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缨越来越怀疑,昭阳郡主言语之间都是来劝她与贺重锦重归旧好的,可他们不是已经定亲了吗?这门亲事还是贺重锦主动和太后娘娘定下的。
难道.......
良久,她垂目,并未正面回答昭阳郡主的问题,“我有很多的书卷,并不需要昭阳郡主手中的那一本,先行回去了。”
“你还真是笨啊笨!”昭阳郡主也不绕弯子了,干脆坦白一切,“本郡主在他的茶里下合欢散,他至今都记着,怎么可能主动进宫向太后求娶?他要娶,我也还不敢嫁呢。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治得了他,”
“本郡主和他定亲是为了应对我父王和母妃,作为交换,贺重锦借着送我来雪庐书院的机会,带你回皇京。”
江缨愣了一下:“贺重锦约我相见,是想挽回我吗?我还以为他早就不在乎了。”
不过,连她自己都忘却不了那段情,贺重锦又怎么会轻易忘记呢。
昭阳郡主见江缨有所动容,赶紧道:“他把你放在心尖上呢,这些日子你不在,他一个大男人不仅要处理国事,回家还要亲自照顾贺岁安,你就不难过?不心痛?”
江缨放在桌上的素手紧了紧:“他没有照顾好小岁安吗?”
昭阳郡主皮笑肉不笑:“贺重锦自然把孩子照顾的好上加好,可他自己倒是坏的很,累垮了身体不说,还被朝臣平白无故笑话。”
某日早朝,贺重锦赶在下朝的时候上了朝,太后娘娘虽然体虚他照顾孩子不容易,小岁安性子忒别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得不公事公办,于是,贺重锦被罚了两年的俸禄。
不仅如此,令人贻笑大方的是,站在他身旁的官员总能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说不出的难闻气味儿。
官员找了半天,发现气味儿是来自贺重锦官袍上的。
贺重锦是心思细腻,可到底是男子,都会在日常生活之事上粗心。
兴许这名官员。想到曾经为了巴结贺重锦,热脸贴冷屁股的窝囊样子,于是假意提醒,实则想让其当众出丑,扬声道:“贺大人可需要离朝换一身官服?”
一声既出,朝臣们的目光纷纷投向了贺重锦。
贺重锦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物,这才想起清晨出来的时候孩子又哭了,贺岁安性子特别,和奶娘不亲,只和爹娘亲。
娘亲去了雪庐书院,府中只有贺重锦这一个爹爹了,所以见他要走,着实又哭闹了一场,一张嫩呼呼的小脸哭得通红。
他担心孩子太小,哭坏了嗓子,只能耽搁上朝的时辰,抱在怀里将其哄睡着后,匆匆去上朝。
谁成想,小岁安趁起不注意,尿在了自己爹爹的身上,他并未发觉,就这样穿着被尿湿的官服上了朝。
小皇帝刘裕年纪尚轻,坐在龙椅上没忍住笑了出来,太后无奈,只能暂且 Ɩ 让贺重锦离朝去换一身新的官服。
很快,一朝权臣穿着被尿了的通过朝臣们之间散播开来,最后乃至整个皇京。
那些曾被贺重锦以权威打压过的官员,不由得借此机会以讹传讹,抹黑贺重锦。
昭阳郡主光是出门去市井一趟,就听到了许多种夸大其词,离谱至极的谣言。
其中,最为离谱的是,有人说小岁安不是江缨与贺重锦之子,说贺重锦在外面养了外室,被江缨发现。
而后,江缨无情提出和离,狠心抛夫弃子,离开皇京不知去向,贺重锦自知过错,一人担负起了照顾孩子的重任。
昭阳郡主道:“总之,贺重锦近来过得不怎么样。”
听到这些,江缨的心底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搅弄着她的神经。
贺重锦过得不好……
“现在你能告诉本郡主了吗?”昭阳郡主问,“你去见贺重锦后,都说什么了?他没有说服你回去吗?”
第49章 三年(修)
那夜, 风雪无情,江缨站在院门外,遥遥望着台阶下的贺重锦。
他变了很多,太多太多......
在宫宴的初见, 他一身紫色官服, 威风凛凛, 朝气风发,但风雪中的贺重锦明显沧桑了许多。
下巴长出些许没有剃干净的胡茬,以往白皙如玉的面孔也暗沉了些许, 就像是蒙尘的璞玉。
也就是这一瞬间, 巨大的悔意快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江缨是想回去的,回到贺重锦和小岁安的身边。
但在那时,林槐出现了,又说了那些要娶她为妻之类的话。
江缨不敢想象, 贺重锦在听到那些话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贺重锦全都听到了。”江缨神色黯然,“林槐走后,我发现贺重锦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他不肯见我……应该也不会接我回去了。”
昭阳郡主:“林槐的话, 贺重锦都听到了?”
