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抚摸着独幽的琴弦。
在白天萧砚问过她后,沈棠宁才突然清醒。
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谢瞻身边,她总要离开圆姐儿,去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天下之大,除了找到哥哥沈连州这个一直以来的念头,她亦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迷茫与怅惘,如藤蔓般爬满了她的心。
她承认,现在这样的日子虽然过得平淡,却很安逸。
母亲身体康健,恢复了视力,女儿活泼可爱,逐渐和她熟稔起来,谢嘉妤这个小姑还会时不时来陪她聊天下棋打发时间。
至于谢瞻,在经历了初嫁他时争吵与磨合之后,她也逐渐懂得了该如何与这个男人相处。
平心而论,谢瞻待她很好,这个表面上霸道强势的男人,也有他温柔体贴的一面。
察觉到她不开心,会故意逗她笑,会为她梳头,穿鞋,会在王家人面前维护着她……
待温氏,他更像侍奉真正的母亲一样孝顺,这是以前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
一家人每天就这样住在一起,不必迎来送往,处理烦心事,她真的很安逸满足。
安逸到,她快要忘了这一切本不属于她,是属于另一个女孩子。
谢瞻的家人,骨子里瞧不起她。
谢瞻,也并不喜欢她。
而他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尽他所能帮助她而已。
“姑爷,您回来了。”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沈棠宁回过神,赶紧把舆图收起来,放到一边去。
谢瞻这两日白天都不在家中。
隆德帝说是允他回琅琊看看外祖王钦,顺道休息段时间养精蓄锐,谢瞻也没闲着。
沈棠宁偶尔从长忠口中得知,谢瞻在预备明年开春与燕国的一场大仗。
其实他心里的压力也很大,有时半夜她醒了,借着月光看见他两道剑眉都是深深皱着的。
沈棠宁默默坐了一会儿,让锦书去倒茶,而她则去屋里找出他需要换的常服摆到衣槅上。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响起那熟悉的脚步声。
沈棠宁转过身。
“你回……”
话音未落她惊呼一声。
男人手臂突然从她腰间穿过,将她一把挟进怀里,两三步走到床前,丢入了帐中。
第60章
……
后面的事情,断断续续,她失了意识。
她的身体化作了一条小舟,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航行着。
眼前一片昏暗,风雨如晦,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似真似幻的雷暴轰鸣声在耳边嗡嗡响着。
她艰难地随着水流颠簸,数次想睁开眼,却好像怎么也驶不到尽头。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已是十分疲倦,微微掀开眼皮,光线射入她的瞳仁中。
谢瞻沉默地擦拭着她的小腹,无意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漆黑的凤眼在她脸上驻足片刻,闪烁着沈棠宁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至于那是什么——
她的眼睛忽无法控制地下滑。
谢瞻迅速用衣服掩住,下了床。
下一刻,衣袖的一端被轻轻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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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嗓音有些颤抖地说。
她知道,每一次她在床上累得一动不想动时,他都会自己一个人去净房。
有时看他隐忍压抑的难受模样,她心里感到难以言喻的愧疚,忍着羞意提出她可以用手,他却连此也拒绝了。
而就在刚刚,他分明已是动情之至,甚至在她身上便……
沈棠宁不明白,但她不忍心看他再这样难受下去。
谢瞻背影顿住。
他一动不动,既不回应,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断然拒绝。
沈棠宁扶着床铺慢慢坐起身,遮盖在身前的锦被滑落了下去,露出在幽幽烛光下,闪耀着细瓷般光芒的奶白肌肤。
“你不用担心,我,我不用你负责。”她低声道。
谢瞻猛地转过身。沈棠宁甚至听到那床板都震得“嘎吱”了一下,却在他如刀剑般愤怒冰冷的目光下,身子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他沉沉地笑了起来,笑声很古怪。
“你不用我负责?”
