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君瑜如今已经能 懂他了,低下头,很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声音:“哄好了么?”
裴琅这才终于高兴了一点,他点几下头:“好吧,陪你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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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槐安的时候正好早上,朝阳初升,姜君瑜一把将马车帘子掀开,果不其然对上泪眼婆娑的母亲和红了鼻子的父亲,三步并做两步扑倒人怀里。
姜善中和姜母心绪亦难平,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捧在手里许多年,这些年过的同样不轻松,一直求佛问观,希望女儿下世轻松快活,平安喜乐。
直到数月前被裴琅一封密信重任了巡抚又告知了女儿如今处境,两个人漂流许久,总算能定下来了。
姜君瑜只和他们哭了一早上,下午就应约同裴琅在院子里放风筝。
槐安春日柳絮众多,裴天子身体金贵,碰到柳絮便会红眼,漂亮眼睛雾蒙蒙的,眼睫也湿,好像有泪欲落不落似的,叫姜君瑜看了心疼,在院子里没放几下就喊他进屋。
裴琅不乐意,捂住人的手,说要陪她,姜君瑜只好腻腻歪歪地陪了人一会,刚想收拾收拾也进屋去,门外就传来风风火火的动静。
福嘉刚踏青回来,得知喜讯,跑得浑身脏兮兮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比姜君瑜还像大难不死的人,冲进来的时候差点没刹住车,被裴琅拦住。
福嘉也是心急如焚,心绪尚未平静,抽噎着不知道该先同人说哪一句好。
姜君瑜上午哭了一场,下午又和她抱在一起稀里糊涂再哭一场,直到后面实在哭不出眼泪了才罢休。
“离你嫂子远一点。”裴琅好不容易将两人松开,嘱咐福嘉:“没轻没重的。”
福嘉敢怒不敢言,被裴琅扔到槐安也没现在这么讨厌他,当即拿过姜君瑜手里的纸鸢:“我们去放纸鸢吧?郡主府有个很大的院子,可有意思了!”
裴琅呛她:“有钱建院子,没钱养府里的人?三天两头递折子,让朕再给你拨钱?”
福嘉那人手软,不敢说话了。
姜君瑜心动,实在想放风筝,却也知道外面柳絮多,裴琅兴许会待着不舒服,好声好气地哄人回屋,自己倒是高高兴兴地和福嘉出门放纸鸢去了。
十八吊在树上嗑瓜子看热闹,被面如寒冰的裴琅喊下来,吩咐他跟着皇后。十八领命,啧啧几声,临走前隐约听见裴琅同郑朝鹤商量,说要将福嘉郡主再迁得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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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琅一下午没干什么正事,关顾着看日晷,等姜君瑜回府了。
姜君瑜不知道有人等她那么久,直到亥时才回来。
房里已经燃起了烛火,她不仅放了纸鸢,还留在郡主府用了膳,膳间上了点槐安当地出了名的米酒,一时不察喝得有些多了,醉意有些上头。透过房内影影绰绰的烛火,隐约能看到灯下的人。
眉眼如画,不笑的时候会叫人有些疏离,然而经年之久,姜君瑜已经能从寒冰底下看到温阳。她凑上去,洋洋得意:“我下午同福嘉还有几个小姑娘打了叶子牌。”
裴琅闻到她身上轻浅的酒味,知道人有些醉了,给她顺头发,问:“打得怎么样?”
“福嘉输了三百两!”她竖起手,却比了个“二”。
裴琅弯了下唇,因为姜君瑜而开心,又因为福嘉而冷嘲:“三百两,好在定王积蓄了不少,不然大半个定王府不消半年都要被她花光。”
姜君瑜点头,眼睛眯起来,给他顺头发的动作舒服得有些飘飘然:“对啊对啊。”
“我们阿瑜呢,”裴琅低下头,和她碰鼻尖:“赢了多少?”
姜君瑜不说话,被裴琅轻轻拉了一下发尾才开口:“输了五百。”
裴琅看起来有点微怔,眼里有点笑意,姜君瑜怕他也笑自己,刚要捂住他的嘴,手心就被他亲了一下。
“才五百,阿瑜好厉害。”
他话说的太温柔了,姜君瑜不知道他是不是嘲讽自己,想睁大眼睛看得更清楚,发觉他眼里确实只有笑意,又听到他后半句:“玩得开心么?再奖给我们阿瑜一千两打叶子牌好不好?”
姜君瑜又高兴起来,可是还记得坚定地摇摇头:“不好,我明天还是陪陪你吧。”
裴琅怔忪,点头,唇碰在她发顶又离开:“好,多谢你。”
“不客气!”姜君瑜大方接受,微醺之后有点想一出是一出,问他:“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你也是说我败家。”
裴琅不承认。
姜君瑜戳他,怒斥他怎么不承认,又说:“后面见你之后落水了,把我吓得半死,所幸稍稍了解你一点了。”
裴琅问她为什么。
姜君瑜眨眨眼,洋洋得意:“你有秘密不告诉我,我知道,这也是我的秘密——你就当我做了梦,忽然就知道我们太子殿下的一副柔情吧。”
太子殿下没有柔情,只是对姜君瑜会有,他想,却没有反驳,又和她说了好多次谢谢,谢谢她愿意去做这个梦。
烛火一闪一闪,照的姜君瑜眼有些晃,她低声问:“你还是会睡不着么?”
裴琅说自己已经能睡一会了,目的是防止姜君瑜想分房。
姜君瑜假装失落:“啊,你能睡着了,我原本想着干脆都是睡不着,不如做的别的事的,还特地喝酒壮胆了。”
裴琅青筋一跳,让她不要乱说话。
姜君瑜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上:“我没有乱说话,我认真的,裴琅,我好喜欢你,全天下最喜欢你。”
好似有巨大的浪潮裹了进来,裴琅第一次不抗拒自己完全受情绪驱使。他不需要全天下的爱,姜君瑜愿意爱他,就足够他高兴很多辈子了。
姜君瑜唇间还混着浅淡的米酒味,裴琅和她流连几次也带上了一点酒气。府中的被褥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赤身裸体在上面也不会不舒服,只是姜君瑜还是眯起了眼,有点难捱。
分不清是谁的汗滴在她身上,姜君瑜热得好像整个人都要融化,手指扣住裴琅的肩,人往床榻外,想凉爽一下。
又被裴琅握着脚踝回去,给她包上被子。
裴琅眼尾潮红,比染了柳絮还要红,他亲亲姜君瑜的耳垂,好声好气商量:“春日还寒,不要着凉了。”
姜君瑜想说不会的,又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每个字词都破碎。
红烛跳了一下,姜君瑜已经安睡,裴琅碰碰她的唇,手指和她的握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他说:“我也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