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鸦雀无声。
谢瑛抿着唇,面色凝重,“这三王子,还真有点本事。”
“婧华,我去了。”
“等等。”
萧婧华拉住谢瑛手腕,摇头道:“再等等。”
“郡主,您就让谢姑娘去吧。”箬兰在后头焦急。
再等下去,倘若当真无人敢应战,那三王子胜了怎么办!
萧婧华不语。
谢瑛拧着眉头,却还是坐了下去。
她相信萧婧华,既然让她等,那便等等吧。
擂台上,阿史那苍抱手,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鼓动。他望向礼官,“既然无人敢应战,那这比试……”
“谁说无人?”
一道人影飞上擂台,朗声道:“我来。”
富朝楼上,萧婧华与恭亲王齐齐松了口气。
“那是何人?”
温婵姿望着那面容气质皆不显,唯有眼中含着隐藏极深戾气的男人,平白觉得那非寻常人。
萧婧华小声,“我皇伯父的暗卫。”
几个姑娘不约而同转眸望向恭亲王,见他眉目焦灼散了不少,纷纷了然。
“皇家暗卫,应当有些本事吧。”谢瑛嘟囔。
涉及皇族,她没多谈,只盯着下方的比试。
那暗卫与阿史那苍打得有来有回,明显武艺不俗。
出乎意料的是,阿史那苍起初虽有些措手不及,但十几招过后,竟反而压制住那暗卫。
一个飞踢,暗卫躲闪不及,急遽后退,竟直接掉下了擂台。
萧婧华抿住了唇。
紧接着,无数个暗卫依次跳上擂台。
阿史那苍敏锐地察觉到他们非寻常人,开始保存体力。
可惜暗卫们太过难缠,一个刚被打下擂台,另一个便迅速跳上去,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阿史那苍心中生出燥意,一拳轰出,直中暗卫右肩。
“咔嚓——”一声,像极了昂贵琉璃花瓶裂开时发出的声响。
暗卫忍着剧痛,面不改色握紧拳头,还给阿史那苍一拳。
那一拳打在他腰腹,肌肉肉眼可见凹陷下去,阿史那苍连退数步,偏头吐出一口血沫子。
拇指缓缓擦过下唇,留下一抹殷红。
他畅快大笑,眸底似有雷暴凝聚。
“痛快!再来!”
话音甫落,他再度冲了出去。
暗卫肩膀受伤,动作稍有凝滞,那一瞬的破绽被阿史那苍捕捉到,他五指成爪,抓向他脖颈。
暗卫运气后退。
蓦地,那高大的身影停下了,唇畔勾起一抹笑,喘着粗气道:“你输了。”
暗卫一惊,当下四顾,这才发觉自己竟退到了擂台之下。
双唇绷成一条直线,他转身没入人群。
一连战了数十人,阿史那苍身形摇晃,有些站不稳。
他甩了甩头,被汗水打湿的辫子在空中飞舞,汗珠顺着胸膛没入腰腹间。
“还有人吗?尽管上。”
语气猖狂,不可一世。
谢瑛偏头小声骂了句脏话,一掀衣袍就要起身。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上了擂台。
墨发玉冠,白衣翩翩,面容玲珑剔透得似枚白玉,眉色稍浅,唇瓣削薄,下颌轮廓流畅清晰,眉目淡然,不似武将,倒像是个文人。
他拱手,宽袖轻扬,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得像幅画。
“在下仰玉成,请赐教。”
听到这个名字,萧婧华稍有怔愣。
“这人……有异?”云慕筱捕捉到她的异样,低声询问。
萧婧华摇头。
非但无异,这人的身家,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她偏头,略有惊讶,“你竟不识他?”
云慕筱愣了,“我该认识?”
谢瑛眸子转了两圈,脑中灵光闪过,猛地捶手心,激动又惊喜,“是见画将军!”
“见画将军?”温婵姿与江妍卿异口同声,齐齐不解。
“没错,就是见画将军仰玉成。他的父亲,乃是新昌大长公主养子,赫赫有名的威猛将军。”
“威猛将军驻守南疆,骁勇善战,其子仰玉成子承父业,十七岁以一千水军大败一万南蛮军,一战成名。因其面若好女,好事者称他‘公子只因见画。’①谁知他听了也不恼,反而道,得汝之赞,是玉成之幸,从此得了个‘见画’将军的诨号。”
谢瑛越说越兴奋,“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京城。”
“没错。”萧婧华单手托腮,“他的父亲是姑祖母养子,按理,我该唤一声表哥。”
云慕筱与谢瑛的祖父曾是驸马家臣,她们的父亲与威猛将军也是自幼相识的。
因此萧婧华才会意外于云慕筱并不识仰玉成。
不过转念一想,她并不在边关长大,仰家又早早去了南疆,不识也正常。
“表哥此行是为上京述职,刚好被我父王撞上了,被他拉来帮忙。”
下头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谢瑛对这种少年将军很是崇拜,兴奋得恨不得扒在栏杆上看。
瞧着瞧着,她瞧出了不对。
做贼似的坐了回去,谢瑛犹疑道:“婧华,见画将军的功绩,不是做的假吧?”
萧婧华被这问题砸懵了,“为何这么问?”
桌上几人齐刷刷看过来。
谢瑛纠结片刻,委婉道:“他现在展露的实力,完全不像能以一敌百。”
换而言之,名不副实。
她怀疑他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萧婧华皱着眉头,“不会。父王与皇伯父都对他赞誉有加。仰玉成的品性应当是没问题的。”
否则他们也不会让仰玉成做这个“如意郎君。”
谢瑛怀着疑虑又趴回了栏杆。
看了一会儿,她面色凝重地回来,“他身上有伤。”
萧婧华怔住,“什么?”
谢瑛肯定道:“瞧着应该刚受伤不久,大概就是今日的事。”
萧婧华惊了。
下头又是哐当一声,几个姑娘从震惊中回神,往下方投去目光。
擂台之上,阿史那苍一身狼藉,袒露在外的肌肤上充斥着大大小小的青紫。嘴皮破了,头发也乱了,他大喘着气,汗如雨下,已似强弩之末。
仰玉成俊脸苍白,隐在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有鲜红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下淌。
在那滴血珠即将坠落之际,他张手,将血珠收进掌心,紧紧握住。
足尖抵在擂台边,另一脚,已然落地。
他输了。
阿史那苍缓了口气,声线紧绷,“你有伤在身,我赢得不光彩。”
仰玉成勉强抬手,嗓音平淡似水,又如雨后甘露,清灵干净,“胜便是胜,并无光不光彩一说。”
他转身,步伐缓慢离开。
阿史那苍猛地松气,大马金刀地席地而坐。
颤抖的手臂搭在膝盖上,他瞥着香炉内即将燃尽的香,高声喝道:“还有人吗?!”
“他输了。”
云慕筱轻声道。
二楼叹声低低落地,忽然被一惊天怒喝打断,恭亲王大喊:“汤正德!以最快的速度去王府调人!无论什么身手,全部给我调来!那小子撑不了多久,要快!”
事已至此,他再顾不得世人异样的眼光与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