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有眼疾,基本上待在侯府中足不出户,谢瞻连沈家家门都没去过几回,自不识得温氏。
长忠却跟着安成替谢瞻去过几回平宁侯府商议婚事,女儿肖娘,温氏虽比不上沈棠宁那般天姿国色,却也生得了一副端淑美貌,至今风韵犹存。
只一双妙目空洞无神,行动需要有丫鬟搀扶,那时长忠好奇,就难免多看了几眼。
长忠把这些都说给谢瞻听,最后道:“小人还需再近前看一看才能确定。”
沈弘谦认识谢瞻和长忠,谢瞻跳下马来,与长忠一起藏到附近一条巷子中,从这条巷子里恰可以看见那处成衣铺。
大约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有几个丫鬟抱着几匹布从铺子里出来,那妇人兴高采烈地,脸上已无一丝恼怒,身旁跟着沈弘谦,两人一道回了马车上。
“那不是温氏,但是一个与温氏生得有六七分像的女子,好像比温氏也要年轻几岁!”长忠说道。
“就由你去查这个女子,”谢瞻沉声道:“务必查出这两人是什么关系,还有,此事莫要让世子夫人知晓,否则我唯你是问!”
长忠一凛,忙应诺。
心里却诧异,爷不是一向瞧不上世子夫人吗,为什么还要打听世子夫人娘家,他不像那爱管闲事儿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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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弘谦在大街上当众与一个和自己嫂子有六七分相像的女子纠缠不清,不论那女子是否在沈家有名分,沈弘谦都逃脱不了一个亵渎长嫂的罪名,事情还没查出什么名目来之前,谢瞻不准备告诉沈棠宁。
回府时,谢瞻在巷口遇见了谢睿。
谢睿如今在宫中做勋卫,兄弟两个见面,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谢睿仍有些尴尬。
两人在大门首下下马,谢睿犹豫了下,还是走上前来施礼道:“前些时日我娘言语间对二嫂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二哥海涵,七郎在此替我娘向二哥赔罪,请二哥莫要放在心上。”
谢睿本也没指望谢瞻能回应,没想到谢瞻闻言却停了下来,看着他道:“七弟今年年纪也不小了,还没定下亲事的人选?”
谢睿受宠若惊,忙回道:“还不曾,我娘说不急,要慢慢找!”
其实四夫人挺着急的,因为京都的妇人大多会在女儿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给女儿找婆家,甚至早些的,十一二岁的都有。
女子及笄后婚事若还定不下来,家中长辈们便会开始犯愁了,像沈棠宁,十一岁的时候就有人去沈家提亲,十五岁了媒人几乎踏破沈家的门口,郭氏骑驴找马,挑挑拣拣,根本不急。
但京都之中如沈棠宁这般样貌又能有几个?女子们早议亲是为了抢夺优秀的郎婿人选,男子们自然也一样,品貌俱佳的大家闺秀总是抢手的,谢睿这个年纪再不及早定下亲事,就只能去相看那些未及笄的小娘子们了,四夫人想抱孙子还要等上好些年。
四夫人迟迟没有定下人选的缘故,不过是她眼光太高罢了。
“是该早些定下了。”
谢瞻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谢睿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哥何时如此关心弟兄的婚事了?
……
谢瞻去寻了王氏,把事情一说,让她帮忙给谢睿选妻,理由是七郎年纪老大不小了,隆德帝有意提拔他,却又觉得他没成家立业,不够稳重。
至于王氏怎么去催促四夫人,这就是王氏的事情了。
王氏本无此意,毕竟谢睿今年才十六,年纪还小,但先订下亲事会确实会更为稳妥。
“目下京里时兴马球赛,正巧过两日是花朝节,不如就趁着在家里办马球赛和赏花宴的机会,给七郎相看,你看如何?”
“随您的意思。”谢瞻起身要走。
王氏却叫住他道:“你先别走,我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秦嬷嬷领着人都退了下去,谢瞻坐下来,看着王氏,等她发话。
王氏咳嗽一声,正色道:“我让你搬去寻春小榭的目的,是为了给阿沈调养身体,你是知道的吧?”
“自然。”
“那你就管好了自己,她如今的情况不宜咳……房.事,你若是实在忍不住,我给你找两个丫鬟,只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许再发生了!”
谢瞻:“……”
“是谁,安成说的?”谢瞻登时恼火道。
自从除夕那晚沈棠宁醉酒宿在静思院后,安成就留心这事了,他总觉得两个主子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且还是偷偷摸摸地不不止一次,也是怕出事才不得已告诉了王氏。
王氏毕竟是过来人嘛,都懂,儿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夜夜身边躺着朵娇花似的美人,叫他清心寡欲是种什么样的折磨。
但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沈棠宁腹中的乖孙。
“你甭管是谁说的,”王氏说道:“等她生完孩子,还得坐月子,最起码要七八个月……”
“好了,我都知道了!”
谢瞻断然道:“您放心,我对沈氏那样的女子,分毫兴趣也没有,必不会不知分寸,做出叫您抱不上孙子的事!”
“我还有事,走了!”
谢瞻回到寻春小榭阴沉着脸就要提安成,安成很有先见之明地地自己找了个地方躲着去了。
屋里,沈棠宁在挑选准备下月给舅舅温济淮的四十岁寿辰礼物,锦书和韶音把她库房里有的礼物都记在了名单上,她挑来挑去都不甚满意,忽听院内传来谢瞻震怒般的怒吼声,主仆三人齐齐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沈棠宁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到莫非是谢瞻捡到了那只荷包?
