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椿努力屏住呼吸,装出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
老太监有些不满地道:“怎么答应的这么慢?!”
沈椿注意力又有些涣散,轻轻咬了下舌尖,掐着嗓子:“才,才睡醒,脑子糊涂着...”
也是她运气好,这几间耳房不光住了从宫里带来的内侍,还有原本就在行宫里伺候的太监,两边儿人彼此不认识,有几个去当差了他们也不清楚。
老太监哼了声,没再多问,一个一个人头数完 ,对着中侯谄媚一笑:“中侯,这儿的人已经点齐了,当真没藏什么刺客,您要不要去别处搜搜?让这帮小崽子们先回去吧。”
这中侯是宁王的心腹,自然知道宁王要找的不是什么刺客,而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而且他家主子下了死令非要把人弄到手不可。
中侯不甘心地把这几排小太监扫了一遍又一遍,一个个低眉顺眼如同鹌鹑似的,他也瞧不出什么,只能不耐地摆了摆手:“都滚回去吧。”
沈椿如蒙大赦,正要随着人流一起溜回屋里,中侯手里的马鞭忽然凌空点了几下:“我这边人手不够,最后一排的几个过来,帮着一起找人。”
沈椿身子僵在了原地,正犹豫着要不要装没听见蒙混过去,中侯就不耐烦地一鞭抽了下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道:“小阉狗磨蹭什么呢?给老子过来!”
他这一鞭子是为了示威,力气倒是不重,但毕竟也是牛皮硝制的,她疼得哆嗦了下,被迫跟在了那中侯身后。
等她走近,中侯鼻子嗅了嗅,一脸稀奇地道:“寻常阉人被割了之后,小解控制不住,身上难免有股子尿骚气,你身上倒是没那股怪味,真是...”
他说着说着,面色忽然一变,伸手一把捏住沈椿脖颈,阴恻恻道:“抓到你了!”
沈椿扑腾着挣扎了几下,就感觉几近窒息。
中侯想到等会可以去宁王面前邀功请赏,难掩兴奋,手上一用力就要把人捉走,就听‘嗖’得一声,他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居然被一只短箭射穿了。
他痛叫一声,手上力道不免松了松,沈椿一下跌落在地。
中侯怒极,拔出佩刀转身,却见谢钰带人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持着一把贴身的短弓,整个人都被月光镀上了一层寒霜。
“把人给我。”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中侯满脸的恨色一敛,对上他眼底的冷色,竟是不自觉吞了口口水:“这人恐怕不能交给您。”他着急忙慌地补了句:“这人形迹可疑,恐怕就是方才行刺王爷的刺客,卑职...”
“那就让宁王亲自来找我。”
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说完,他也不理会中侯的脸色,弯腰把沈椿打横抱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园子。
中侯根本不敢阻拦,宁王又不是真的被刺客刺杀,分明是他自己见色起意,图谋沈椿不成,又谎称宫里进了刺客,闹得人仰马翻的!
这事儿谢钰不管还罢了,一旦他要认真计较,宁王根本不占理!
中侯手臂剧痛,在原处哆嗦了半晌,慌里慌张地回去禀告宁王了。
......
沈椿经过这么一遭折腾,居然又昏了过去,脸上滚烫滚烫的。
谢钰心急如焚,就这么一路抱着她到了行宫外的朝晖楼,立即让人去请了太医,又小心解开她的衣襟,就见一道半尺来长的红肿鞭伤横亘在她后背。
光是看着,谢钰都难受起来。
想到她今天遭得罪,他心肝肉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似的,心疼得要命,指尖沾着活血化瘀的药油,小心抹在她的伤处。
尽管他已经放轻了动作,不过沈椿还是痛得闷哼了声,睫毛上挂着泪珠,缓缓张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清越身影,她试探着叫了声:“谢钰?”
谢钰缓了缓神色,温声道:“我在。”
沈椿人虽然醒了,但神志还不大清明,听到他答应的这一声,她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小郎君‘谢钰’。
她呜咽着扑倒他怀里,似嗔似怨:“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我等了你七年!
