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定阳城里的人都关心着燕府的动向,所以昨日下晌燕七爷回来,没多会儿城里就传的都知晓了。
裴老娘子这里当然也就知道了。
裴老娘子是不轻信传言之人,可这回外头关于冯妙嫦和七爷夫妻不恩爱的传言,裴老娘子却觉着是有根有据的。
新婚时是一对夫妻最如胶似漆的时候,这俩成婚一个多月了,却只在一起了两个晚上,纵算是柳八说七爷和冯妙嫦都忙得不得了,裴老娘子也只是听听。
不过她很有分寸,将芙蓉花令给了冯妙嫦后,她就当柳八是冯妙嫦的人,她这个长辈也要退后一步。
除非冯妙嫦主动和说起,别的,裴老娘子从不和柳八打听燕府里和冯妙嫦的事。
柳八也一样,再亲近裴老娘子,冯妙嫦那里不该说的事他都是一句不漏。
因着洛安那边儿的说法,有孕头三个月是不好往外说的。
所以,冯妙嫦有孕的事,七爷这边只有西岭和玄四知道,冯妙嫦这边就是忍冬茯苓,四个翠,再就是总找忍冬和茯苓玩的柳八知道了。
不过裴老娘子经的学的太多了,让了冯妙嫦和柳八进来坐下,只这么会儿功夫,就叫她看出来了。
“老婆子给夫人道喜了。”
冯妙嫦也不瞒她,“才诊出来没两天呢。”
裴老娘子很为她高兴,“有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夫人往后都
能进退自如了。”
见裴老娘子这样说,也没有“早生贵子”这样的话,冯妙嫦对她又认可了些。
也没瞒,给裴老娘子说了对裴家的那些打算,也说了七爷和她约定的三年之期。
听到七爷应许了三年内要带冯妙嫦去洛安和裴家正面对上,很少情绪外显的裴老娘子拿帕子捂住了脸。
不过她向来刚强,很快拿开帕子,“老天有眼,总算叫我等到了这一日!”
只这么两个月瞧着,裴老娘子就知道七爷不是池中之物,绝不是河西能圈住的。
照现在这个势头发展,三年后七爷必会兵强马壮成一方人物,他要和裴家过不去,裴家怎么也会脱下一层厚皮,甚至可能动摇经营多少代的根基。
见裴老娘子对七爷这么有信心,裴老娘子的见识非常人可比,她都这样看好,冯妙嫦心里又稳了些。
说是两人联手,可事都是冯妙嫦在做,除了给了一枚芙蓉花令,她这里连打下手都算不上。
见冯妙嫦丝毫没有和她计较的想法,裴老娘子反过来也想为她多做些。
叫贴身服侍她的孙嬷嬷去取了一个锦囊过来,她接过递给冯妙嫦。
“里面有三粒药丸子,下到茶水和汤羹里一点也不显,你那边儿不有厉害的人手么,拿去给那个周四娘下了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受的那些苦处,周四娘也该尝尝。
还有那个徐氏,不是一心想抱孙么,那就望眼欲穿地等着吧。”
冯妙嫦接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知道裴老娘子是想为我出气,可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周四娘已经怀上了,孩子是无辜的,这事儿就算了。”
裴老娘子却没恼,笑得很是开怀,“燕夫人如此心胸,老婆子服了。”
指着锦囊告诉她,“不算落胎的药,是避孕的药丸子,不过有孕的用了肯定有妨碍。”
“我省得了。”冯妙嫦收好了锦囊。
见不牵扯无辜之下,冯妙嫦并不会手软,裴老娘子就更欣赏她了。
又闲话了些家常,冯妙嫦带着柳八告辞,知道七爷在府里,裴老娘子也不多留。
给两人送出了院子,看着上了马车,裴老娘子才回转。
跟着的孙嬷嬷忍不住道,“燕夫人是个难得厚道的,她这会儿有孕,身边又没个长辈提点,老娘子不如多帮着些,将来也有个靠。”
裴老娘子却没应,“咱们从那样地方出来的,还是别讨嫌了。”
“柳八不也是教坊出身,燕夫人多护着他呢。”
裴老娘子模棱道,“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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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接见了闵先生纪先生一行人。
别人还罢了,闵先生和纪先生都是有大才的,七爷这会儿急需这样的人辅佐。
他手里能用的只有玄字这帮杀将,眼前这点地盘还行,等往东西扩出去了,千头万绪的事多了,玄字那帮就支应不住了。
术业有专攻,庶务人事这些还得幕僚文士们更在行。
七爷难得收起了狂放不羁,对几人很是礼遇。
闵先生和纪先生是受人所托才千里迢迢来了河西。
老实说,两人是不看好这位燕七爷的。
奈何欠了大人情,且那人也说了,若来了相处不来,两人可以随时回中原,且也没别人知道他们来这里,两人才勉强应了来帮一二年。
一路过来,越往西来越荒辟,两个人心里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等进了河西,两人心都凉透了,进了定阳城,看着虽比高陵城那些热闹有人气些,可对从江南富庶之地来的两人开来说,宛若云泥之别。
两人悄悄说定了,待十天半个月后,就借口水土不适告辞回去。
欠的人情可以想法子用别的还上,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没个待下去。
进了燕府,见到燕七爷后,两人面上不显,心里却很震惊。
和传闻和想象的完全不同,燕七爷竟是这样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的人物,通身的气势,让你在他面前不由就低了一截。
这不就是他们这些人一直渴求的主上么?
