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长辈的提到这事,难免有些尴尬, 却又不得不去考虑。
“咱们婳婳虽不算太细心, 却也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肃王妃对女儿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肃王对太子可没什么信心。
都是男人, 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心心念念的美娇娘终于拥在怀中, 难保情难自禁。
思及此处, 肃王心下陡然升起一阵别扭的不满。
之前两个小辈没和好,他还挺欣赏太子的能力与才干。
现下两人和好了, 一想到自家乖巧可爱的小女儿,竟配了这样个混小子,顿时只觉自家白菜被裴家的猪拱了,再看太子便是哪哪都不顺眼。
“明日我还是得提醒一二,在他身体养好之前,最好分房睡。”肃王沉声道。
肃王妃傻了眼:“这做父母的都是盼着小儿女和和美美,蜜里调油,你倒好,棒打鸳鸯?”
肃王道:“我这是为他身体着想。”
肃王妃上下打量他两眼,忽的掩唇笑了:“你这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气。”
说着,又挽着他的手臂,“行了,殿下也不是那等糊涂不懂事的,且看看今晚如何再说。”
肃王闻言,也不好再多提小辈们的闺房事,点头应了声好,转而与妻子聊起另一个讨债鬼,长女明娓。
主院里的中年夫妇为儿女事操心,并蒂院里的年轻小夫妻则是为时隔大半年再度同房而心跳怦然。
因着裴琏肩头有箭伤,等明婳洗漱完毕,躺上了床,他还在净房沐浴。
明婳白日睡了许久,这会儿也不困,只是独自躺在拔步床时,不由自主地紧张。
明明这是她从小长大的院子,屋内的幔帐床褥、熏香屏风、花草摆件等一切都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可一想到裴琏即将过来,心底无端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微妙——
就好像她的地盘,要被另一个入侵了。
她不知道当初她在紫霄殿留宿时,裴琏是否有这种被人侵占地盘的感觉。
但因着裴琏是她的夫君,是她喜欢的人,与他分享……她也并不抵触。
就是很久没有同床共枕了,一闭上眼,她脑子里就冒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不行不行,不能想了!
明婳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羞耻的画面赶出去,又扯过被子捂住发烫的脸,自我鄙视着,谢明婳啊谢明婳,你怎的如此不矜持!
再说了,裴子玉这会儿还虚弱得很,可不能乱来!
做了两个深呼吸,明婳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
譬如,姐姐明娓。
母亲说她出城去了,那她去哪了呢?也不知道她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和那个斛律邪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葱绿色幔帐外传来一阵沉稳脚步声。
明婳一怔,下意识裹住被子,面朝床里。
幔帐很快被掀开。
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脑勺,停顿两息,男人清润的嗓音响起:“我熄灯了?”
明婳肩背微绷,想了想,到底低低应了声:“好。”
不多时,帐外的灯烛依次熄灭,只斜侧留了昏昏一小盏,留作起夜用。
层层叠叠的绣花幔帐一放下,帐内霎时变得昏暗静谧,成了个单独私密的空间。
一个只属于夫妻俩的空间。
明婳能感受到柔软的床褥往下陷了一块,男人的气息也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帐内。
那是与那鹅梨帐中香不同的,属于他的山间六调香,以及一丝淡淡的苦涩药味。
这丝药味让明婳的忐忑有所缓解,因着受伤的男人,就没那么强的侵略性了。
正准备问一句他肩头的伤,身侧之人先开了口:“你这床,铺得很软。”
明婳怔了下:“对,我喜欢睡软一些的床。”
说到这,她想到裴琏寝殿的床,问:“你是喜欢睡硬点的?”