她紧紧搂着他,怎么也不肯撒手,撒娇似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且哭且闹:“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不在,我这些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真的好想你啊,你以后别走了好不好,就咱们俩,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谢钰神色错愕。
他难得手足无措,手脚都不知怎样摆放才好。
他不是看不出来沈椿对自己的喜爱和依恋,但他真的没想到,她居然恋慕自己到如此地步,这字字句句缠缠绵绵,仿佛离了他便活不下去一般。
之前两人频频闹出不快,沈椿主动提出和离就不说了,这些天不知道甩了他多少冷脸,谢钰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毕竟不是圣人,心下到底不悦。他虚长到二十二岁,还是第一次尝到看人冷眼是什么滋味,而且几次给他冷眼的还是同一个人。
但听她含嗔带怨地诉说着对自己的喜欢,谢钰的一颗心彻底软了,什么和离争吵,瞬间被他抛却到了九霄云外,为着她的情意,他也不愿意和她再置气了。
他甚至开始自我反思,他身为男子,理应对妻子多加包容,更应该在适当的时候给妻子台阶下,而不是为着一点小事儿便致使夫妻失和。
他喉结滚了滚,轻轻答道:“好。”
沈椿对这般简略回答并不满意,仍在他怀里闹腾不停,他略略停顿了下,竭力忍着满心的羞耻与别扭,柔声哄她:“自然是都依你的,小宝。”
第050章
谢钰说完, 都感觉耳上犹如火烧,十分狼狈地转过头去,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
沈椿却仍旧不满,双臂缠着他的脖子, 哼哼唧唧:“只是这样吗?还有呢?”
谢钰从未如此窘迫过, 本来斥她胡闹的, 没想到沈椿乱动不住, 牵扯到后背的鞭伤, 隐隐有血丝渗了出来。
他难得无奈,伸手把人箍在怀里:“别动了,你想听什么, 我都说给你听。”
他按捺住了满心的尴尬,尽量用正常的语调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 我自然也极想你的,就连沈府,我也一并叫人盯着,不然今日我不会到的这么快。”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 又轻轻补上一句:“我亦是早已心悦于你。”
这样坦率直接地承认对一个女子的喜欢,显然不符合谢钰往日摒弃七情六欲的做派,他以为自己会排斥反感, 没想到话刚出口,他身子轻飘飘的, 心口被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暖意充盈着。
听他说完,沈椿居然趴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仿佛俩人是数年没见了一半, 实际上距离俩人上次见面才不过几日而已。
谢钰惊诧于她对自己的依赖程度,心底既心疼她难过,又抑制不住的生出一丝欢喜。他这会儿就像是一个终于肯坦诚自己心事的少年人,面对喜爱之人,不免心绪起伏,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似乎伤心极了,谢钰手掌轻拍她的肩背,尽量放柔声音哄劝,一句接着一句,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多温言软语。
沈椿哭了会儿,身上又开始难受起来,含含糊糊地道:“我身上好热,好难受...”
