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更加火热的商铺,孙丈青不由得连连点头,“沈妹子,你可真是个做生意的料。”
似乎是想起什么,她拉着沈明珠去了二楼,压低了声音说道:“先前拜托我的事,已经给你查清楚了,估摸着这些日子,你家那小娘皮当初勾搭的姘头就要走商回来了。”
当初沈明珠拿到的把柄就是那继母郑氏以前有过相好,以前不过是唬住那小郑氏,只待如今的机会,好将她死死攥在手里的那些母亲的嫁妆彻底拿回来。
“多谢孙姐姐了,我去准备准备,这几日就能动手了。”
就在两人在谈论着怎么处理的时候,另一边的谢清霖一行人总算是到了此地。
当地的官员一干人等早早的等在了栈道外头,各带了不少衙役们迎接,阵仗弄得颇大。生怕这位如今盛宠正眷的钦差状元郎拿他们开刀,一律皆战战兢兢地,想着如何才能躲过这场灾祸去。
谢清霖一路风尘仆仆,待到见各位官员的时候,却依旧走路的姿势如同青松劲竹,宽肩窄腰,那绯色官袍穿在他身上,通身都是令人畏惧的威严。
他端坐在太师椅上,挨个见了这一干官员,没有任何歇息,雷厉风行的安排好了要查阅的东西,让误以为他至少会顾忌这里头弯弯道道的官员们心里头凉了半截。
想来江南是真的要变天了,这帮官员悄悄叹了口气,各自底下都有了新的算计。
谢清霖并未向这些人明说,查私盐其实只是圣人想要敲打江南等地这一干世家联起手来,在这里想着天高皇帝远,脱离掌控的由头。
明面上排他来,其实早就有圣人的亲信们安插好了暗线,就等这些人把视线都放到他这个钦差大臣身上,再伺机行动的。
只是许多事是不用说的太明白的,他也没必要和这些尸位素餐的人挨个说清楚的。
毕竟,这次来,谢清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年京城的冬天太冷了,他需要来江南见一个人,好慰藉这折磨死人的相思。
第26章
谋划这件事,沈明珠只用了三日,效果却出奇的好,就连风雪也恰如其分的在沈父出门时降了下来,免去了需要沈明珠想法子叫他回来的事情。
瞧着瘫坐在地上的郑氏和她的那位姘头,装作一无所知的沈明珠端坐在正厅的椅子上轻轻勾了勾唇角,若有所指地冲着刚刚归家就气疯了的沈父说道:“父亲,可别闹得太大了,免得叫我那弟弟听了闹将起来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沈父猛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外头饮酒时听人说道,沈小宝同他生的格外不同,看着就知道是续弦的妇人领来的。不由得更是又惊又怒,看着地上的郑氏,发起狠来。
“你就说,小宝究竟是不是你和这个奸夫生的!”
说罢,再也顾不得别的,沈父拿起放在一边的茶碗什么的,尽数丢到了啼哭不以的郑氏身上。
而这郑氏也是一头雾水,她已经和这位走商断了有好几年了,这人有点子下了床就不认人了,所以她才去勾搭的沈父。本想着这事就当是烂肚子里头了,没料想沈父离去京城的时候,这走商又来勾搭她。
独居家中寂寞,再加上她以前就和这人有私情,自然听了几句软话没有忍住,却没想到不留神,就被沈明珠抓到了把柄。
小郑氏晓得如今沈家铺子也开始挣银钱了,发了狠写了绝情信给那人,却没想到这走商又来寻她。
更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然正正好遇上沈父回来给沈小宝送衣裳,直接撞上了她的奸情。
方才沈明珠一开口就是提到自己那儿子,却叫这郑氏忽而明白了什么似的,止住了啼哭,怒瞪着这个先前拿住了她把柄的女郎。指定是她故意挑唆的,不然怎么就这么巧!
“夫君!定然是这小蹄子污蔑我啊!她定然是想着咱们沈家,如今家业大了起来,试图将咱俩亲生的孩儿挤出去啊!”
