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体力不及宗瑁,很快被他追上并行,头上所戴的兜帽随风掉了下去,露出一张雪白的,沾满了血污的女子面容。
宗瑁失而复得,心中怎能不惊喜,忙抓住她的手腕道:“团儿这里危险,你快跟我回去,我不会再容父皇欺辱你!”
沈棠宁却道:“宗世子,求求你放我走吧,你若强留我,我今夜便唯有一死了!”
眼前的女子流着泪水,唯有那双杏眼依旧那么乌黑清澈,满是哀求地看着他。
宗瑁心神一震,难以置信道:“你为何非要寻死,跟我难道不好吗?团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没能护住你?”
沈棠宁说道:“不,我不是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命不好,这辈子我只想与我的家人、女儿在一处,哪怕你对我再好,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吗,你每回杀人,我心里都深恨我自己无能,若不是因为我,那些无辜之人便不会惨死,我恨不得代他们去死!”
宗瑁从没想过,他会给沈棠宁带来这么多的痛苦。
自从将她掳到太原宫之后,就从未有一日见她真心笑过,宗瑁死死地攥着她的腕,眼底流露出挣扎之色。
难道,他是真的做错了吗?
沈棠宁感觉到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在渐渐松开,心里也随之高高悬了起来。
就在这时,斜刺里忽毫无预兆闪出一抹银光,直直冲着宗瑁的面门而来。
宗瑁大惊,幸亏躲闪及时,从马上跌到地上,仍旧被对方削掉了一缕头发。
那人身手矫健,从马上一个翻身跳下来,转眼便跳到了沈棠宁身后,不及宗瑁反应过来便从背后抽出一把刀再次要朝着他的咽喉砍去。
这人显然是要取宗瑁性命,刀刀都如风凌厉,仿佛带着恨意般,砍下去的力道都用了十足十,将地面震得“隆隆”作响。
宗瑁满头大汗,狼狈在地上躲闪翻滚着,险些被砍掉一条胳膊,眼看那闪着银芒的刀刃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宗缙自以为今日难逃一劫,遂闭目待死。
却不料沈棠宁拉住了谢瞻。
“再有下一次,我谢瞻定取你之命!”
半响,宗瑁睁开眼,只听谢瞻丢下这句话,便一夹马腹,搂着马上的沈棠宁疾驰而去。
……
谢瞻将沈棠宁带到了安全之处,摘下她头上的兜帽。
夜风在耳旁幽咽地吹过。
“哭什么?”
他抚摸着她吓得雪白的面旁,哑声说:“他们欺负你了?”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哭,泪水浸透了谢瞻肩膀和胸口的衣料。
沈棠宁不说话,只是将脸抵在他肩上无声地啜泣着。
谢瞻捧起她的脸来,她的泪水早已流了满面,谢瞻既心痛,又愤怒、自责,却只能无力地从袖中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轻轻地帮她拭去脸上血污。
直到这一刻,数日来压抑的恐惧、羞耻、绝望好像终于找到了决堤口,沈棠宁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哽咽地大哭起来,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谢瞻死死地攥住十指,掐进自己的掌心里,良久,深吸口气,重新往怀中女子颤抖的身子上披了一件干净的披风。
长忠跟着他寻到一处高地爬上。
城郊西山,山脚下城池灯火如昼,不论多么强大的人都化作了战场上的一只蝼蚁,血流如注,尸身成山。
长忠用千里眼观察完毕,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人道:“世子,那人便是宗景先。”
谢瞻从长忠手中取过白虎弓,弯弓搭箭,对准宗缙心口。
“嗖”的一声。
与此同时,从谢瞻相对的方向也有一只箭矢破空而来,宗缙的亲卫发现了这只箭,拼尽全力去推宗缙。
宗缙一抬眼侧身,瞳孔骤然一缩。
然而再躲也来不及了,那两只箭矢齐齐射偏,一支射穿了宗缙的右眼,一支插在了他的后背上,距离心脏最近之处。
宗缙坠马,敌军顿时军心大乱。
“世子,对面有人!”长忠惊道。
谢瞻放下弓,对面的男人也在和他做着相同的动作。
狭路相逢。
谢瞻攥住了手中的白虎弓。
三息之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无视对方,掉转马头而去。
……
谢瞻用四天四夜的的时间从河北连夜赶到太原。
宗缙担任蓟州节度使时排除异己,树敌太多,为了赢得隆德帝器重,大肆残杀契人。
太祖爷自建国之后,多次北伐将契人驱逐至漠北,后契国内部分裂为东西两契,多年来内部纷争不断。
起先东契势大,四处欺凌周围弱小国家。一百年后东契逐渐走向没落,西契强势崛起,自二十年前西契首领汗主默答之父铁力继位后更是达到了巅峰。
到默答继位,朝中不乏亲周派与仇周派,亲周派乃是以默答宠妃察兰汗妃及汗妃养子伯都为首,而仇周派的首领则是左丞相土勒等人。
多年来两个党派相互倾轧,互不相让,而默答的态度却十分不鲜明。
宗缙年轻时曾跟随义父张元伦巡边蓟州,遇上察兰汗妃六岁的大儿子阿弥坦微服偷跑出宫游玩,宗缙不知阿弥坦是察兰汗妃之子,为了立功将阿弥坦及身边所有侍从残杀。
自此察兰汗妃对宗缙恨之入骨。但宗缙谋反之后又不得不反过来去讨好契人,否则只要他一离开朔方和蓟州,契人便会趁虚而入直捣他的大本营。
自宗缙生出反心之后,这几年来苦心经营,多次向默答与察兰汗妃进献金银珠宝,态度谦卑,并许诺只要他担任蓟州节度使一日,便绝不再动契人一根手指头。
时日一长,西契与宗缙的关系渐渐不再紧张。
宗缙在京都吃了败仗,折损数员大将,连自己宠妃的哥哥都折在了里头,再也坐不住,猜测到郭尚与谢瞻也许很快就会筹措大军来攻打山西,于是连夜赶到太原预备御驾亲征。
他本以为抓住了沈棠宁是个极好的羞辱谢瞻的机会,没想到谢瞻行动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今夜竟会命手下士兵假扮成契人要求入城。
那守城士兵见城下叫嚣的军人个个生得高鼻深目,五大三粗,且都操着一口流利的契语,误以为是西契派了人来,匆匆去报。
好巧不巧,西契的丞相土勒确实曾与宗缙书信往来,那阔死后,默答认为宗缙不成气候,选择作壁上观,宗缙心急如焚,向老丈人土勒求救,土勒也承诺会说服默答支援宗缙。
土勒不仅与宗缙私通多年,甚至把自己小女儿嫁给了宗缙为妾,前不久死在居庸关之战中的那阔就是土勒的儿子。
宗缙虽高兴来了援军,却也未被喜悦冲昏头脑,而是犯了疑心病。
依着土勒信中所言,至少还有两日方能到,怎会莫名提前?
