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是谁?”
此时坐在正中,貌似周芸的那个贡生,略略朝前欠了欠身,温声回答。
“回禀陛下,徐绍正是晚生。”
李秉稹又将他文章单独抽出来,多看了几眼,眼中的欣赏意味更浓厚了几分,不禁对此人生了些兴趣。
“家中可有人在朝中当官?”
“回禀陛下。
家父徐兴平乃衡州县令,姐夫郑明存就任工部,担当侍郎一职。”
也是奇了怪了。
目前为止,李秉稹已在选秀上见过了郑明存的妻妹,现又在殿试上见了他的妻弟。
唯独他那娇妻本人。
李秉稹至今都未见过。
不禁倒让他生了几分好奇之心。
不过处理正事的当口上,李秉稹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场殿试本身。
又随机问了徐绍几个问题,眼见此子也是应答如流,更加让李秉稹确定他就是今日的状元人选。
又随机挑选殿中的贡生,就最近朝廷颁布的政令聊了聊,确定了几个今后能用之人,而后将三甲名单交由庄兴,由他当众宣布之后,就结束了这场殿试。
回到养心殿中。
李秉稹端起茶盏喝了口,发现又正巧是之前容国公府送来的那款茶叶。
自从得知他喜好这一口后,容国公府就已连续往养心殿送了三四年茶叶,据说是郑广松的嫡长媳,亲自采摘晾晒的——倒也确实是尽心。
郑广松这两年很安生。
郑明存建造云玉殿有功。
他家嫡长媳又月月给他送茶叶。
……
不赏都快有些说不过去了。
“传令下去,郑广松传爵给嫡长子那事儿,朕允了,另封容国公府嫡长媳,为从六品诰命夫人。”
虽说现如今李秉稹已是至尊至贵,可身处无人之巅,身侧无一人相伴,难免也会生出万千孤寂。
尤其是看着别人夫妇举案齐眉,娇妻美眷在怀,他也不是没有动心起念过。
总是不能再这样下去。
母后的话无不道理,这浩瀚的大好河山,欣欣向荣的繁盛,总需要有人继承,是该到了要个子嗣的时候。
如今后宫中只有丽妃一个。
且她在后宫中处处尽心,是个贤良淑德之人,虽说她当时口口声声说只想苟活,可未必就没有承恩的心思。
那便给她个机会吧。
“传朕旨意。
朕今夜去成华宫安歇就寝。”
这三个月来,为了太后陆霜棠安心,一个月总也有那么几次,李秉稹会到成华宫就寝,可二人从不同床,且皇上也从不会命人提前来 通传。
如此郑重其事,便是在传递着层与众不同的信息——这不是在做戏,而是李秉稹终于决定要与她有肌肤之亲,真真正正要让她伺寝了!
消息传到成华宫的时候,姜姣丽简直有些欣喜若狂,待镇定下来后,便慌乱无措地,为今夜做着各种准备。
亥时二刻。
在殿中心慌等候的姜姣丽,耳旁传来吱呀一声…
李秉稹踏入殿中,他着了身明黄的常服,胸口处绣着腾云驾雾的沧海龙腾,月白祥云纹的玉带,愈发显得身姿欣长。
烛光晃动下,发丝如墨,俊美无涛,平日里铮然凛冽的气场消减了些,只满身清冷风姿。
姜姣丽既有些羞腆,又有些紧张,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且她看出他鬓角还有些湿润,通身还带了些皂角的清香,便知道他是做了准备,沐浴了来的。
这无疑做实了她心中猜想。
若是换做以往,姜姣丽断然不敢肖想,可今日这个时机,却实在不容错过,所以她收起以往的恭谨,暗吞了口唾沫,大着胆子轻步上前,柔声款款道。
“皇上,臣妾为您宽衣。”
眼前的女子妆容精致,云鬓盘繁,身着盛装,妩媚动人,殿中也是也被装点得格外雅致,轻纱浮动,甚至鼻尖还传来了阵他并不讨厌的熏香……
此情此景此氛围,但凡是个男人,都必然会想要沉寂在这温柔乡中。
可李秉稹莫名兴致却不太高。
他任由着姜姣丽解开了身上的薄氅,可在她贴上来的瞬间,望着那张精心雕饰过的美丽面容,却不知为何,一点动心起念的意思都没有。
就这么单刀直入,实在是让人有些勉为其难,可他确是想要尽力与她尝试一番,只得想个辄。
他转了个身,避开了那双想要拥上来的双臂,坐在厅中的金丝楠木贵妃椅上。
“会舞么,舞一段,助助兴。”
若说舞,姜姣丽还真会。
她的生母在嫁人之前,是名动襄阳的舞姬,从她能跑会跳起,母亲就教她跳舞,所以姜姣丽确是有些童子功在身上的。
她使劲浑身解数舞了一段,身姿轻盈,动作流畅自然,期间还不让朝男人投去含羞倾慕的眼神……
自认为舞姿足够俘获人心,却见得李秉稹眉头越蹙越深,甚至舞最后,轻叹了口气,略带几分失望摇了摇头。
“……差远了。”
说完这三个字,李秉稹再也无心在此处待下去,腾然站起身来,抛下了句“朕今日乏了,你早些安歇”,就抬腿朝殿外踏去。
眼看就要成功,谁知就在最后关键时刻截然而止,这如何能不让人觉得沮丧?