江缨叹了一口气, 点点头。
昭阳郡主想在心里把江缨骂八百遍, 可一想到是江夫人的激烈言语,才迫使江缨做出那样冲动的行为, 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行了。”昭阳郡主抱着胳膊道,“他不带你回去, 那也是你自作自受,你要是想接受那林槐, 趁早把贺重锦忘了吧!长痛不如短痛!”
傍晚,江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无心读书,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躺在榻上,杏眸中很快有泪水盈满,不过这样的悲伤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片刻后,江缨起身来到桌案边,拿起桌上的长笛,一路跑到院门前,晚畔的风浮起她鬓角的发丝,她就这样吹起了一首安魂曲。
安魂曲很奏效,很快她的那颗悲伤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贺重锦听不到了。
三年的很长,却又是转瞬即逝。
*
三年的光阴,转瞬流逝。
皇京,贺相府花园某处,板凳高的小男孩儿坐在松软的草地上,正折下地上的野花,制作花环。
小男孩儿生的太好看了,白皙的,嫩嫩的皮肤,水灵灵的葡萄眼,身上的锦衫,发顶上,落了许多的花瓣。
他虽小,但认真细致,天真烂漫的年纪充满了奇思妙想。
白色的花归类到一起,红色的花归类在一起,黄色的花归类到一起。
另一边,贺重锦刚刚下朝回来,官服还未褪去,从奶娘那里得知贺岁安在花园后,便转而前往花园。
三年了。
不知是谁向大梁传递流火箭被制出的消息。
虽没有找到流火石,但大梁皇帝选择按兵不动,养精蓄锐,大盛乘此机会,加固了城防,得以换来这平静的三年。
他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坐在那里摆弄着野花,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柔声唤道:“岁安。”
“父亲!”
小岁安站了起来,看到自己爹爹走到面前,一高一矮两父子对视了五秒,小岁安学着贺重锦外出时待人的礼节,拱手行了一礼:“父亲好。”
青年笑了笑,弯腰俯首,修长的手拂去:“岁安,我说过,在府中叫爹爹。”
小岁安点点头,乖乖地叫了一声:“爹爹。”
“嗯,在做什么?”
小岁安把花环捧起来给贺重锦看:“花环。”
贺重锦垂目,望着草坪上整齐摆放的,大、中、小三个花环,柔声问道:“为什么有三个?”
“大花环是爹爹,爹爹头大,中间的,彩虹颜色,是娘亲的,娘亲漂酿!小的,我的。”
贺重锦失笑,摸了摸小岁安的头,拿起最小的花环戴在小岁安的头上。
“爹爹。”小岁安抱着贺重锦的腿,晶亮的葡萄眼,像是有一汪水一样,“岁安想过生辰,提前过。”
贺重锦疑惑了一下。
小岁安:“想要信,看娘亲的信。”
三年里,小岁安每年的生辰江缨都会寄信回来,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画,她知道贺岁安还不会不识字,便将雪庐书院的所见画下。
眼见着,今年又要到贺岁安的生辰了。
青年沉了眸,随后将小岁安抱了起来,小岁安将花环戴在贺重锦的官帽上,怀里的花环就留给了娘亲。
父子二人再次相见,亲密无间。
“爹爹。”小岁安问他,“娘亲长什么样子,和画里的仙女一样漂亮吗?”
“很漂亮。”
“她,说话声音像百灵鸟唱歌一样好听吗?”
“很好听。”
“岁安想去爹爹说的神山上找娘亲,想看娘亲变蝴蝶,她的翅膀会发光吗?”
“会。”
小阁楼上,贺重锦正在书案前批阅公文,旁边的贺岁安正在写书法,已经在宣纸上写了许多自己的名字。
侍女端来小岁安爱吃的甜糕,小岁安眼睛亮了一下,又想到贺重锦说过,写字时不能三心二意,于是忍着馋继续写。
贺重锦提醒道:“岁安,握笔的姿势错了,?掌心虚空?,手掌心保持空虚,手腕与桌面平行,便于灵活运笔。”
他亲自将小岁安错误的握笔姿势纠正过来后,继续批阅自己的公文:“写好了给我检查一下。”
小岁安点头如捣蒜,一连应了好几个字:“好,好,好!”
写完字,吃完了甜糕,贺重锦抱着熟睡的贺岁安回到房间,亲自为其盖好被子。
小岁安在睡梦之中,嘴里嘟囔着:“娘亲......蝴蝶......好漂亮。”
贺重锦心中一疼,随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像往常那样睡在贺岁安的旁边。
孩子天真烂漫,将娘亲是蝴蝶仙女的话信以为真。
贺重锦深知这不是长久之计,该让小岁安慢慢接受这一切。
第二日,贺重锦为小岁安梳好发,准备进宫面见太后,小岁安坐在马车里,黑色的小靴子不安分地晃啊晃。
“父亲,岁安想过生辰。”
“快了。”贺重锦柔声道,“马上就到岁安的生辰了。”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小岁安趴在马车窗边,从中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