正胡思乱想着,谢瞻就掀开帘子进了屋,见外间没她,便径直朝内室中她的方向大步走了来。
见她杏眼圆瞪地看着他,谢瞻猛地顿住步子。
“你这般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边说,边捋了把头上有些凌乱的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没什么。”沈棠宁忙低下头,胡乱收着手里的礼单。
听语气谢瞻好像并不是针对她,不过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谢瞻余光瞥见沈棠宁两个丫鬟正警惕地注意着他,心下极不悦,便指使锦书道:“你,去烧热水,这茶水太冷。”
锦书只得放下手中的活计,出去给他烧热水。
谢瞻又扭头朝呆立的韶音喝道:“看什么看!还有你,笨手笨脚的,去给我扫书房!”
“他不是有小厮吗,我又不是他的丫鬟……”
韶音小声埋怨,见主子用眼光不断示意,只得不忿地也走了出去。
谢瞻喝完韶音倒的茶,四下瞥了瞥,那些讨人厌的丫鬟终于都走了,屋里只剩下了他与沈棠宁两个人。
他慢慢起身,悄无声息地踱步到她面前来。
“你在看什么?”
他突然间站到了她的面前,沈棠宁原本坐在床上收礼单子,还觉得他是要到这边来拿衣服,没想到他竟会直接朝她走过来。
沈棠宁又是被他唬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把礼单揉成一团背在了身后。
“是礼单,我舅舅快要过四十岁寿辰了,我在给他挑选礼物。”
谢瞻“唔”了一声。
“礼单你急什么,拿来我看看。”
谢瞻和沈棠宁说话时,总是令沈棠宁想起幼时郭氏给她请的那位教养嬷嬷。
那嬷嬷极严厉,和她说话时面无表情,眼神却犀利极了,倘若她偷吃过外面小摊做的点心,那嬷嬷一眼就能看出来。
且她也和谢瞻一样不允许她偷看话本,每回她都能准确无误地在沈棠宁枕头下搜出锦书新给她买的话本,再顺便狠狠地叫她挨上一顿手心板子。
便如此刻,谢瞻眯着一双凤眼瞧她,平淡的语气却透着股命令似的不容置疑。
所幸这并不是她偷看的话本子,沈棠宁把手里的礼单交给了他。
谢瞻扫了两眼,的确是礼单。
记起上次去温家,长忠说过沈棠宁的舅舅似乎叫温济淮,温家小门小户,本是书香门第,温济淮却没出息,考了十来年都混不上个一官半职,如今在家里做生意。
士农工商,商为最贱,谢瞻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把礼单还给沈棠宁。
沈棠宁知道他看不上她的娘家,赶紧把礼单收起来,换了个话题道:“你今日回来的倒早。”
她本是随口一说,谢瞻心里却颇是一惊:她还关心我,时常留意着我回来的时辰?
“过两日是花朝节,母亲准备在家里办场马球赛,届时我……”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看向别处,似可有可无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那天挺热闹的……你去不去?”
沈棠宁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轻声道:“我也不懂这些,便不去凑热闹了。”
“……”
猝不及防,又仿佛是意料之中地拒绝。
“爱去不去!”
谢瞻咬牙。直过了好一会儿,他冷冷丢下这句话,就大步走了出去。
又发什么臭脾气!整日喜怒无常的!
等谢瞻离开了,气得韶音对着男人的背影狠狠啐了两口。
第31章
入春之后,天气逐渐转暖。
春日烂漫,天朗气清,正是踏青赏花的好时候。
谢家郎君个个生得芝兰玉树,一听说谢家要办赏花宴,还有马球赛看,哪个小娘子能不动心,纷纷应约登门,故今日谢家门庭前是络绎不绝。
来的几位姑娘中,有三位姑娘是四夫人颇为看中的。
一位是吏部尚书曹尚书家的曹三娘,一位是皇亲国戚,东海郡王家的小女儿朱小娘子,一位则是书香门第、太子少傅的孙女孙七娘。
有了王氏帮忙挑选,四夫人对这三个姑娘品貌都十分满意,宴会上笑得合不拢嘴,派人三番两次催促谢睿来后院吃茶玩耍。
晌午时校场的空地上就搭起了数十个彩棚与茶桌,管事嬷嬷邀请各位贵女夫人们前去观看马球赛。
“嫂嫂,你猜我七哥会选哪位小娘子下聘?快点儿和我一块去瞧瞧!”
沈棠宁有歇晌的习惯,晌饭后她准备躺下休息片刻,还没等她换好衣服,谢嘉妤就风风火火地掀帘冲了进来,拉着她的手就盛情邀请一起去看马球赛。
沈棠宁不爱凑热闹,奈何谢嘉妤兴致正高,压根不容她拒绝,上来便道:“今个儿来得人多,正热闹着,许多是我闺中密友,素闻嫂嫂美名,央求我带嫂嫂出来见上一面,嫂嫂该不会让我这个东家没面子吧?”
说罢不由分说,招呼丫鬟来给自家嫂嫂换上一身颜色鲜亮的衣裳,重新梳妆,仔细打量许久,终于满意了,架起人便去了新搭建的马球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