谢瞻想笑,很好笑,并且他也笑出了声,因为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愚蠢。
是,作为一个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夜夜看着她玉体横陈在自己的面前,他有多么地渴望得到她,拥有她。
可是他不敢,不敢为了一夕之欢去赌。
他害怕她再一次的不辞而别,他害怕自己无意间对她的伤害,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醉酒那一夜险些强迫她后,她再见他时那种畏惧而厌恶的眼神。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对自己的心意,哪怕她只是为他梳头,对他展露出一个微笑,他都能欣喜若狂,高兴上好些天。
只要她不愿意,他便不想去强迫她。
从前,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只要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去得到!
但现在她竟然对他说不用他负责,那他的之前所有克制和隐忍都变成了什么?
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一定是疯了,他恨她的无情,也恨她的不自爱,即使那个要与她有床.笫之欢的男人是他自己!
横竖她已经决定了要与萧砚双宿双栖,是不是睡完之后她会说这是为了补偿他,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然后再和他划清界限,求他成全她与萧砚?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真的在乎过他吗?她甚至都不需要他负责,只要他想睡她,随时都可以睡!
“沈棠宁,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娼妓与嫖客?你这么想离开,你现在就和他走啊,你还回来做什么?!”
谢瞻用力掰住她双肩,像一头愤怒的雄狮那样吼了起来。
沈棠宁呆住了,眼眶瞬间红了。
她不知他又在气什么。
她只知道他一回来就那样粗鲁地对待她。
她以为他是累了,看着他再一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遮掩身上的异样,她不想再看他这样忍下去了。
在离开谢瞻之前,她想不到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够报答谢瞻的东西,除了她这幅尚且清白的身子,能够抚慰他强盛的欲望。
他之所以生气,难道是觉得自己在羞辱他吗?
就因为她被宗瑁掳走过,那时他什么都不问,他不问,她也羞于去解释。
可是,每每她一提起宗瑁,他的脸色立即就变了,说话也变得刻薄尖酸起来。
她明白了,他到底是嫌弃她的,只是不曾说出口。
原本沈棠宁便已是鼓起平生所有的勇气,忍着莫大的羞耻说出那话,却被谢瞻大发雷霆地拒绝,这与被当众打脸,拒绝她的求欢有何异?
她单薄的肩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以至于忽略了他后半段话中掩饰不住的醋意与妒忌——
那个他,不是宗瑁,而是曾与她有过婚约的另外一个男人。
沈棠宁的沉默,在谢瞻看来却是默认。
谢瞻冷笑连连,一把抓起地上的衣服,摔门而去。
“姑娘……”
韶音小心翼翼走进来,看见沈棠宁背后散着一头凌乱的长发,身无寸缕地坐在床上,趴在膝上哭泣,好不可怜,连忙捡起地上的衣服裹在她的身上。
“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闹成这样?”她心疼地道。
今天是韶音值夜,本来睡了一小会儿,等着主子叫水,却突然被男主人的怒吼声惊醒。
想到在隔壁屋听到谢瞻争执的那几句话,韶音心“咯噔”一下。
莫非是白天萧侯爷与姑娘私下见面的事被姑ῳ*爷知道了?
对于谢瞻这个喜怒无常的姑爷,韶音自然是心里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但自打这两人来到琅琊以后,韶音发现两人每天晚上都会睡在一张床上,天刚黑,谢瞻便要栓门把沈棠宁拐到床上去,没多久那帐子里就发出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还总能听到沈棠宁的哭声和求饶声。
韶音担心谢瞻欺负沈棠宁,偷偷问锦书缘故,锦书却让她别多事。
韶音总觉得这事定是自家姑娘受了委屈和蒙骗,所以当萧砚不死心地来找她帮忙时,她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姑娘,咱们白天和萧侯爷见面的事,该,该不会是被他知道了吧?”
韶音急忙压低声音问。
沈棠宁只是将脸埋在膝上,埋在被子里,一人默默地流着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