姜姣丽涨红着脸,气得将桌上的杯盏全都拂落在地,扯下两个时辰前才挂上去的软纱,将其狠狠从中撕成两半。
呵。
差远了?
她的舞姿和谁比差远了?
莫非是和当年镖队中的那个寡妇,李悦怡姐妹二人认的母亲,已经死绝了皇陵却有她衣冠冢的周芸比,差远了是么?
就算那人跳得更好又如何?
她死了!
再也不能活灵活现在你眼前,裙摆翩跹再给你舞一次。
罢了。
何苦要去同个死人计较。
今日皇上既能来到此处,那便意味着想要抛却前尘往事,二人圆房,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名分,荣宠已经事先占上了。
那君恩,皇嗣便必不会远。
*
*
另头。
永安街。
容国公府,涛竹院。
徐温云正带着辰哥儿在庭院中念诗,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嚣,抬眼望去,只见阿燕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入园中,脸上神情兴奋至极。
“夫人!中了!
绍哥儿中状元了,十八岁的状元!夫人,您终于熬出头了!”
这巨大的惊喜砸来,徐温云眸光震动,眼底忽就闪起道亮光,整个人都有些晕乎。
前些日子去看榜,望见徐绍高中会元,这就已足够振奋人心,可因着弟弟的年龄到底放在这里,实在还太过年轻,所以徐温云从未奢望过他会高中状元。
自祁朝开国几百年来,连续在乡试,会试,殿试中,连中三元者,以往只有过一例。
而徐绍是第二例。
更何况他还年龄尚小,入翰林,走仕途,进内阁……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舅舅中状元了!
要我看舅舅戴红花,骑大马,游花街。”
耳旁传来辰哥儿欢欣雀跃的声音,徐温云这才缓过神来。
“这是天大的好事。
须得扎炮竹,摆筵席庆贺,灵水巷的宅子才置办打理妥当,只怕珍儿忙不过来,阿燕,你立即遣几个下人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再命人去买红纸红布,烫金的拜帖,给绍哥儿往日在国子监的同窗,恩师,提前都准备上请柬,待定下日子,便邀他们去赴谢师宴。”
“遣人去买些新鲜瓜果,蜜饯糕点,再准备几十坛女儿红……都预备起来。”
将将交代完这几桩事儿,容国公府二房三房的亲眷们,也都从别处听说了徐绍高中状元之事,都不约而同来涛竹院祝贺。
一时间,涛竹院中成了欢乐的海洋,众人都拱手道着恭喜之词,喜气腾腾一片。
何宁恭贺完之后,更是在旁捶胸顿足,惋惜至极。
“早就和母亲说了,让他将我那胞妹嫁给绍哥儿,谁知她犹豫再三也没将事儿定下来,总想着须得先去进宫选个秀,这下好了,绍哥儿出息大发了,一下中了状元,母亲估计现在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徐温云是真真从打心底里高兴,以往她在人前向来都低调,连笑容都是收敛着的,今日却不想顾及那么多,大大方方,满面红光应对着。
容国公府的亲眷恭贺完,正想要走,结果前厅又有人来传话,说宫中内官到了,唤徐温云前去接旨。
?
今日是弟弟徐绍中了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