说到这里,郑氏也不再掩盖之前就同沈父婚外苟且的事了,哀嚎着说起自己以前什么名分都不要,在外头庄子里等着他来看自己和孩儿的情分来。
听着这样的话,沈明珠面色虽一点都未曾变化,心里却觉得格外恶心。
这两个人怎么能将背着母亲在外苟且之事,说成情分了。好似自己的母亲在家中操劳家事,还要看着庄子里头的收成,甚至有时候不得不卖掉自己的绣品来贴补眼前这个男人在外头的花销。
真是,恶心之至,寡廉鲜耻。
只是那沈父听了这续弦郑氏的话,心里也略略有所嘀咕,看向沈明珠的视线里头也带了些愤怒中的狐疑。
沈明珠丝毫不慌,她朝着沈父说道:“父亲是知道女儿我的,自从归家,所赚得的银钱尽数都是给了父亲的,甚至昨个我还同父亲一起去了沈家祠堂里头,说要将以后赚到的银钱都归到小宝那里。”
“祖宗祠堂里头说的话,是要上告天地的,父亲说那是他的亲生骨肉,亲姐姐的我又怎么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弟弟?”
先前的示弱总算是在此刻,彻底显示其中的利害来,沈明珠的话说完,沈父直接一个巴掌朝着地上的郑氏扇了下去。
沈父本来生的还算是可以那张脸,此时狰狞万分,眼角的褐纹看着可怖又苍老,“老子为了娶你这个贱货,可是下了血本的,你竟然敢背着老子勾三搭四!”
说罢,像是发了狠,又一脚踹在地上那奸夫胸口上,“说,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你这奸夫的!”
就算是受了这样重的一脚,那行商只会哎吆哎吆的求饶,没有半点子敢反抗的念头在。
毕竟通奸可是大罪,这沈家要是为了脸面不去衙门里告他就罢了,要是真去了,他这身皮肉还不全折在里头了。
只是那郑氏自己心里是有谋划的,见到事情败露没有办法了,她这才哀声道:“夫君,是我一时糊涂,但咱们的孩子是无辜啊!你看在小宝的面子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叫沈父越发狐疑了起来,他像个发怒的丧家之犬,蜡黄的脸上满是崩溃。
“你还有脸提小宝!我这就去报官,叫你们这对奸夫□□好好的吃一顿官司!”
只是他又确实想到了自己那个宝贝疙瘩,一时间竟然真的犹豫了起来,在一边的沈明珠自然是看了个透彻。
她轻轻皱了皱眉头,对自己如此这般的生父,竟也有对子女的爱吗?在心里自嘲一笑,沈明珠给在门口自己早就安排好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这边正闹将着,外头沈小宝的尖叫哭啼带着过于肥胖之人特有的含糊不清之声,一下子就响了起来。
“别打我娘!娘!你怎么了!娘!”
见到沈小宝来了,本来还在暴怒之中的沈父脸色也出现了犹疑之意,看着地上哭作一团的母子二人,他竟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没有再对那继室郑氏说什么。
沈明珠讽刺的勾动了唇角,对自己就可以随意利用,对自己的母亲就可以视而不见,甚至十几年冷落她们母女,而对地上这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即使出现了通奸这样的事,都能叫他忍下来。
可真是她的好父亲啊!
只是沈明珠的后手不只是这些,那人教她过的,斩草不除根,会让自己处于最危险的情况里。
谢侯府培养出来的姑娘,当朝陛下钦点的谢大状元郎亲自教出来的沈明珠,怎么会只有这些小手段?她要做的不仅仅只是让这些人吐出他们不该拿的东西,更是要毁了他们的内心。
杀人只是点头之间,她沈明珠要做的是叫他们狗咬狗,将他们的内心全部摧毁了,而后就算是活下去,也依旧恨毒了彼此。
她拿出手帕轻轻擦了下眼泪,对着身侧的沈父说道:“父亲,就当是看在小宝的面子上,饶了郑氏吧。毕竟,咱们已经在族长那里签了契约,以后咱家的东西,都是要留给小宝的。”
“唉,父亲以后还要指望小宝呢。”
这话忽然点醒了沈父,这郑氏每日都提要把如今沈明珠赚的银钱留给小宝,逼着他将全部的东西都签订契约留给了这个儿子。
当时只是觉得兴许是郑氏担心沈明珠以后会分走家产,但现在被这样一点醒,沈父登时以为这郑氏是生了易心,想要弄死他以后和这奸夫一起养大他们的孩子!
而沈明珠看他神色都被吓变了,更是没有停下,继续说道:“父亲,这事就到这里吧,毕竟咱们可都是将小宝视若己出了,就算真是这人的孩子,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哭作一团的郑氏听到这话,就知道这事定然是沈明珠做的了!她肯定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沈家的亲生骨肉,所以故意设了这局,好叫小宝被沈父厌弃!
