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琏:“那为何看……看我?”
他说这话时,明显顿了下,明婳看他口型,也知道他方才是想说“为何看孤”。
那个“孤”都要脱口而出了,生生改成了“我”。
仔细想想,好似打从他醒来后,在她面前的自称便改了。
“你如何不自称孤了?”明婳一脸真诚地发问。
裴琏:“想知道?”
明婳:“嗯嗯。”
裴琏:“先把肉吃了,晚点与你说。”
明婳撇撇嘴,不就一句话的事么,现在说怎么了?
不过吃肉也是吃进她肚子里,她便没再追问,夹起排骨继续吃了起来。
这顿饭,算是她这两个月来吃的最舒心的一顿。
搁下筷子后,明婳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心里琢磨着,照这个吃法,估计半个月就能把肉养回来?
“摸肚子作甚,难道有了?”
对侧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得明婳一抖。
一抬眼,便见对座的男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挑眉乜着她的小动作。
明婳一时大窘,讪讪放下手,又瞪他:“是,有了。再过几个月它生出来,让它喊你一声叔父,你可得给它包个大红封!”
她故意怼他,没想到裴琏却道:“喊叔父没红封,若是喊父亲,我送它一副金摇篮。”
金摇篮……
明婳的思绪霎时跑偏了,纯金的吗?哇,那可值不少钱。
等等,不对。
“裴子玉,你也太小气了,当爹了才出一副金摇篮?”
明婳一脸鄙视:“我可是听说,当年皇后娘娘怀上你,陛下可是把内帑的钥匙都给她了。”
“那你也怀个?”
裴琏走到她面前,单手撑着桌沿,稍稍弯腰:“别说东宫库房钥匙,太子印玺给你都成。”
男人陡然靠近的高大身形几乎完全将明婳笼住,再对上那双噙着几分浅笑的凤眸,她心头也好似忽的漏了一拍。
“谁要和你怀了。”明婳偏过脸,小声咕哝:“不要脸。”
看着她如云乌发后那泛着绯红的小小耳尖,裴琏嘴角弧度愈翘。
此番苏醒之后,他愈发觉得她可爱。
吃饭的样子可爱,发呆的样子可爱,瞪人的样子可爱,就连现下这般红着脸骂他不要脸的样子也可爱。
可爱到,想要亲亲她。
只是不等这念头实现,明婳站起身,催着问他:“你还没说,为何突然改了称呼呢?快些说吧,说完我也好回并蒂院了。”
裴琏嘴角笑意微凝:“回并蒂院?”
明婳:“对啊。”
裴琏眉头蹙起:“阿柒说你这几日,都是住在西苑。”
“那是因为你昏迷了,我住在这边方便照顾你。现下你都醒了,我怎好继续住在这?”
明婳道:“这几日为着避嫌,我哥哥都搬去外院住了。我又不是没有院子,怎好继续占着他的。”
裴琏自然也知这个道理,但……
他看向明婳,“那我随你一道去并蒂院。”
明婳:“啊?”
裴琏:“你我夫妻,本该住在一起,岂好分居两处?”
明婳:“……”
说是这么说,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我若没记错,当初在东宫,某个人可是口口声声说着要分殿而居,互不影响的哦。”
明婳抬起双手,环抱胸前,一双美眸懒洋洋睇着他:“殿下可还记得,那个人是谁?”
裴琏默了两息。
须臾,他抬手扶额:“许是余毒未清,头忽的有些疼。”
明婳哼哼:“你少装。”
“真的。”裴琏皱着眉,弯下腰:“婳婳,扶我一把。”
明婳见他脸色还苍白着,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很疼吗,要不要叫大……”
一个“夫”字还没出口,男人忽的直起身子,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明婳:“……?”
刚要开骂,余光瞥见屋内侍立的婢子们,霎时双颊滚烫,羞得又将脸埋进了男人的胸膛。
这无耻之徒,屋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啊啊啊,没脸见人了。
裴琏却是面不改色,淡淡扫过一侧。
婢子们见状,一个个面红耳赤,很有眼力见地退下。
待到屋内重新静下,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明婳仰起一张绯红小脸,没好气声讨:“你怎的如此无赖!”
“是,是无赖。”
裴琏垂下眼,揽住她纤瘦的肩背,道:“但这份无赖,只对你一人。”
稍顿,他又道:“不是想知孤为何突然改了称谓?”
明婳注意力霎时被吸引,一双莹润乌眸好奇地望向眼前的男人。
“因着往后站在你面前的,再不是大渊太子,而是你的夫君。”
男人牵起她的手,缓缓放在心口的位置,那双幽深眼眸里满满当当都倒影着她的模样:“只属于谢明婳一人的裴子玉。”
隔着一层单薄的夏袍,明婳感受到男人强而有力跳动的心脏。
一声又一声,明明白白诉说着对她的爱意。
她的心也好似被感染,扑通扑通狂跳,连着耳根子也愈发滚烫。
努力克制着翘起的嘴角,她抽出手,垂着眼睫咕哝:“难道那突厥奇毒还有速成情话的功效不成?”
裴琏失笑:“真心话。”
“谁知道呢,你这人一贯狡诈的很。”
明婳推了推他的胸膛,“行了,松开吧,时辰不早了,再晚点路都瞧不清了。”
裴琏却是迟迟不肯松开,定定看她:“明婳。”
明婳:“嗯?”
裴琏:“我……”
明婳:“你怎么了?”
裴琏抿了抿薄唇,嗓音微哑:“我不想与你分居两处。”
触及那双凤眸中的坦然与恳求,明婳心下微动。
须臾,她推开他,一脸冷漠地往后退了两步:“这也不是由着你想不想的事。”
裴琏眸光一时黯下。
她,还是没打算接受他?
早知如此,倒不如再昏迷一阵,也能继续被她的温柔相待。
哪像现下,又是孑然一身,孤枕独眠。
“喂,你还愣着作甚?”
不远处忽的响起一道清灵嗓音。
裴琏掀眸看去,便见灯火辉煌的廊下,一袭柳色裙衫的小娘子倚着门,双颊搽了胭脂般绯红,姝丽眉眼间却故作凶巴巴:“再不收拾东西,我不等你啦!”
霎那间,像是一只翠羽蝴蝶,钻入心间。
周遭一切都静止,唯有那只蝶在蹁跹。
裴琏弯眸,提步上前:“来了。”
第105章 【105】
【104】
裴琏搬去并蒂院的消息, 当日夜里就传到了肃王夫妇的耳朵里。
肃王妃擦着玫瑰香膏,笑道:“这一对小冤家可算是和好了,我这心里也能松口气了。”
肃王却是板着脸, 不言不语。
肃王妃见状, 缓步走到他身前, 轻轻推了下他的肩:“女儿女婿重归于好,你这做父亲的怎的一脸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肃王拉着夫人的手坐下,沉吟片刻, 道:“只是殿下昏迷多日,才将醒来, 气血亏损, 正是安心静养的时候, 这么快就搬去与婳婳同住……怕是会影响休养。”
他话虽未说明,但肃王妃是过来人, 一下就懂了。
这是在担心两个年轻小儿女, 分别这么久,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怕是干柴烈火, 不顾身体就胡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