他下令士兵先不要开城门,准备亲自来迎接援军,却没想到太原城中早就混入了谢瞻的内应。
谢瞻在城外一声令下,城中内应立即大喊谢瞻与郭尚带着朝廷军攻进来了,宗缙的这些叛军如今闻谢郭二人名号丧胆,瞬间整个太原城人心惶惶,军心大乱。
趁此良机内应们更是一举打开了城门,宗缙的士兵们擅长野战不擅守城,城门沦陷,谢瞻将白蹄乌放入城中。
白蹄乌虽性烈却极通人性、守忠诚,找到沈棠宁后马不停蹄将她从行宫中驮离了出来。
不过谢瞻这次来太原主要为救沈棠宁,带的人并不多,兼之目下局势中似搀进了西契人,是以并不恋战,找到人后便迅速而有序地撤退,连夜退居到远在太原百里之外的灵武。
翌日,灵武城。
谢瞻焦灼地看着床上双颊通红,口中呓语不停的沈棠宁,问大夫道:“她目下怎么样?”
老大夫苦着脸道:“将军恕罪,恕老朽也无法判断夫人是生了什么病,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当不是伤寒之病,倒像是中了……”
老大夫顿住。
谢瞻心中忽有不好的预感。
“您但说无妨。”
老大夫叹了口气。
“像是某种青楼楚馆中不入流的春.药。”
默了片刻,谢瞻霍然站起来上前一把抓住老大夫的衣领子喝道:“放屁,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长忠惊得也连忙站了起来,老大夫却看着他坦然道:“谢将军,老朽医术不精,也看不出谢夫人究竟中了何种春.药,但事已至此,您发再大脾气也没有任何用处。”
“您放心,这事会烂在老朽的肚子里。”
直到老大夫走了许久,谢瞻依旧呆呆立着没有回过神来。
这已经是宁州城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了。
沈棠宁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迷迷瞪瞪地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疑惑而低柔地唤道:“阿瞻,阿瞻……”
谢瞻蹲了下去,抚摸她滚烫的脸。
“团儿,我在这里。”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颤抖,沈棠宁却觉得那手掌纹路上的茧子磨得她既难受又舒服,而且这手掌厚厚凉凉的,她忍不住用脸蛋蹭了蹭,喃喃道:“阿瞻,我好热,好难受,你帮我找大夫看看好不好?”
她的声音中不知不觉带上了撒娇的意味,好像这样谢瞻就可以尽快帮她。
从谢瞻把她从太原城中带回来的这一路上她都难受极了,只是刚开始不过是强忍着不想说,不愿意麻烦谢瞻。
但是渐渐地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她真的很热很燥,那种燥热像是从脚底板爬上来的,热得她喘不上来气,口干舌燥,如跗骨之蛆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理智。
她难受得将藏在被下的双腿交叠,摩擦,可是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说不清自己究竟哪里难受,身体里面好像有个黑洞空虚得要命,她想将这黑洞填满。
她哭着去蹭谢瞻,乞求他救救她。
可无论她怎样哀求,他却总是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按住她,呵斥她不要乱动。
而后她也不知他是做了什么,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竟将她的手脚都绑了起来,叫她一点都动弹不得。
沈棠宁委屈极了,哭着大骂他混蛋。
弄到最后两人都出了一身汗,谢瞻绑好了沈棠宁,手在装满冰水的木桶里试了一下温度。
再看看怀里红着眼眶瞪他的沈棠宁,就她这幅柔弱的小身板,莫说受不住这冰水,倘若真把她放进去,怕是会气得立即跳起来咬他。
谢瞻思量再三,将沈棠宁放到了床上,而自己则脱下衣服泡进了冰水里。
很快他便感觉到浑身被冻得冰凉,不过这样的温度对谢瞻而言却算不上什么,他不敢冻得太冷,从水桶中出来简单地擦了擦,走到床边。
沈棠宁大约是喊累了,奄奄一息地歪在床边,只时不时地啜泣两声,谢瞻轻触她晕红的脸庞,她便像个小孩子一样含糊地哼唧了起来。
谢瞻闭上眼,下狠心剥光了她的衣服。
尽管他浑身已经被冻到麻木,但接触到她肌肤的那一刻,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