人被逼得急了,便会开始无所顾忌,此时只要她郑氏认下了这笔账,就算她死了,以后小宝的日子也会过得痛苦不堪。
郑氏一咬牙冲着沈父喊道:“沈长路!今个你要是敢把我送去官差那里,我就把我们干下的事一起说明白了!看看咱们两个究竟会不会一起死!”
一起做下的?沈明珠心里突觉不对,她脸上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唇上的颜色变得惨白了起来,她盯着地上的郑氏,一字一句问道:“你把话说清楚,究竟你做了什么?”
一个继室告发,能叫夫君一起死的罪名。
自己当年的母亲身体是不太好,但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早。
而那个秋日,父亲好像真的急匆匆赶回来过。
沈父听到这话,竟真的没了那股子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颇有些安心下来的郑氏,忽而抬头看了一眼端坐在那里的沈明珠,她面上没有一丝怒气,眼睛里镇定却又格外的冷,却叫郑氏从骨子里感到了一阵寒意。
这小蹄子,不会猜到了吧!
郑氏只能强装镇定,颤着声音说道:“还,还能有什么,沈长路你娶我之前可是说好的,可是一点都不能叫小宝受委屈的!”
沈明珠先前看他们这一群人闹得翻天覆地,神色依旧是从没变的,而此时却像是被触到了什么内心深处的伤痕,她突然开口,对着自己的生父一字一句说道:“父亲,小宝可以留下,但这郑氏还是和奸夫一起扭送到衙门里头吧,这可是通奸的大罪。”
她要试一试,究竟这里头,真相是什么。
而沈父却一下子急了,站起身僵硬的挥了挥手,“算了,就这样!”
他嗓音都变了腔调,似乎是害怕极了郑氏说过的东西,硬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就,看在小宝的份上!”
而那郑氏也明白,虽然这次之后她兴许日子过的不会再那么舒坦了,但这次她豁出去把自己和沈父做过的事摆到明面上威胁,也足够叫她护得住自己和儿子继续留在沈家了。
沈明珠更加确定了,自己这位生父心虚了。
她平静的盯着这位自己的生身父亲,语气没有一点波澜,问道:“父亲确定要这样了吗?”
“就算是郑氏通奸也不再过问了吗?”
这话说的格外刺耳,沈父本就心虚,却又决不允许他本来就讨厌的这个女儿想要挑战自己的权威,他强撑着骂道:“这些事,都不归你一个姑娘管,你也别想着再拖给跟人家江家的婚事了,过完这个年,赶紧嫁过去!天天在家成什么体统!”
沈明珠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位生父了,却仍旧为此时他说的话而觉察到了一丝心痛。
她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里带了浓厚的嘲讽:“所以,就算那江家七爷是个混账东西,父亲也根本不在乎对吗?就是因为嫁过去可以有那五百两的聘金?”
“还是在心虚,你究竟和地上这个郑氏,当年做了什么,才能将这样的事都忍了下来?”
这话一出口,沈父拍了一下桌子,口中怒骂道:“放肆!”
甚至要伸出手,好好的抽一巴掌这个他从没在乎过的女儿。
这距离太近了,沈明珠虽然早就备好了人手在外头,此时却也来不及了,眼瞅着那巴掌就要恶狠狠的打在她脸上,她转过身,刚想伸出手去挡。
“嘣”
一声重物砸在人身上的声音,夹杂着房门被踹开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孙姐姐!”沈明珠以为自己安排好的孙丈青来救自己了,不由得面露喜色,转过身却被震惊在那里。
站在那里的人,长身玉立,俊眉朗目,身上穿了一件绯色官袍,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久的路。风雪在他身后呼号,那人却在看到她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温润到极致的笑容,目色沉沉盯在沈明珠的脸上。
他走上前,无视地上被他用从那位孙丈青手中拿到的木棍砸在地上的沈父,站在了沈明珠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替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
“明珠,是我来迟了。”
沈明珠有些怔愣了,这一幕像是在梦中一般,远在京城里头谢清霖不是已经尚公主了吗?怎得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还穿着官员的绯色官袍?本朝驸马官袍不应该同公主品阶一致吗?
她有很多话要问,只是此时,隐隐窥见自己母亲死去真相,又被自己的生父如此怒斥,这时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个人,是教会自己一切的那位。
沈明珠只觉得,无比心安。
似乎他来了,一切事情都不再那么难了。这样超脱一切的信任,是没有任何道理的,叫她紧绷多日的心弦放了下来。
幸好,他是自己的兄长。
谢清霖将刚刚碰到的泪水攥紧到手心,只觉得深深被刺痛,他挡在沈明珠身前,朝着地上的人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