔,等书册上的墨迹风干,道:“说到底,这也是敬王权衡利弊之下一举两得的选择。你说视我为知音知己,可有考虑过我的选择?”
敬王道:“人生在世,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陆姑娘,你便是我的身不由己。
“我何尝不想醉心于高山流水、闲云野鹤,可我为一国之王爷,身负重任不可推脱。复兴家国是我一直以来要做的事,而遇识陆姑娘,亦是我此生之幸。
“你可相信,为这一场相遇,我也曾欣喜若狂过。
“只可惜,一次次与陆姑娘擦肩错过,是我无可奈何,别无更好的出路,才惹了陆姑娘对我奇差的印象。”
陆杳道:“若我不是苏槐的未婚妻,也就没有这些事了。”
敬王鲜少这般直直看着陆杳的眼睛,道:“若你不是苏相未婚妻,我也没诸多无奈,可以无所顾忌地追求于你,岂不是好事。”
陆杳翻了一页书页,又开始执笔蘸墨,继续誊抄。
她神色间平平淡淡,并不为他所动,仿佛只是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道:“既然是一国王爷、负一身重任,搞事业就安心搞事业,莫等到头来,皆是一场空。”
敬王莞尔道:“陆姑娘真是狠心,竟一丝的犹豫都没有。难道只有苏相那样的人,才能让你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