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着这些,屋子里异域新奇的摆设布置都忘了欣赏。
还是听四个小丫头说西岭给她们起名叫大翠,二翠,三翠,四翠后,冯妙嫦忍不住被逗笑,才给那些放下不想了。
这大翠二翠的,还真是和玄字那些是一脉相承,这也太会省事了。
里外间都看了,虽条件有限,西岭已是尽力给她往好了布置了。
且还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的,不是为了远着七爷,冯妙嫦很乐意在这样的院子和屋子里常住下来。
可惜了!
这边刚梳洗收拾停当,西岭就找过来,说厨房里用的那几个厨艺很寻常,给下头那些做大锅饭还成,他们这帮自己人的饭食,想还叫忍冬兼管着厨房给打理。
忍冬兼管着,做什么怎么做不还得她在后头
“七爷明儿大早就要出门儿,没个三五日回不来,就回来呆上一两天又要走,往后都是如此来回奔波的,饭食上要就要精细些,我这里又没找到好厨子,忍冬先帮着顶几天吧?”
听说七爷往后大多时候都不在府里,西岭也在想法子招好厨子,冯妙嫦才点头应了。
“我们终是要搬出去的,一旦接了这差事,后头哪好就撂下。”冯妙嫦虽不怕和西岭说实话,想想还是抹不开,“若你实在找不上人,忍冬可以帮着带一个出来,别的不说,七爷寻常爱吃的那几道菜必是能教会的。”
这就是要给她的私房菜谱拿出来几样了。
没想到冯妙嫦会这样大方,西岭忙谢了又谢。
这样,七爷和贴身跟着他的西岭玄字这些,还有冯妙嫦主仆三个和她那一摊子的人,仍旧和之前路上时一样吃忍冬打理出的膳食。
到了膳点儿,就由干杂活的仆役提着食盒给送到各个院子。
终于不用和七爷一处用膳了,冯妙嫦的饭量都涨了些。
第二日用过早膳,就听见前头七爷带着玄四五六,点齐了招上来的那八十多号人,一行人杀气腾腾地出了门。
冯妙嫦这会儿才品出七爷说过的,他要养很多人,一年得要三五七八万两银子的话不对劲儿,这得要养多少人?就按少了三万两算,粗算也有一万人了。
难道七爷在河西除了盯着晋王,还要给齐王养兵么?
知道的越多越不好脱身,告诫自己她还是只做好自己那摊事,别的猜到了也要当不知道。
冯妙嫦去了划给她理事的院子,院子里贾大几个都等着了。
叫贾大和洪四带着人给要先售卖的货点出来,冯妙嫦只留了柳八说话。
“柳八,我留你长久跟着我干,你应么?”
自觉前头已铺垫得够多了,她就没来迂回婉转那一套。
“我不都写了契书么?”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契书上没写雇你的年限。”
柳八也就不装了,嘟囔道,“会泽那边兵荒马乱的,叫我走我也不敢走啊,冯掌柜你多余问。”
冯妙嫦想听的可不是这个,“那等会泽那边安定了路通了,我不拦着你还走么?”
柳八就转起了眼珠,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冯妙嫦看不上道,“省省你那些小九九,我既直说了,就是许你提条件,只要不是没边儿没沿儿的,能应的我都会应。
只要你从此心甘情愿尽心尽力为我所用,我就是最大方大度的掌柜的。”
一路上领教了她的诸多手段,柳八已歇了想法子跑路的想法。
见她这么说,胆子也大了。
“跟着掌柜的吃香的喝辣的,我打心里是不想走的。
我也没额外条件,只一件事一直压在心里下不去,掌柜的要能帮我了了,后面你就是撵我我都不走,契书年限就写一辈子。”
“说出来听听?”
“不能先应我么?”
“不能!你值不上的价儿我可应不了。”
柳八知道糊弄不了她,只好老实说了,“前头我离开河西,是背着于我有恩的人偷跑的。
也是我忘恩负义,老天看不过才叫我遭了那么些劫难,是我活该。
我知道错了,想还了恩情,掌柜的你帮帮我呗?”
“你欠了人什么恩?”
“救……救命之恩,我还在人家吃了两年白饭……”
“就这些么?”
