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年,地位翻转,沈初宜再也不是人人欺凌的小答应了。
沈初宜端起茶盏,她示意鸿雁把自己搀扶起来,腰身挺直,很端正站在邢昭仪面前。
她端着茶盏,优雅地回敬邢昭仪。
“邢妹妹,多谢你曾经教导。”
“当日陛下已赏罚分明,是非对错已有定论,昨日事昨日了,以后咱们依旧是姐妹,此事休要再提。”
沈初宜这一句话说得太漂亮,不远处的恭睿太后都不由勾了勾唇角。
明熙公主看着她,悄悄对恭睿太后道:“真是厉害。”
可不是吗?
恭睿太后睨了一眼儿子,瞧着萧元宸正在同宗亲说话,可那余光一直落在沈初宜身上。
似乎只要邢昭仪一个不恭敬,立即就要派姚多福上前。
她已经有许多年没看到萧元宸这个模样了。
自从当年五皇子夭折,萧元宸就越发沉默,他迅速长大了,变成了最优雅得体的三皇子。
可恭睿太后还是会怀念小时候也会哭泣的天真孩童。
恭睿太后心里微微一叹,却对明熙公主说:“你多学着些。”
恭睿太后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句句都很郑重。
“初宜是从尘埃里爬起来的,她这一路走的十分艰难,历经坎坷,却从来不曾放弃。”
“她自己挣扎出来之后,也没忘了拉旧日亲友一把,更不会把自己曾经受过的苦压在宫人身上,你去问问,这宫里宫人们最喜欢的是哪位娘娘,十个里有八个要说纯娘娘。”
“你以后要出仕,要能看到尘埃,要能知百姓苦,你只有知晓这一切,才能做个好官。”
明熙公主若有所思。
她是天之骄女,生来便得父皇母妃的爱重,上有兄长保护,可以说是一生顺遂。
她喜欢水利,萧元宸当了皇帝之后,就直接送她去书院读书,给她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这一次回京路上偶遇洪水,她留下治水,见了许多事,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苦难。
这一路行来,她成长许多,所以才能看到沈初宜有别于其他宫妃的奇特之处。
听到母后这样讲,明熙公主点点头,道:“儿臣明白。”
欢迎宴就在这热闹的气氛里结束了。
沈初宜今日比往日都要累,不过回了长春宫,长春宫的众人又来恭喜她。
今日是如烟和鸿雁陪她去的宫宴,舒云留在宫中,等沈初宜给了赏赐,她才上前,笑道:“恭喜娘娘,方才尚宫局来人,说长春宫之前已经修整过,家具门窗都已经换了新的,娘娘随时都能搬入,另外因为娘娘要生产,所以对面的东配殿明日就会过来改成产房,方便娘娘到时候坐月子。”
沈初宜此刻才隐隐明白,为何萧元宸会在这时借由三公主给她升为纯嫔。
为的就是能让她舒舒服服生下孩子。
整个后殿都是她的,住起来舒服又自在,尤其是产房,因为要住一个月,提前准备好是最好的。
思及此,沈初宜低下头,唇畔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被人这样珍重以待,如何能不感动?