可河西之地太过贫瘠,靠着这点地方起家太难了,闵先生和纪先生一时举棋不定起来。
七爷当然看得出两人的想法,他也不急,来投的人都留不住,他还混的什么劲儿。
叫来吉喊来西岭带着几位先生下去安顿。
“叫灶房多准备些好菜,午间我给几位先生接风洗尘。”
跟着又压低声音跟西岭道,“和夫人说我晚些回去。”
西岭也小声应了,恭敬地引着闵先生几位往后边去了。
闵先生和纪先生心下诧异,燕七爷哪来的夫人?
纳侧不算什么,可要称夫人,就是乱了规矩了,将来必会遭来诟病。
第068章 延期
六十八章
打发仆从去灶房叫钱来准备酒席, 西岭引着几人并没有往前院的客院里走,而是带着几人去了后面西路的一处院落。
花木扶疏中掩着小荷塘,塘边山石点缀, 三五间房舍错落地隐在花木中, 在西边见到这等江南园景,只觉眼前一亮。
西岭就问看是闵先生和纪先生谁要住这处。
众人才知西岭是要给闵先生和纪先生各安排一处院子,余者也是两人住一院儿。
这一处院子,这些人住已绰绰有余。
别人还罢了,闵纪两位先生却知,齐王韩王府上做幕僚,最得重视的也不过是前院客院里安排处僻静的小院落。
只论手笔,燕七爷确实不是一般大气。
闵先生觉着得问清楚,“西管家,我们住在后院合适么?于七爷的内眷……”
西岭回道,“先生安心住下就是, 跟着七爷从洛安出来的那些也都在后院住着,这宅子分了三路,那些都住在东路, 西路就给诸位先生住, 七爷和夫人住着中路, 还有那么些院子空着,且妨碍不着呢。”
纪先生接过话头,“我们必不会往中路去。”
西岭笑道, “先生们误会了, 宅子里先生们想往哪里都不必拘束, 宅子里最好的景致在中路后面的园子里,先生们闲暇时可常去逛逛, 很是怡人呢。”
闵先生还是觉着不妥,“哪好委屈七爷的内眷不出院子。”
“先生多虑了,我们夫人于别个不同,她手里掌着大宗的生意买卖,不比七爷少忙,前头青玉院就是她的理事院子。
为着出门方便,她都是做男装打扮的,先生们该会时常见到,见到了也不用拘礼,七爷和夫人都不会介意。”
闵先生和纪先生好一个惊讶,没想到七爷这位侧室是这么与众不同的。
只观西岭的态度,就知他很敬重这位侧室夫人。
再想到将才,燕七爷还要特意叫和那位夫人说一声要晚些回去。
不知道的,怕是都要以为这位侧室夫人是七爷的正头娘子了吧!
她又陪七爷于微时,对着这样的侧室夫人,燕七爷将来的正室该要头疼了。
感概完,想想自己这些初来乍到的,还不定会待几日呢,还是莫多问多管了。
闵先生和纪先生都说就爱这处院子,不必看别的院子了,两人要做伴住在陶然居里。
余的几人也不想离两位先生远了,就住到了旁边的望月轩里。
各自选了屋子进去,发现里面所需样样齐备,不用多问一句。
这样的体贴入微,纵算没有久留之意,闵先生和纪先生也决定呆着的时候不能吃白饭,得帮着燕七爷理出些模样才好提出要走。
仆役们很快送来热水,都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袍。
众人一路被尘沙吹得灰头土脸的,心境都萎靡了,这会儿入目尽是好景致,屋里舒适整洁,有事都有仆役使唤,很快脸上都有了笑意。
西岭其间先去了趟青玉院,冯妙嫦和柳八才从裴老娘子那里回来,两下里在院子里遇上了。
西岭和冯妙嫦说了七爷那边的事儿,问了是从江南来投的幕僚文士们,这些人可怠慢不得。
冯妙嫦就喊来忍冬,现拟了几个菜单子,叫她在小厨房做了给七爷那边添菜。
这两个月,忍冬已给钱来带了出来,寻常的菜钱来都能做了。
不仅如此,山胡部那几个想学厨艺的也都是钱来教着。
所以忍冬大多都在青玉院忙着,只冯妙嫦或是七爷想吃什么特别的,她才会下灶房。
这阵子因为冯妙嫦有孕了,忍冬想她吃得顺口些,叫西岭在松风院收拾出了间小厨房,她又重接手了冯妙嫦的一日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