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娘子心里说不出的热乎,多少年没人能叫她这样了。
都是大江南北富贵场里见识过的,汤二郎这些,就是最不通的柳八都能算开这笔账。
歌舞楼开张了,就做不成名动天下,一个月三千两银子的利是能赚出来的。
就按三千两算,十一人分二成的利,一人一年就有近六百五十两的银子。
都不用多了,只三年拿的银子,就够他们置大宅买奴仆,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可眼前冯妙嫦摆出的声势,直接占了十二间大铺面的歌舞楼,又有芙蓉令主和裴老娘子的那些从未拿出来过的歌舞曲调,只想想就知道一个月不止三千两的利赚。
那么些银子,他们凭啥拿呀!
何况按着十二花牌的约定,冯妙嫦就是只管他们吃喝住,一分银子不出,他们不也得受着么。
于是给柳八推出来晓之以理,都跟在后头跟冯妙嫦说没有给他们这么多的道理,说十一人一起占一成已是他们豁出脸来拿了。
只是,燕夫人想定的,就是燕七爷都撼动不了,十一花仙这点说服哪够看。
连一合之力都没有就败下阵来,倒底还是拿了两成的利。
裴老娘子这一会儿也想好了,她笑着跟冯妙嫦道,“那老婆子就不推拒了,也没能为夫人分忧的,若夫人信得过,老婆子就跟着这些孩子们去吧,这样也不用事事都来扰夫人了。”
冯妙嫦正愁歌舞楼要派哪个过去掌着呢。
歌舞楼不同寻常,掌事的必得是八面玲珑,能撑得住各样场面的。
她扒拉遍手里的人,也只有贾大和洪四能胜任。
可贾大和洪四是她手里最得用的,老些的事都要用到他们,怎么也不能给他们绑在歌舞楼了。
这会儿裴老娘子自荐要去,对冯妙嫦就是及时雨一样。
贾大和洪四绑一起都不摸不着裴老娘子的深浅,这样的人给她坐镇歌舞楼,她只管放手就是了。
“老娘子这样顾惜我,我真……”
“只要夫人不嫌老婆子老迈,有事尽管吩咐,咱们之间不用说别个。”
冯妙嫦重重点头,“那我就不和老娘子客气了。
老娘子可别总给老迈挂嘴上,你这正当年呢,看着更显年轻,瞧着都没四十呢。
多少人家的老夫人,比老娘子还长的年岁都在当家理事呢,老娘子才四十有六,很可以支应十年二十年的。”
给裴老娘子说的呵呵笑不停。
边上的柳八过来挽住裴老娘子的胳膊,“呜……这可太好了,不然又要离开夫人她们,又见不着裴阿婆,我得想死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裴老娘子又是教坊出来的前辈,一身的才艺吊打他们,都打心底里愿意她跟着去。
裴老娘子的意思,既定下来就赶紧过去古田城,不用非等着到日子再走。
于是,冯妙嫦又送走了裴老娘子和十一花仙。
走的时候,柳八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那样爱美爱俏的,那一刻眼泪鼻涕一起流着,什么都抛到一边了。
还是裴老娘子给他说,“至多两三年的时候,也不知你哭得什么劲儿。”
冯妙嫦就知什么都瞒不过裴老娘子。
对上柳八期盼的小眼神,她笑着点了头。
柳八当即破涕为笑,跟着上了马车,老远还朝外挥着手。
生活中猛地少了柳八,冯妙嫦和忍冬茯苓两个心里都空落落了好几天。
裴老娘子走时给她身边的孙嬷嬷留给了冯妙嫦,说是孙嬷嬷对妇人生养这些都通,她身边也没有个提点这些的,就叫孙嬷嬷先陪着她吧。
冯妙嫦正要给家里写信告诉她怀孕的事,还想着要不要开口跟母亲要个懂妇人生产的嬷嬷来呢,又怕母亲身边少了人,祖母那边起疑,现在有了孙嬷嬷,也就不用提了。
用起了孙嬷嬷,冯妙嫦才知裴老娘子手里教出来的人是何等好用。
在后宅里这些事上,就没有孙嬷嬷不行的。
冯妙嫦如获至宝,直接给燕府内院之事都交给她打理,她和忍冬茯苓两个,还有西岭都可脱出来多顾着外院的事了。
七爷走的第五日,这边才收到他传回来的信儿,他手里又多了归附的孜羌一部族和契金两部族的八千人马。
不过这些人马的战斗力没个看,带出去他都嫌丢人,所以他还得领着操练几日。
等有点模样了,他再带着往撒尔人地盘实战演练一下。
感情他打撒儿人还要顺手练兵,也是没谁了。
才放下信,西岭一脸古怪的来报,“那个石荣来了,非要求见夫人。”
第091章 来对了
九十一章
石荣?
冯妙嫦很快记起来, 是来过马市的石奎从弟,只是他怎么来了?
玄二玄四率的大军前锋应已到高陵城了,石荣这会儿不是该和石奎一起死守高陵城么?
再者, 来也该是求见七爷, 怎么找到她这里来了?
