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峥衣衫整着,发髻整齐,一脸神清气爽,自不见昨夜醉态,更不见或许遭没有热水的沐浴侵扰模样。
盛瑶眼眸一亮,连忙迎上去:“厉峥,承钊说你方才沐浴去了?”
厉峥脸上神色淡然,清了清嗓,见盛瑶到了跟前,便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热烫干燥,全然没有洗过冷水的样子。
厉峥:“忘了早晨没有热水,便只是简单清理了一下。”
盛瑶不疑有他,想到他昨日醉酒,应是想要让身上舒坦些的,便也没有再多问。
很快,盛瑶又道:“那我先去准备早饭,你不是还说今日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我动作快些,我们就简单吃点,好吗?”
说着,盛瑶便要急匆匆离开。
手却被厉峥一拉,就把她拉了回来:“不必,今日不在家中吃。”
盛瑶:“嗯?又要去吃别的吗?云城的特色?”
“嗯。”厉峥微微颔首,“不过去尝云城特色前,还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呀?”
厉峥捏了捏盛瑶的手背,暂且没有回答
她,只转头问承钊:“马车备好了吗?”
“主子,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好,走吧。”厉峥再转回头看向盛瑶,温声向她解释,“上次你病倒时那位大夫说你气血较弱,但他未曾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在云城认识一位名医,我想让他帮你看看,可否能找到体弱的源头,加以调理。”
盛瑶一听,顿时抗拒:“我没有生病呀,不需要看大夫,也不需要喝药的!”
盛瑶被汤药苦涩得小脸皱成一团的痛苦模样浮现在厉峥脑海中。
他不由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现在还好端端的小脸:“体弱不是病,但体弱会让你生病,先让大夫给你看看,这事没得商量。”
厉峥的态度温柔,但话语却是不容置否。
上次那位老大夫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也不知是没诊出什么,还是诊出了却不说。
厉峥那时便有要带盛瑶来云城看这位名医的想法。
事关盛瑶的身体健康,自不能随了她的性子纵容妥协。
苦药若是实在难忍,他便再去寻些味道不错的蜜饯帮她缓解便是。
盛瑶闻言,小脸更垮了。
她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再拒绝,只小声嘀咕着:“反正看再多次,大夫说的都是同样的话嘛。”
厉峥没听清:“在嘀咕什么?”
盛瑶摇了摇头,还是对看大夫一事提不起兴致。
正要被厉峥牵着走时,她忽的想什么。
“不行,这样不公平!”
“那要怎样?”
总归是要喝苦药,一人喝,不如二人喝。
盛瑶微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你不是也身子有疾吗,我乖乖看大夫,你也要看!”
厉峥表情一僵,古怪生硬地看着她。
“……你说我,身子有什么?”
第46章
盛瑶说完这话, 没看厉峥的脸色,就已是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等伤人自尊之事怎可拿来开玩笑。
气氛有一瞬凝滞。
盛瑶硬着头皮抬眼看去,果不其然瞧见厉峥脸色黑了大半。
她张了张嘴, 试图挽救,但话到嘴边,却只生硬地道出一句:“没事的, 我不在乎这个的, 你已经很好了。”
厉峥瞳孔紧缩了一下。
此话没有安慰到他分毫, 反而让他脸色更加难看。
若说刚听见这话时, 厉峥猜想是那人体虚身弱, 大抵是个病秧子。
但此时再听盛瑶的语气,俨然是表达了另一种意思。
厉峥嘴角抽了抽, 一种无法为自己辩解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盛瑶却见他不说话,又赶紧拉紧他的手,再次道:“真的,我一点都不在乎的, 没关系的, 你别难过了。”
厉峥:“……我没难过。”
他只是有些生气。
从盛瑶父亲寄来的银两来看,她家中即使不算大富大贵, 在乡野里也定是不愁吃穿。
盛瑶模样不差,性格可爱, 一手好厨艺, 若是谁人娶得她,不知要叫多少人艳羡。
但为何她家中为她挑选的男子,会是一个家境清贫, 且身子有疾之人。
盛瑶当然不知厉峥在想什么,只看他一直未能缓和的神色, 心下也只能继续懊恼。
头顶忽的被一只大掌揉了揉。
盛瑶茫然抬头,但厉峥已转过头去了。
承钊将马车停在宅院门前。
厉峥绷着唇角,牵着盛瑶便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朝着医馆而去。
马车上,厉峥的神色也没有缓和太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叫盛瑶几欲开口,最终也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医馆距离宅院不算太远,没多会便到了地方。
厉峥仍在思索,只沉着脸色躬身下了马车。
他的目光不在盛瑶身上,但也习惯性地在地面站稳后,朝马车的方向伸出手去。
盛瑶撩开马车帘,瞧见已经候在那掌心向上的大掌,还是乖乖伸了手让他扶稳她。
厉峥手指收紧,一转手,正将她扶下马车。
盛瑶垂下的视线一定,当即惊呼:“厉峥,你的手怎么了?”
厉峥一愣,霎时回神。
他下意识心虚地就要把手抽回。
但盛瑶蹙着眉头,突然生出的力气又大又倔强,紧紧抓着厉峥的手指,把他的手掌完全翻了过来。
经过一夜,厉峥手背上骨骼处的擦伤变得红肿。
不疼也不算严重,只是看着骇人。
厉峥没答话,盛瑶又一次追问:“你的手怎么弄的,何时受伤的,这看起来就像是……”
“在墙上擦破了皮。”厉峥抢先打断她余下的话,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盛瑶惊讶道:“墙上擦破皮?为何会在墙上擦破皮,什么时候?”
“昨晚。”厉峥眼神闪过几分尴尬和心虚,但只在盛瑶手上松劲后,就悄悄把右手收了回来藏在身后。
他换了个方向以左手牵她,暗道自己一时大意没藏好,嘴上道:“无事,一点小伤罢了。”
盛瑶轻声嘀咕着:“难不成是昨夜醉酒时磕着了?但我还是头一次见人磕着先磕到手背了,好奇怪。”
话语间,承钊前去将马车停好,厉峥便带着盛瑶走进了医馆。
装潢简单的医馆也不算太大,看起来和柳阳城的那间小医馆没什么不同。
医馆内药香浓郁,混杂着一些苦涩的味道,很符合盛瑶一向对医馆的感觉。
走进医馆,盛瑶的表情便变得有些紧张了。
直至木门后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老大夫两鬓斑白,留着胡须,年纪看上去已是苍老,但身子骨却很硬朗。
他没什么好脸色,瞧见门前站着的二人也只是轻哼了一声:“来了?”
“嗯。”厉峥与他好像是旧识,没有过多客气,便带盛瑶到了诊台前,“劳烦您了。”
老大夫微微颔首,指了指另一侧的圆凳:“姑娘,坐吧。”
盛瑶紧张地转头看了眼厉峥,不见他有改变主意的想法,便也只能认命地坐上圆凳伸出手来。
老大夫粗粝的指腹按上脉搏,周围好似都静了下来。
片刻后,老大夫抬眸淡声道:“姑娘,呼吸。”
“……啊?”
“呼吸。”
“……哦。”
盛瑶小脸微热恢复了呼吸。
她也不知自己怎都快要十七岁了,这么多年了,看大夫也还是这般紧张的模样。
盛瑶心里清楚,她上次生病让厉峥很是担心。
她身子的情况厉峥也应是早便知晓的。
最初说是因着他们二人身子都不好,不存在谁嫌弃谁,谁苛待谁,这才定下了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