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你倒知道有难,萧定安之过被你们林氏一手抹煞,如今他逃到西岚,与西岚合谋攻打禹州在即,你却只在乎我要娶谁?”
“殿下,正是因为战事将起,您是太子,作为一国之本,血脉传承便等同于国家大事。林清樾此女,一是林氏血脉低贱,二是她不能生养。实在不堪殿下如此看重。”
赵轲说着,寝殿殿门被推开,走进数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只是女子们眸光黯淡,神色迷蒙,虽乖巧听话,却不似清醒之态。
“殿下年轻,应该有能为人所不能为之事的意气风发。胸襟也不会只有儿女情长那么狭隘,我为殿下备了此次择妃中的上上选……”
梁映警惕地盯着步步走进的赵轲,和他身后的一众女子,“你要做什么?”
赵轲走得越发近,到了烛光也照不亮的地方,一直慈眉善目的眉眼蒙上一层阴翳。
“殿下便试试吧,一位也可,七位也行。她们无论家世才情都只比林清樾更好,殿下试过就会明白,女人而已,做不得稀奇的。”
话音落下,赵轲停下脚步。
他身后的女子越过他,一个个往青年的寝榻上爬去,她们毫无意识,一会儿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一会儿又去撕扯青年的衣襟。
而青年也渐渐面色潮红,胸口起伏,显然是刚刚赵轲喂下去的,不止是解除青年全身麻痹的解药那么简单。
一墙之隔的林清樾闭了闭眼,怒声道。
“够了!让他们停下!”
林晞眉目冷淡,丝毫不在意林清樾这点无用的愤怒。
“还不够吧?你还没有看到呢,就算坐在这个太子
的位子上,他也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正说着,跟着她们的话音。
那头的青年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你们林氏要的,从来不是我。”
“你们要的是血脉,是繁衍。”
青年笃定的语气下,整个世间都为之一静。唯有塌上被人带来的女子们,什么也听不懂,只遵照指令贴近青年身边。
温香软玉,唾手可得。
榻上的青年却眯了眯艳红的眼尾,眸光痴痴地凝望向衣袖垂落后的光洁手臂,像是留恋,又像是告别。
然后,下一瞬,青年眼底骤然变冷。
“可偏偏你们找回来的是我。”
攒聚到此刻的力气终于足够他抬臂将离他最近的女子头上的银簪拔下。
在他神智被药物覆盖的那一霎,尖锐的簪尖在赵轲气定神闲之中,猛然刺向自己的脖颈。
堂堂太子竟要自戕?!
“我说,够了!”
陡然被内力破开的墙面,一只骨节上满是血痕的手伸了出来,在簪尖夺人性命的千钧一发之刻,握住了那拼死而去的男子手腕。
赵轲眼睁睁看着,那手臂周围最终所有的墙体尽数被砸开,本该身处刑狱的脸出现在了东宫寝殿。
“林晞!你明明答应过我!将她处理干净!”
赵轲气急败坏地看着在林清樾身后走出的美艳妇人。
“噢?我答应过吗?”林晞歪了歪头,看着赵轲铁青的脸色,在他爆发的边缘找补道。“噢,我是答应过,我也做到了不是吗?”
“给了你七日,你都没让太子妥协,如今还闹得这般要死要活的样子,明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你们暗部是要反了天吗?”
赵轲骂声刚起,林晞却看也不看他,只扭头对着把昏迷的太子殿下护在怀中的林清樾。
“林清樾,今日你救得了他,不代表你每一次都能救得了他。”
“这样的世间,要想改变,只有一个方法,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林清樾低着头,正试图抽去男子手中银簪,可他握得很紧,用力之间,小臂处衣袖被蹭开。
——两排清晰的噬痕赫然在目。
银簪叮啷一声被丢在地上。
真是笨啊。
总也教不会照顾好自己。
轻轻将青年衣衫整理好,林清樾又抬眼扫过这一片神色恍惚的女子。
这些人的脸,她都认得。
将门之后、洛京才女、公侯府最后独苗…… 每一个在家中都是千宠万娇,都是民间女子求神拜佛想要转世投胎……
可没什么不同。
都是无关紧要的玩物。
林清樾把女子们一一点去睡穴,见她们一个个如无根落叶零落倒下,她看向林晞。
眼眸平静无澜。
“我知道了。”
“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见林晞弯起唇角,她又蓦地上前一步,看向赵轲。
许是刚刚她亲手破墙的画面太过震撼,赵轲本能对暗部训练出的怪物惧怕地后撤了一步。
“我知道你希望我消失,不再迷惑太子心智。”林清樾继续往前走,知道赵轲退无可退,贴上殿内红柱。
“我可以应允你。明日让他来牢狱,我会亲自断了他的念想,但你——”
林清樾回过头所过榻上、墙边所有凌乱。
“我要你把这一切恢复成原样,一切从哪儿来的回哪去。而你自书请罪,让太子决意你的去留。”
“老夫凭什么要听你的?”
赵轲冷笑。
“凭什么?”林清樾像是不理解为何有人不懂一加一为二的前线道理,微微偏过头。
“凭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去死呢?”
赵轲呼吸一窒。
林清樾没有点名道姓,也没有用目光去确认,她就这样堂而皇之把他们心中最为惧怕一事宣之于口。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血肉。”在旁看戏的林晞忍不住鼓起了掌,迎着赵轲冒着寒光的视线却不以为然。
“没有后手就得乖乖认栽,明部是该换人管管了。”
“林晞!你暗部凭什么置喙明部——”
赵轲刚要摆出明部副使的架子。
可林晞却烦不胜烦地掏了掏耳朵,转身率着暗部一行人从原路返还,林清樾脚步最慢,跟在最后。
眸光从床帐之上移开后,人也彻底消失在暗道的阴影中。
迟了一步赶来的庄严看了看突兀的洞口。
“敬之,你真的要听那个疯女人的话吗?”
赵轲沉了脸色,瞥过青年的睡颜,他发狠的模样犹在眼前。
“再怎么疯,还是得要吃玉玲珑。她疯总好过动不动自戕的疯太子……就按他们说的去做……”
……
清晨的光洒进安静的殿内。
梁映单手抬起试图遮住这一缕亮光,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了。
他猛然坐起,想起了昨夜之事。
回首四顾,宽敞的床榻除了他盖的这一隅,齐整干净,别说女子,连多余的一根头发丝都不曾看见。
不及穿戴整齐,梁映仅着里衣踏出了殿门。
也再无禁军阻拦他。
一直到了廊外,才看到内侍和宫女守在两边,不过只是看他穿着单薄,才忧心地前后跟了上来。
“殿下昨夜下雪,晨间寒气重,穿得如此单薄可如何是好?”
“左相呢?”
“左相今日一早便递了请罪书正自罚跪于殿外,殿下可要去看看?”
梁映眉宇凝起,沉吟片刻后道。
“让他跪着,备车去刑狱。”
……
脚步声一点一点接近牢房。
林清樾靠在墙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阿樾,我来晚了,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梁映在锁链被狱卒解开的一瞬,便踏步走进了这阴暗潮湿的牢房。
整整八日未曾洗漱,满是脏污的囚衣梁映全然看不见似的,单膝跪下,张开长臂便要将那单薄的人影拉进怀中。
可那人影不曾应声。
在最靠近的那一瞬,将他轻轻推开。
梁映愣了愣。
黯淡的墨发随着主人往前深深一拜,扑在金丝绣蟒的锦履旁,和周边尘埃融为一道。
“太子学业已成,我已无用,请太子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