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高兴了,他弯一下眼睛,和她说晚上叫小厨房做了姜君瑜喜欢的酥皮糕。
为了酥皮糕,姜君瑜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下忍受几□□廷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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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还算有点本事,第二日果然是个大晴天。
攻进宜早不宜迟,于是裴琅难得放开了姜君瑜,虽说还是吩咐了许多亲卫守在她待的营帐附近。
天方蒙蒙亮,姜君瑜迷迷蒙蒙中感受到被人碰了一下脑袋。很轻,稍纵即逝,叫她以为还是在梦里。
再睁眼,就看到了穿着得当的裴琅。
他替姜君瑜把掀开的被子重新掖好,担心手太冷,避开姜君瑜伸过来碰他的。
“……什么时候能回来。”姜君瑜没让他避开,率先伸手抓住他的,含含糊糊问。
结果果然被冰的缩了下脖子。
然而脖子缩了手却没松,将他的手拉进被子里暖一下。
“未时?”裴琅不确定地开口,感受她掌心的温意,源源不断的,好似他整颗心,连同血液也都暖和起来了:“回来给你带板栗酥?”
“好啊。”姜君瑜点几下头,又开始困了,想了想,却还是勾着人的手抬起来,唇畔很快地贴上去他的手背。
复而分开。
“大捷!”她说,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松开手,脑袋钻下去被子里:“好了,我继续睡了……”
裴琅微怔,另一只手的手指摸上那块温热的肌肤,感受到一颗心饱涨酸涩起来。
他隔着被褥拍拍人,动作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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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王狼子野心却空有大志,联合复国党却连对方的底也没摸透。
复国党自郊祭后被歼剿了八成,剩下的两成起不了什么风浪,打肿脸充胖子,同常王说他们人多势众,实际上只是一盘散沙了。
常王被耍,气得不行,开始内乱,裴琅没用多少功夫就直取了他们,一营帐内全是逆党,常王瘫坐在最中央,旁边是病恹恹,哭得眼眶发红的常王妃。
剑刃划在地上发出轻微的铮鸣声。
裴琅将剑扔给一旁的侍从,垂着眼看缩成一团的其他逆党,好像在发一个长久的呆。
郑朝鹤咳了几声,小声问他:“殿下是在想怎么处置吗?常王留不得……”
裴琅这才回神,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是。”
“那是在想怎么同圣上交代?”郑朝鹤继续猜测。
“不是……”裴琅又否认了,他点几下头,看起来真的有在很认真的思考,最后说:“孤在想落鹤山附近有哪家糕点铺的板栗酥不错。”
郑朝鹤:……
他干巴巴地转头,面无表情:“没有。”
想了半天无果,裴琅觉得还是把附近的糕点铺子全买了试试吧。做好打算,他颔首,示意侍从将逆贼都扣押下去。
常王妃身子弱,跟纸片似的,起来时身子摇摇晃晃,经过裴琅身侧时他忽然皱眉。
裴琅垂下视线,将目光落在她的十指上。
她的指甲长,可能因为体弱,连十根指甲都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他同郑朝鹤交换了个眼神,对方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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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查不出个所以然,原来蹊跷在常王妃那。”郑朝鹤将包裹严实的匕首往案上一扔。
那匕首是前几日刺杀姜君瑜的刺客用的,刃上泛着灰败的青色,有剧毒。
连同刺客自戕咬的毒药也是它,只是所含剂量不同,匕首上的剂量很轻,不至于叫人立马致死。
所幸这毒药气味独特,有淡淡的迷迭香味,才叫裴琅在常王妃身上发现了。
他摩擦着指关节,神色有些不虞。
“板栗酥也带回来了。”郑朝鹤啧啧几声,将他吩咐的事一件件做好,最后向人邀功:“大患已除,近日我看上了一把好棋……”
裴琅点几下头,算是应了。郑朝鹤自然乐不可支,确认他没别的要吩咐了,哼着曲开始准备回京的行李。
刚从战场出来,裴琅身 上尚且还有浅淡的血腥味,他思考了一下,到底决定先去梳洗。
等浑身的血腥味散得干净了之后才推开营帐的帘子进去。
姜君瑜已经起了,正在对着一个匣子研究。裴琅走到她面前她才回神。
“我都听说了,胜了!”她笑起来,眉眼弯成月牙:“是不是可以回京了?”
