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瑶心头一颤,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也担心自己又一次扑了个空或是找错了地方。
盛瑶上前一步,透过虚掩的宅门只看见院中一片绿植灌木。
她抬手轻轻地敲响宅门,却听吱呀一声——
本就未闭的宅门被她敲门的力道直接打开了。
眼前豁然开朗。
竹林环绕的庭院内洒落晃动的光影,院边的花圃内灌木修建整齐。
青葱榕树遮盖的阴影下放着一把黑金绸布缝制的躺椅。
身高腿长的男子姿态慵懒地躺靠在上面,长腿交叠,双手压在脑后,好不惬意。
盛瑶心口一紧,霎时站定脚步,怦怦乱跳的心跳声叫她一时竟组织不出言语向其开口问候。
倒是躺椅上的男子,闻声微动了下耳尖,却是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率先开口,颐指气使道:“来了?干活吧,先把院子扫了。”
盛瑶瞪大眼怔在原地。
微风拂动她耳边的发丝,挠得她耳尖发痒。
厉峥半晌未得反应,终是懒散地掀起眼皮。
刚微撑起身子,他也愣了一下。
厉峥怔愣的视线短暂停留了一瞬,就逐渐沉冷下来,自上而下将眼前的小姑娘打量了一番。
她看起来稍有狼狈。
吹乱的发丝被她拢到耳后,朴素的布衣在腰下的裙身处捏出了褶皱。
白净的小脸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泛起红晕,一张嫣唇微张着,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厉峥再度开口,并未因为她的拘谨而放柔语调,反倒更冷冽了几分:“愣着干什么?”
盛瑶紧张地一颤,声音低低地道:“我、我是盛瑶。”
厉峥冷淡地“哦”了一声,不怎感兴趣地重新躺回躺椅上,仍是吩咐:“扫院子吧。”
他的不耐烦表露明显,说完这话便闭上了眼,脸上满是冷漠。
盛瑶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这个和描述大相径庭的男子就是她的未婚夫吗?
方才他起身那一瞬,映入眼中的容貌绝非是以相貌平平来形容。
盛瑶心跳不自觉又加快了几分。
那是一张几乎挑不出缺点的俊美面容。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
视线所到之处,皆能瞧见连光照也偏爱的闪耀。
他姿态随意地躺在躺椅上,舒展开优越的身形线条。
长腿,窄腰,宽肩,简单的素衣也掩不住一身矜贵气质。
如此男子,怎也和张媒婆所说的未婚夫对不上号呀。
盛瑶无措地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厉峥再度不耐烦地
撑起身来:“你还打算站多久,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吗?”
盛瑶:“……”
若是找错了人,他怎也不会如此自然地同她说话了吧。
“没忘,所以我要先扫院子吗?”
厉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眸中审视不加掩藏。
但被如此目光盯着的小姑娘除了满脸拘谨,却再未生出别的反应来。
厉峥一向谨慎精明,再精湛的演技也该叫他找到漏洞。
却没曾想,眼前出现的竟是昨日的那个傻姑娘。
呆呆笨笨的,光天化日之下被偷了钱袋也毫无察觉。
这会更是一脸懵懂无措,看不出有半点能力能被派往他身边成为那些人眼线的样子。
沉默片刻,厉峥收回视线,冷淡道:“扫,扫完再把屋子收拾了。”
*
院中扫帚和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
盛瑶埋着头,看着荡起的灰尘,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城里的新娘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要打扫庭院吗?
不,一会她还得收拾屋子。
盛瑶抿了抿唇,下意识偷摸朝树荫下的躺椅看了一眼。
她的未婚夫吹着微风,舒坦地在躺椅上翻了个身。
他双眸紧闭,神态放松,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看得人有些牙痒痒。
盛瑶手上捏紧扫帚,脑海中想起张媒婆交代的话,又愤然敛目继续扫了起来。
要听话,要乖巧,要机灵些。
院中落叶被盛瑶归于角落,不至于被风吹散。
可前面刚扫过的地方,不一会又掉落几片落叶,她又得小跑着倒退回去重新扫过。
来回几次后,盛瑶后背渗出细密的汗水,沾在衣衫上叫人好不舒适。
这时候,她就又忍不住朝躺椅那边看去一眼。
厉峥好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将盛瑶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她收回眼神时,厉峥便抬了眼。
不远处,身形娇小的小姑娘兢兢业业扫着地。
但她微垂着的头挡不住撇着的嘴角,握在扫帚上的手指收紧得指腹泛白。
即使只是侧面,也明显透露她愤愤不平的情绪。
果不其然,厉峥刚一闭眼,就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好像又被瞪了一眼。
不痛不痒,没什么威慑力,像被张牙舞爪的小猫挠了一下似的。
盛瑶走到躺椅跟前,不情不愿道:“我扫好了。”
厉峥没睁眼,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盛瑶气得咬了咬牙,自认为气势汹汹道:“那我去收拾屋子了!”
“嗯。”
盛瑶愤然转身,好似要将胸腔憋着的一股气全撒在厉峥的屋子里。
盛瑶进屋后,厉峥就从躺椅上坐起了身来。
他在院中并不能看见屋内的情况,但房门大敞着,似乎并未对外隐藏什么。
盛瑶站在屋内环视了一周。
屋内很干净,床榻上被褥叠放整齐,隔断屋内格局的博古架上一尘不染,除了靠窗的书案上零零散散摆放着几本翻开的书册,其余看起来并无需要打扫的地方。
盛瑶舒了一口气,径直朝书案走了去。
乡野里的姑娘没念过书。
盛瑶不识字,拿起书案上的书册连看都未曾多看一眼,便径直合上,转而放到书架上整理好。
书册并不凌乱,不过片刻就被盛瑶整理好了。
盛瑶刚一转身,猝不及防对上倚着门框站着的厉峥。
四目相对,她明明没做亏心事,却还是被吓得惊呼了一声。
厉峥挑眉:“喊什么?”
“我收拾好了。”
厉峥看了眼盛瑶身后书册摆放整齐的书架,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片刻后,他迈步入屋,随意摆手道:“嗯,你退下吧。”
盛瑶蓦地瞪大眼,似乎不能理解厉峥对她如此态度。
是他见了她后不满意,叫他想退了这桩婚事吗?
盛瑶心头一紧,自是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
她虽不机灵,但也知晓她爹为了她的这桩婚事费了不少心思。
盛瑶虽出身乡野,但家中并不贫苦。
盛瑶家中有一个农场,农场中养猪养牛,靠着宰肉一年也能挣不少银子。
她打小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甚至因着不机灵又是个小女娃,她爹也未曾让她操劳过农场的事务。
以盛瑶家中这般条件,本是不愁她嫁得不好。
可盛瑶的爹娘却一直担心她若嫁到复杂人家会受欺负。
所以花了大价钱找上张媒婆,好不容易才谈得这桩外人看来不怎样,实则很适合盛瑶的婚事。
饶是如此,爹娘对这桩婚事也仍旧担心忧虑。
若非她爹不小心摔伤了腿,这回也不会叫她一人进城。
盛瑶临走前,她爹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乖乖等着,待他腿恢复了,就进城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