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就会打趣我。”
汪才人摇了摇头,
却没有继续说话。
“你就当我在打趣你吧。”
两人在景德门下分别时,汪才人对她笑着说。
沈初宜目送她远走,才扶着舒云的手回宫。
另一边,汪才人慢慢走着。
盛夏的长信宫很炎热,高大的宫墙遮挡住了所有的风,行走在下面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汪才人本来就胖,加上显怀,行走的越发艰难。
她的大宫女柳稍小心扶着她,不由道:“陛下都下了口谕,让小主出行可叫轿子,您非要走。”
汪才人依旧笑眯眯的,也不生气。
柳稍又念叨:“您同沈才人说那些做什么,若是她想多了,做了什么傻事,岂不是要连累小主?”
汪才人摇了摇头:“她不会做傻事的。”
“小主又没同她说过几次话,如何能得知呢?”
汪才人轻轻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垂下来的眼眸很是慈爱。
“因为她好心又聪慧,办事情干脆利落,所以她不会做傻事。”
其实自打怀孕以来,萧元宸虽也来看望过她,却绝对不是几日就看一眼的地步。
往往一个月里能见上一两面,其中一次还是沾了端嫔的光。
汪才人自己有些怕萧元宸,倒是不甚在意这个。
不过前几日陛下忽然口谕,让太医院会诊,说是担忧她的身体,怕太过丰腴生产艰难。
这种关注和关怀,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汪才人不以为陛下会忽然对她上心,特地打听了几句,才从乾元宫过来盯着差事的孙中监那里得到只言片语。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沈初宜关心她。
那时汪才人才想起,之前她请沈初宜来望月宫吃房胶时,沈初宜的确曾经问她身体如何,没想到这事沈初宜一直惦记,陪伴陛下时仍有提起。
沈初宜刚刚侍奉陛下,不知陛下的脾性,汪才人可是知道的。
能三言两语说动陛下,说明沈初宜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不轻。
今日汪才人特地观察了一下。
陛下从太后寝殿中出来的时候,虽然她们两人都看了,但看她时很快很淡,当目光落到沈初宜身上时,陛下的目光明显柔和了。
虽然都是才人,虽然人人都说沈初宜只是运气好从宫女当上了宫妃,但汪才人却不以为就连陛下的心都能靠运气抓住。
这么说有些大了,但汪才人心里却很清楚,以后会越走越高的肯定是沈初宜。
这些话,她都没有同柳稍说过。
柳稍脾气太急了。
汪才人顿住脚步,在宫道上暂歇。
“太医都说我还是有些丰腴,当要多多走动,否则到时不好生产。”
汪才人想了想,叮嘱她:“以后瞧见沈才人,恭敬着些,她毕竟真心实意帮过我。”
柳稍忙应了:“是。”
另一边,沈初宜回了长春宫。
她坐下来歇了会儿,又洗漱更衣,这才觉得凉爽下来。
等刚一坐下,沈初宜就对舒云道:“方才我隐约听到,太后提及京中白家,你可知道什么故事?”
舒云思索许久,才道:“奴婢以前隐约听顾家那夫人说过,忠义侯姓白,旁的白氏奴婢并不清楚。”
沈初宜颔首,思索地道:“明日要请徐姑姑过来一趟。”
宫里的秘辛,徐姑姑知道的更多。
舒云连忙应下。
沈初宜端着一碗绿豆汤,浅浅抿了一口。
从听到这一段秘密后,沈初宜面上一直平静,她甚至都不惊讶。
并非她装模作样,不敢声张,只是她真的不在意陛下心有所属。
此事与她甚至还是喜事。
陛下心中真正爱重的人已经香消玉殒,以后宫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出现陛下的真心所爱。
那样,她就可以长长久久享受着荣华富贵。
她的孩子,也会平平安安长大。
这是大好事。
沈初宜想到这里,浅浅笑了起来。
“真好。”
————
第二日,徐姑姑一早就登了长春宫的门。
同几月前相比,徐姑姑眉目舒展许多,人瞧着竟是年轻了五六岁的样子。
沈初宜同样在垂花门处等。
一见到她,立即就上前握住徐姑姑的手,笑容绽出漂亮的花。
“姑姑,我好想念你。”
沈初宜从来不遮掩自己的感情。
她的确很想念徐姑姑。
最后要不是徐姑姑和年姑姑一起努力,要不是舒云等人帮助她逃离,也不会有如今的她。
更何况,最艰难的那半年里,徐姑姑一直悉心教导她,鼓励她,带着她一路走出了困境。
徐姑姑依旧还是不咸不淡的老样子。
她仔仔细细看了沈初宜的面色,难得打趣:“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跟孩子一般。”
沈初宜微微红了脸。
她挽着徐姑姑的手,拉着她进了寝殿。
徐姑姑一进寝殿,就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她上上下下都看了一圈,最后对舒云道:“不要把这幅耕牛图挂在厅堂,画这图的大家最后家道中落,卖画为生。”
舒云忙道:“谢姑姑指点。”
徐姑姑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又仔细看了一圈,最后才舒了口气。
“还算不错。”
被徐姑姑这样一夸,原永福宫的人都显得开心许多。
沈初宜笑道:“我是请姑姑过来吃果的,姑姑怎么还替我操心呢。”
徐姑姑没有多说什么,她手上微动,改成扶着沈初宜进了寝殿。
待沈初宜坐下,徐姑姑才选了绣凳落座。
“这宫里的摆设可马虎不得,若是叫有心人瞧见,会说闲话。”
沈初宜认真道:“多谢姑姑指点。”
徐姑姑深深看她,见她面色红润,眉目舒展,那双漂亮的眼眸里亮晶晶的,似没有任何忧愁。
比之永福宫时,竟是春风满面,美丽更胜三分。
也更笃定和自信。
就如同初升的朝阳,并不炙热刺目,却依旧光芒万丈。
“小主可还好,小主子呢?”
沈初宜道:“我们都很好,姑姑如何?”
徐姑姑老神在在:“奴婢自然能过得很好,就是小主总操心奴婢,奴婢很是感激。”
沈初宜抿嘴笑了。
“姑姑倒是不用这样同我说话,还是以前那般就好。”
徐姑姑难得跟着笑了一下。
她以前就是冷面冷言的一个人,即便是侍奉丽嫔,也没多谄媚。
两个人以前是师徒,在沈初宜心里,就永远都是师徒。
这情分是不会变的。
沈初宜轻声道:“如今我宫里尚无管事姑姑,姑姑又高升,待得以后,再请姑姑来我宫里颐养天年。”
这话若是对外人说,旁人一定以为沈初宜异想天开。
但徐姑姑却知道,沈初宜是多么坚定沉稳的人。
既然要走这条路,不往上攀爬,她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徐姑姑就道:“好,奴婢等小主步步高升,倒是再侍奉小主。”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沈初宜才低声道:“姑姑,前几日听了几句闲言,得请您讲一讲了。”
她简单把白家的事情一说,徐姑姑的面色立即就沉了下来。
“这是哪里听来的?”
沈初宜看了一眼守在门边的舒云,才道:“寿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