想到东大营里留下的那些兵器弓弩,冯妙嫦对西岭道,“请他进来吧。”
冯妙嫦摇铃叫人请纪先生过来。
纪先生来后,她三言两语说了这事儿,没多会儿,西岭领着一身布袍的石荣进来。
那会儿马市见的时候,石荣虽不显,可掌兵之人,怎么也有强者的气势在的。
这会儿却不是了,一脸的憔悴风霜不说,整个人看着都是颓败的。
进来见着冯妙嫦, 还不等她问,石荣先朝她行着大礼,“求夫人收容我们兄弟。”
“石将军不要如此, 有什么事先坐下说。”冯妙嫦赶忙避开些。
又朝西岭使眼色, 西岭上前扶起石荣。
冯妙嫦又给引见道, “这是纪先生。”
石荣不敢怠慢,和纪先生见了礼。
石荣这才坐了,却又朝冯妙嫦作揖道, “还请夫人收留我们兄弟。”
冯妙嫦看向纪先生, 纪先生朝她微微颌首。
“石将军不要说笑了, 石都督和石将军是朝廷封的重臣,我不过一后宅妇人, 可没本事收留二位。”
石荣抿了下干裂的嘴角,“三日前七爷麾下的玄二将军已率二千骑的先锋到了高陵城下,我和兄长都知道,玄二将军之所以没下令攻城是在等着后面的步卒到来。
可我们等不得,西边儿最强的武义军在七爷手里都抵不过一个月,武义军有十五万人马,我们只有三万,武义军有钱,我们却穷得军饷都是一拖再拖的给,对上七爷,他不过随手一碾就给能给我们抹了。
所以,兄长想都没想就派人给玄二将军说要投七爷,可玄二将军却不肯受,说可以放我们离开河西,来投的事还是别想了,并限我们三日离开。
兄长急得不行,若有可去的地方,我们早去了,哪还会窝在穷得叮当响的河西。
是我想起一面之缘的夫人,夫人的气度让人难忘,又是肯助人的,我就叫兄长派人试着和玄二将军商量,说我们想找夫人讨情,求他能多宽限几日。
没想到一提夫人,玄二将军竟痛快应了,又容我从高陵城出来往这边来找夫人。”
冯妙嫦不知该说什么好,所以现在是玄二带人围着高陵城,是打是留在等她定夺?
这事儿不是该找七爷么?怎么还叫石荣真往她这儿来了。
冯妙嫦问西岭,“七爷没别的来信么?”
她不信七爷会不知道这事儿,玄二必定已给他传信了。
西岭忙摇头,“七爷那边所有的传信都是先过到夫人这里的。”
“之前外院不是还有一份么?”
西岭笑道,“现下夫人不是在外院理事么,七爷走时吩咐,以后都交到夫人这里。”
石荣听了,知道自己再没找错地方,又要起来行大礼,“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还望夫人收留。”
却被西岭眼疾手快地拦下,“我们夫人最不喜人动辄行礼了。”
石荣慌忙坐正,“是我莽撞了。”
他又转向冯妙嫦,“夫人,之前兄长弃城而走,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袁家……”
“既如此,石都督和将军为何不投袁家?”冯妙嫦打断道。
“果然都瞒不过七爷和夫人,只我们兄弟虽惧袁家,却不想与之为伍。”石荣苦笑道,“不瞒夫人,去年我们才占了河西,对这里实没什么情分,关键时候自然是自家的生死要紧。
和七爷一样,袁家想灭我们易如反掌,那会儿七爷还在东边儿,我们人小势微,自然先要顾眼前的祸事,只能走了再说。@无限好文,尽
在晋江文学城
且兄长知道七爷留的人会护着夫人安全离开,等七爷回来最多怪他留了个烂摊子要收拾,想着前头也算相处融洽,到时诚心给七爷赔个罪也就过了。
只没想到夫人会留下来守城,若知道这样,兄长半途必会折回来的。”
“去年,石都督是反了李琨出来的吧?”一直听着的纪先生开口问道。
石荣抹了把汗,不敢有丁点隐瞒,“我们兄弟是反了李琨出来的,那会儿也是挨不下去了。
李琨的几个儿子斗得厉害,别个有靠的还好,只我们兄弟哪边儿都不站,哪个都要上来踩一脚,到后来连着半年不给我们发军饷,平日的口粮也是克扣的,刚好有一件事激着,我兄长一怒之下就反了出来。”
石荣还怕冯妙嫦和纪先生不信,“夫人,纪先生,若我兄长早有反心,怎会往河西来?
实在是匆忙之下无处可去,只有赌着河西虽在李琨手里,他却从没往这边派过兵,一直任这儿荒着,我们占了河西他都未必会出兵来讨。事实也确实如此,李琨只卡着东来的货,却容着我们占了河西。”
比对着手里掌握的消息,冯妙嫦知道石荣说的都是事实。
边上纪先生又朝她轻轻颌首,冯妙嫦就知纪先生是赞同收容石奎兄弟的。
可能是憋屈久了,石荣一说就刹不住了。
“夫人,纪先生,你们不知道,我兄长早就不想自个儿干了,这一年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太艰难了,真是够够的了。
只要夫人能收容我们,我敢拿我的项上人头起誓,我们兄弟定会对七爷和夫人忠心不二,追随到死。”
看来石奎过的比她想像的还要穷困,不然也不会连跑都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