“对。”裴琅回她,下意识又想找人的手拉着。
姜君瑜任他拉了,听到他语气几乎有些迫切开口:“钦天监说下月下旬有个好日子。”
好日子是什么好日子,姜君瑜自然猜到,慢半拍的“啊”了一声,耳垂烫得厉害,故作镇静:“这样,我同爹爹说一下。”
“好。”裴琅又回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手指一点点蹭她的腕骨,感受她温热鲜活的脉搏。
“木雕。”姜君瑜将刚刚宝贝了许久的匣子交出去,明明很紧张还故作随意:“我随便刻刻的,殿下看……”
裴琅没有看,他认真而诚恳:“喜欢。”
姜君瑜抿唇,小幅度地遮住翘起来的嘴角,然后问人正事:“常王一家怎么处置?”
裴琅有很明显的怔忪,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能留她们的命么?”姜君瑜想了下,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常王妃帮了我们大忙,想要换她们一家的性命。”
裴琅很不走心地拉了下嘴角,想通了一切。
常王妃常年病恹恹的,看起来不问世事,最没城府,实际上心多有考量——譬如担心软的不行,姜君瑜没能成功求情,特地找刺客给她下毒,为的就是拿捏把柄。
双管齐下,贪心不足蛇吞象。
太久没有得到回应。姜君瑜拽了下裴琅的衣袖,觉得求人应当是有些求人的态度,于是半边身子靠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裴琅刚洗漱完,身上漫着一点潮冷的水汽,叫她不自觉在对方怀里缩了一下,继续问:“你要怎么处置他们?”
裴琅低头,对上她清凌而干净的眼。
最后还是不想叫姜君瑜知道伤心。
于是垂下眼睫,笑了一下:“那就放过他们吧。”
姜君瑜开心了,脑袋抵住他的锁骨蹭几下:“那……”
“不留活口,隐诛。”
裴琅的心声平静而冰冷,好似迟来的冬雪,将姜君瑜冻了个彻底。
叫她不自觉畏缩了下,惊诧而莫名,抬起头,却发现裴琅还是那副带着笑意的表情。
她没忍住,颤了下身子。
裴琅伸手给人拉了件外袍披上:“冷了?”
姜君瑜强颜欢笑,有些僵硬地从他身上下来:“是有点,我去加衣。”
她说,垂下眼睫,遮住莫辨的神色。
第28章
姜君瑜第二日当真得了风寒。
实则是在想裴琅的事, 直到半夜也没能睡去,被夜半的风冻风寒了。
所幸随行有御医,姜君瑜病也不重, 不想耽搁回京, 撑着精神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裴琅吩咐人给姜君瑜热了许多暖手炉,又给人加了不少衣物。
他伸出手, 想要扶着姜君瑜先上马车。
兴许是精神不济, 姜君瑜神色恹恹,手指想要碰上去之际忽然想到那些没由头的心声,又忍不住狠狠颤了一下手指头, 慢吞吞地将手收回去了。
“我想起好些日子没找福嘉聊闲事了, 想同她坐一辆马车。”
裴琅没有马上接话,垂着眼看了一会自己伸出去的手, 然后抬起眼, 缓慢地眨了几下眼,同姜君瑜对视。
眼睫下的眼珠如墨一般, 好似见不到底的漩涡。
叫姜君瑜一瞬心慌,担心他是不是看出什么。
然而裴琅最后也只是弯了下眉眼,命身侧的侍从将给姜君瑜准备的被褥、糕点, 从自己的轿辇换到福嘉郡主的马车里。
姜君瑜觉得一颗心好似被装进火焰里,担心它的存在灼伤自己,又怀揣万一可能觉得它兴许只是虚张声势的温暖。
她飞快眨几下眼,不想想怎么多,道了声谢就利落地上了福嘉的马车,脑袋塞进旁边的被褥里。
然而被褥也是裴琅准备的, 落鹤山暂且找不到其他的新被褥,这是他在营帐用的, 上面还附着着一点对方身上的气息,又叫姜君瑜想起那些好的坏的的拥抱。
“怎么不去同表哥一起?”福嘉将被子拽开,让她头露出来,挤眉弄眼:“我莫名其妙拐走你,不会被他记恨吧……”
姜君瑜欲言又止,最后戳一下被褥,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她:“裴琅不至于吧……”
福嘉觉得她这话来的古怪,不想看她郁郁寡欢样,同她聊起其他话茬。
姜君瑜兴致缺缺,不想扫她兴,艰难地打起精神。
*
姜君瑜病得快,走得也快,回京时已经好全了,同福嘉串好口供,不想让姜父姜母着急。
圣上前些日子明明还奄奄着,兴许真的是猛药的缘故,面色重新红润起来,颇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
姜君瑜避而不见裴琅许多天,原本就不在同一马车上,加上她有意无意地躲开,一连四五日也没和人说上几句话。
今日回京,裴琅要入宫同圣上商议处置逆党,于是将人送到姜府就要入宫了。
姜君瑜踢了一脚石子,看它滚来滚去,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它一样,落不着实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她垂下眼,手指攥了下衣裙,歪了下头朝后面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