谢钰就这么把她搂在怀里,她身上的异样反应更加强烈,她神志再次混沌不清,吸了吸鼻子,忽的抬起头,柔软的嘴唇向他探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仰头躲了下,她双唇便贴在了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
谢钰的身子猛地僵住了。
两人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行 房,一股热意从底下燎了上来,让他腹下生疼。
他想到她后背的伤势,不由闭了
闭眼,嗓音夹杂了一丝欲 色:“昭昭,再忍忍好吗?太医马上就要到了。”
她明显是中了药的样子,现在药效发作,谢钰当真不想在这时候趁人之危,哪怕两人是夫妻,但对于他这种对自己有着过高要求的人来说,趁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欺负她,实在称得上小人行径。
沈椿哪里肯听这些话,分明找寻七年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却眼睁睁看着她难受,还不肯同她亲近,这让她有点委屈。
她胡乱摇了摇头,双唇上探,从他的脖颈亲到了下颔,身子也贴在他身上挨挨蹭蹭的,口中直嚷嚷着难受。
她之前在谢钰面前,总是有些拘谨,但现在不同了,面前的‘谢钰’是她的喜爱之人,她当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撩拨。
作为家主,谢钰也习惯了事事主导,这种强势的掌控欲也被他带到了床笫间,所以两人每次行事,都是由谢钰作为主导的,他也习惯了她的乖顺。
这次她中药之后主动来招惹他,谢钰竟隐隐有招架不住的架势。
他方才帮她上药的时候,已经除了她的衣物,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勉强遮挡的兜衣。
她现在中了药,神志不清明,就算要行事,也该等她彻底解了药性再说,谢钰一手扶在她的腰间,本来应该坚定地把她推开,再等太医过来为她解毒。但此时,他指尖仿佛被吸附住,彻底陷进了那片柔腻的肌肤里,怎么也舍不得挪开。
他进退两难。
沈椿身上烫的厉害,见到谢钰便如久旱的旅人在沙漠之中见到一块凉玉,她情不自禁地向他靠近,身子在他怀里拱了又拱,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又抽搭了下,有些委屈地控诉:“谢钰,你为什么不抱我?”
‘嗡——’地一声,一直勒着谢钰的那根弦,终于崩断了。
他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喟叹。
罢了,小人行径就小人行径吧。
他小心避开她的伤处,提着她的双臂,让她斜靠在自己怀里,手指灵巧地挑开她的罗裙。
理智让他唾弃自己的行径,但自惭愧责的同时,又是抑制不住的热血狂炽,他手臂青筋浮动,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凶悍戾气。
等到后来,药性都解了,沈椿抽噎着求饶,他也只作未闻,只是抱着她换了个更轻省的姿势...
不久之后,春嬷嬷带着太医来到二楼门外,她压低声儿报道:“郎君,医官找来了。”
她说完话之后,不见屋里回应,抬起手便要敲门,忽听见屋里传来阵阵响动,男子的低喘和女子的呜咽交织在一处,还数不清的黏腻暧昧响动,春嬷嬷的手指一下僵住了。
她没记错的话,郎君唤太医过来是为了解娘子身上的媚毒,眼下两人都已经...这毒还有必要解吗?
幸好长乐请来的是位女医,她见春嬷嬷表情尴尬,忍着笑道:“无妨,既然小公爷和夫人有事,我再等等就是。”
春嬷嬷陪着笑脸把女医请到一处暖阁休息,结果这一等就到了深夜,她只得先请女医离去。
直到天色将将泛白,谢钰才拉开门走了出来。
此时瞧着他气色上佳,一改前几日被人触了霉头的漠然神色,就连眉眼都温和许多,隐约透着股舒缓餍足。
他虽是文臣,但自幼习武,体力远非常人可比,春嬷嬷瞧他这模样,就知道昨晚定是折腾了一夜,她有些心疼沈椿,向谢钰告了个罪便想进去探望,谁知竟被谢钰拦下了。
他冷玉一般的面容上难得挂了丝不自在:“夫人还在休息,别进去吵扰她了。”
他面色微肃:“去帮我把长乐唤来,昨晚的事我要细问他。”
昨夜他只知道沈椿在宴席上突然失踪,宁王又吵嚷着自己遇刺,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立马亲自带着人入宫寻找,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他还未来得及细问。
毕竟宁王是王爷,春嬷嬷还担心他顾忌皇室不肯为沈椿出头,但听谢钰这话意思,知道他这是不肯轻饶宁王了,她忙不迭点头应下。
......
昨晚上闹的实在太厉害,到最后沈椿几乎是昏睡过去的,等她再次睁眼,居然已经到下午了。
她头脑空白了很久,抱着被子坐了会儿,才想起一件无比要紧的事儿。
她的夫君,光风霁月的长安玉郎‘谢钰’,好像不是她真正要找的‘谢钰’。
而昨天夜里,她见到了她亲手缝制的那只荷包,也就是说,她昨晚上救下她的那个人,才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