冬日风冷,可当金乌暖暖落在红墙黄瓦的宫墙中,还是能照得人浑身温暖。
沈初宜抬起头,从锦帘的缝隙里往外看,就看到对面早就打扫干净的东配殿。
石榴树的果都落了,沈初宜当时摘了不少,果子很甜,沈初宜很喜欢。
多余的都拿来做成了石榴酒。
如今冬日已至,草木凋敝,但石榴树树枝繁茂,依旧在这冬日顽强求生。
或许,来年春日时,它又能绿芽新发,生机勃勃。
沈初宜期待那一日到来。
第94章
一晃神就到了十二月底。
圣京的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新雪迎冬,寒风已至,接连而落的几场大雪横扫圣京,天地一片雪白。
天气太过寒冷,圣京的百姓都换上了最厚实的冬衣,家家户户都烧起了炉子。
幽幽炊烟燃起,青云直上,直抵苍穹。
宫中的火墙也暖暖烧着,即便只穿袜子踩在地上都不觉得冷。
正殿之中温暖如春,沈初宜身上穿着宽松的袄裙,正坐在罗汉床边读书。
她衣着简单,并不厚重繁冗,坐在暖阁里正好。
下午西去的斜阳落在她肩上,不温暖,却足够温柔。
细碎的鬓发在她耳边颤动,犹如蝴蝶振翅,引人心驰神往。
窗边,博山炉燃着沉水香,香烟袅袅,缠绕着白瓷瓶中的腊梅枝,肆意地嬉闹。
沈初宜这几日就要生了,她哪里都不能去,雪天路滑,就连请安都停了。
只能在宫里做女红或读书。
长春宫后殿的西暖阁宽敞明亮,沈初宜用的还是自己那张拔步床,摆在西暖阁中正正好。
屋里陈设自然比以前要精致古朴许多,正殿宽敞,隔窗宽大明亮,屋脊高深,琉璃灯高高悬着,夜里点亮时照的殿阁亮如白昼。
正殿住起来就是比偏殿舒适。
她正读书,肚子里的小家伙就翻了个身,沈初宜放下书本,垂眸轻轻抚摸肚子。
唇边是温柔笑容,她很期盼孩子的到来。
进入十二月后,沈初宜的肚子就非常明显了。不过黄茯苓盯得紧,她只有肚子略显得大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臃肿。
甚至那张瓜子脸也只略多了些肉,瞧着更温婉可人,一点都不会觉得胖。
“小殿下又动了?”
舒云端着一碗黑芝麻酪进来,放到沈初宜手边。
“娘娘饿了就垫垫肚子,距离晚膳还有一会儿。”
沈初宜应了一声,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沈初宜眼睛一亮,她扶着舒云的手起身,就要往外走。
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一闪而入,一把扶住了沈初宜。
“哪里要你迎。”
步九歌冷着脸说:“回去坐好。”
沈初宜就笑了一下,道:“好。”
等两人坐下,步九歌就盯着她的肚子看。
“今日有动静吗?”
过了十二月底,沈初宜的临产期到来,步九歌就一日比一日紧张。
也恰好两人同在一宫,她每日下午过来看一看,也能陪沈初宜说话解闷。
沈初宜摸了摸肚子,似乎在听孩子的说话,她唇角带着笑,已经有了母亲般的温柔。
“没呢。”
沈初宜拍了一下:“这孩子还挺沉得住气的。”
步九歌被她逗笑了,眉眼弯弯,瞧着比往日要灵动许多。
她平日里惯常冷着脸,只有对沈初宜和陈才人的时候,才偶尔会柔和眉眼。
除此之外,宫里其他所有人都得不到她的好脸色,包括皇帝陛下
。
沈初宜看她,想了想,还是关心道:“前日成国公夫人入宫来,精神可好些了?”
成国公夫人是步九歌的母亲,入宫这一年,成国公夫人一直陪着成国公在榆林,年末才入宫来看望女儿。
沈初宜昨天没敢问,今日看她倒是挺高兴,才问一句。
步九歌叹了口气。
“瞧着还行,给我带了些自己做的帕子荷包,还给我寻了不少书,都是孤本,非常难寻。”
“还好家里还有二哥和小妹,要不然日子就难熬了。”
成国公夫人也是可怜。
她同成国公年少夫妻,青梅竹马,感情恩爱和睦,无奈长女身体孱弱,早早夭折,长子又为国捐躯,白发人接连送黑发人,如何能好过?
步九歌再不愿意入宫,不想被这深宫内院束缚,为了家族和亲人,她也不会自私。
长姐故去之后,她就是家族长女,她肩负起作为长女的责任。
“你多劝一劝,趁着国公夫人在圣京,就多叫入宫中说说话,总归能好一些。”
步九歌就道:“多谢你关心。”
沈初宜笑笑,没说话。
她道:“给你瞧瞧我做的小肚兜。”
沈初宜从身边的笸箩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肚兜,上面没有绣纹,用了最柔软的青丝绸,摸上去又软又滑,一看就很舒服。
最上方的系带处沈初宜系了个平安结,算是这小肚兜上唯一的巧思。
步九歌放在手里看了看,笑道:“你这手艺还是这么朴实。”
“孩子用,朴实一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