裴琏道:“睡硬些,对腰好。”
稍顿,他补了句:“不过这软度,睡起来尚可。”
“尚可就行。”明婳点头道:“我本来还说你不习惯的话,就让采月她们给你去隔壁房间另外铺一床。”
裴琏:“……”
好险。
轻轻吐了口气,他又偏过脸,看向榻里那道娇小身影,默了片刻,伸出了手。
掌心揽住的刹那,明显感觉到她肩侧微僵。
却只是一瞬,并没抗拒。
裴琏眉心微舒,心底又涌上一阵难言的滋味。
明明早已是夫妻,曾经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无数回,可今夜却比与她第一次同床共枕还要激动拘谨。
薄唇紧紧抿了抿,那伸出的手也缓缓收紧了力气,又一点点地、带着几分试探般,将那纤娜的身子带向怀中。
当那温软馨香顺利抱了满怀,裴琏胸膛一阵激荡,心底某处也好似被填满——
那种浓烈的满足感,简直盛过打了一场胜仗。
帐子里黑漆漆的,见明婳安安静静不出声,他静了片刻,不由自主将她揽得更紧。
头颅也低下,轻嗅着她发间淡雅熟悉的茉莉香,又本能地往下,碰碰她的额头、脸颊……
“裴…裴子玉,你别这样……”
当男人的薄唇快要贴到她唇角时,明婳终于忍不住,揪着他的衣襟,小声道:“不许亲了。”
男人动作微停,却没离开,道:“我没亲。”
“……?”
明婳气结:“你都要碰上我嘴巴了,这还不叫亲?”
裴琏默了瞬,道:“只是想,碰碰你。”
他很清楚,他此刻的举动,并不带慾念,只是单纯地想触碰她,感受她肌肤的温度与气息。
单是这样的触碰与亲近,便足以让他感受到一种幸福。
对,是幸福。
久违的、原以为再难以获得到的幸福。
原来他也能拥有“幸福”这种看似平凡,实则异常珍贵的感受。
“明婳。”
他拥着她,低低唤她的名:“婳婳。”
明婳只觉耳朵被他的热息拂得痒痒的,且这亲昵的称呼从他口中唤出,叫她浑身都好似过电一般,四肢绵软,手臂肌肤也冒起一层细细的战栗。
她强忍着那阵羞赧,故作镇静:“喊我作甚?”
裴琏道:“没事,就是想叫你一声。”
明婳蹙了蹙眉,咕哝:“莫名其妙的。”
又拿手肘去顶他的胸膛,扭了扭腰:“你别抱这么紧,热。”
虽说北庭夏日昼夜温差大,但好歹是五月了,他身上又那么烫,明婳觉得她闷得快要出汗了。
“那就少盖些被子。”
裴琏仍抱着她,只抬手将两人身上盖的薄被往下扯了扯,“现下凉快点?”
明婳无语,忍不住从男人怀中仰起脸:“裴子玉,我怎么觉着你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裴琏:“嗯?”
明婳:“变得有点粘人了,也更无赖了。”
裴琏:“有吗?”
明婳:“有!”
裴琏想了想,道:“许是被你传染了。”
明婳:“……?”
裴琏低了低头,下颌抵着她的额:“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与她亲近,不是吗?”
明婳一噎,而后心底一琢磨,的确是这么个理。
她当初一门心思扑在裴琏身上时,也特别喜欢与他黏在一块儿,现下她的恋爱脑冷却了,没想到裴 琏却开始恋爱脑发作了。
怎么说呢,这感觉不赖。
她喜欢这种被裴琏喜欢的感觉。
“我允许你抱着我睡,偶尔亲亲我也行。”
明婳将脑袋枕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一本正经道,“不过只限于脖子以上。”
裴琏眉心微动:“为何?”
明婳:“因为你还受着伤啊,身体也还虚弱着,大夫说了起码静心休养一个月呢。”
裴琏:“这与我亲你脖子以下有何妨碍?”
男人语气坦然而正经,明婳语塞的同时,不禁红了脸。好在这黑不溜秋的,他也瞧不见,且人在黑夜之中,胆子好像也会更大一些。
明婳垂着眼睫,哼哼道:“你再往下亲,你能克制得住吗?”
算起来两人上回做夫妻事,还是去岁初春在蓟州,距今已有一年多。
但哪怕过了那么久,明婳还记得这无耻之徒在她来癸水时都不放过,愣是磨得她蹆根都泛红,两只手也跟着遭殃。
不能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