“我还应了一直陪着人家,要……给养老送终。”柳八越说越低声,后面已声若蚊蝇。
第027章 应允
二十七章
见冯妙嫦只管听着, 未置可否,柳八心里没底儿,后面也不用冯妙嫦问了, 给他忘恩负义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我原是吴郡教坊司里乐籍伶人, 因得罪了权贵被教坊出了籍。
我三岁就入了教坊司,除了歌艺别的什么也不会,那权贵又一直相逼,我就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我以为离了吴郡能好些,谁想那权贵一路派人盯着我,走哪儿人都是避我不及的。
直到我大病一场后形容枯槁没个样子了,身上的存银也所剩无几,显见就活着也只能乞讨为生,跟着我的人才撤了。
那会儿我一下想起早年我阿婆给我说的,叫我落难没活路的时候可以去河西投奔她的好姐妹,就这么我一路乞讨来了河西, 找到了裴阿婆。
她丁点没嫌弃我是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又脏又臭的要饭花子,不但花钱给我救了回来,又给我好吃好穿将养起来, 叫我往后跟她过活, 将来还要给她这些年攒的家当都留给我。
我却贪心不足, 嫌定阳城跟乡下似的日子无趣,想重回当年受人追捧的风光日子,偷拿了裴阿婆五十两银子, 跟着人离开了河西。”
离开河西后的事, 冯妙嫦都知道, 柳八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这一出出的,确是柳八能做出来的事。
虽同情那位裴阿婆识人不清, 可柳八毕竟是自己人,他又知道错了正想法子弥补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冯妙嫦倒没觉着他有多不堪。
从兵乱时柳八主动让忍冬上了他的马,冯妙嫦主仆待柳八亲厚了许多。
柳八也乖觉,冯妙嫦这里他不敢,却开始跟着忍冬和茯苓后头姐姐长姐姐短的。
冯妙嫦这里,柳八她是要长久用的,自是乐见他和忍冬茯苓走近些,处好了当姐妹也没什么。
在她看来,能用银钱解决的都不叫事儿,至多不
过二三百两银子,和柳八给她赚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你是想给花人家的银钱还上么?你估算下有多少银子我先支给你,后头我从你的奉钱里扣就是。
不过契书咱们得重新写了,先五年吧,后面你若心意不改,咱们再续年限。”
五年后她也要离开的,冯妙嫦就留了一手,这样五年后她走时正好换了契书带着柳八走。
“契书写几年,掌柜的你看着填就成。”柳八却不止是要钱,“裴阿婆那里,掌柜的你给我去说呗?”
冯妙嫦就教他道,“这样事儿得拿出诚意来,你去了好生磕几个头,该赔罪也别找托词,一回不成就多多的去,早晚能揭过去,反是你取巧找我去替你说才更不好呢。
要多少银子你赶紧说,你拿了就去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脸长的好,笑得喜庆点儿,再是铁石心肠也会心软。”
“要是磕头赔罪就能行,我就不搁这儿愁了。掌柜的你不知道,裴阿婆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我去了她真能拿刀砍我,要是有个万一,掌柜的你就没人用了。”柳八赖着不走。
看着一脸苦相的柳八,知道这事儿没个了结,他也没心思做别的,正要他使力的时候呢。
“那行,等咱忙过这几日我就陪你走一遭。”冯妙嫦答应下来。
得了她的话,柳八就跟事儿已经成了一样,掐着兰花指喜滋滋道,“我就知道掌柜的你不会放着我的事儿不管。”
冯妙嫦眼里他就是女娘一样,这会儿知道他是打小入教坊司被有意教成这样的,对他又多了些怜悯。
原来她对教坊里的伶人极其嫌恶轻视,尤其是做女人扮相的男伶人她更觉着不男不女的叫人作呕。
可流落到外面不到两个月,一路所见所经,她的想法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拿她自己来说,为了讨生活,不也要放下男女大防扮了男装给七爷出力么?
多少不得以,岂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儿,为了活下去你就得低头。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又能瞧不起哪个呢?
想到这些,她脸上又软和了些。
“你这一管声音悦耳得很,你在教坊司是歌艺伶人?”
“还是掌柜的识货,我确是歌艺伶人,琵琶也是通的,当年在吴郡可是有些名号的呢!”柳八神情怅然,显是对那段经历很难忘怀。
冯妙嫦忽然就有了新想头,于是如此这般和柳八说了。
柳八一听还可以这样,变得雀跃起来,没口子应着。
“掌柜的你就瞧好吧,那我这就去打扮了?”
冯妙嫦摆手让他去,柳八就拧着腰袅袅婷婷地去了。
这样的柳八确实招人,难怪能引得那权贵和鹰嘴山的当家的撂不开手了。
和柳八一比,她真是空有一幅女人的皮囊
连七爷都喊她“冯木头”,可见她就没女人的样子,往后她还是继续男人打扮吧。
——
定阳城里人气最旺最热闹的所在就是大安坊集市了。
定阳城里有数的几家大酒楼,金银铺子,茶楼,医馆,书铺,客栈这些大铺面都开在大安坊集市里
定阳城里的富户也多在这里出入。
才将巳时,还没到膳点儿,按理品鲜楼不该这么早开门。
可这会儿品鲜楼已开了门,虽还未迎客,楼前的空地上却有人在那里忙进忙出的铺摆东西。
走近了瞧,竟是码好的一堆堆的布料,茶饼,和瓷器等等,都是定阳城里不愁卖的紧俏好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