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篱在床上换了走下来,春月捧着茶递过来。
晨光渐亮,庄篱喝了口茶,看了看里外:“世子呢?”
春月说:“世子去练剑了。”
两人正说话,院落里脚步响,夹杂着婢女们问好声“世子。”
庄篱透过窗看到周景云拎着剑走进来,虽然穿着单薄,但身上头上都冒出了汗。
看着庄篱,周景云神情顿了顿:“醒了。”
庄篱含笑点头,催促他:“快去洗漱吧。”
周景云看她一眼,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去了净房。
等他洗漱更衣出来,早饭已经摆好。
“世子来吃饭。”庄篱坐着招呼他。
周景云走过来,春月等婢女给两人摆上碗筷便退了出去。
室内安静下来。
室内不该这么安静。
庄篱抬起头:“昨晚……”
与此同时周景云也抬起头:“昨晚……”
两人同时开口,都一怔,四目相对。
庄篱笑了,看着周景云:“这是不是叫心有灵犀?”
周景云笑了笑,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继续先前的话:“昨晚睡得还好吧?”
按理说这是他们之间很常见的问候,但庄篱听出周景云语气里的探究。
昨晚,她肯定有异常被他发现了吧?
“不太好。”庄篱斟酌着说,看着周景云,“好像做了很多梦,睡得不踏实。”
周景云哦了声,却没有再追问,低下头吃了口饭。
“世子,你昨晚睡得还好吗?”庄篱也接着问自己先前的问题,端详着周景云,“我其实睡相不太好,我昨晚有没有打扰到你?”
周景云抬起头,说:“你昨晚梦里哭了几声,但很快就睡了,反而是我早上醒得早,还担心吵醒你……”
他的声音到这里时候缓缓滑过。
“……还好没有。”
没有啊,庄篱松口气:“那就好。”又给他解释,“我也记不清我做了什么梦,只觉得很累,所以反而睡得更沉了。”说着又一笑,“以后我睡沉了别吓到你。”
周景云笑了笑,摇摇头:“不会。”说完这句话低下头将碗里的饭菜大口吃完,站起来,“我先去衙门了。”停顿一下,又似乎是解释,“早一点拐到监事院问问灵泉寺事件的进展。”
庄篱叮嘱:“别太刻意询问以免引起怀疑。”
周景云点点头:“我知道,放心。”说罢看了庄篱一眼,“你慢慢吃,别起来送我了。”
庄篱应声好,看着周景云走出去了。
室内变得安静。
庄篱看着桌案上的饭菜,慢慢吃了口。
不知道是昨晚怪异的梦境影响,还是梦行救人伤了元气,她总觉得周景云跟以前不太一样。
他看她的眼神,好像多了一分,陌生。
庄篱伸手轻轻抚了抚脸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所想
周景云的马已经备好了,江云在门外转了几圈,忍不住进来问丰儿世子怎么还没出来?
“不是说要早些走吗?”
丰儿也不知道,世子就是这样吩咐的:“可能在收拾东西,我去看看。”说罢向书房跑去。
书房里桌案前却没有周景云。
丰儿吓了一跳:“世子。”
周景云的声音从内里的藏书间传来。
“在外边等,我找点东西。”
丰儿应声是退了出去,但忍不住好奇,这一大早的,都要走了,又突然找什么书?
周景云站在书架最里面,暗格已经被打开,一张画被慢慢展开,昏暗的光线里女子的面容徐徐呈现。
周景云不由闭上眼。
虽然看不到画了,眼前似乎有张面容依旧出现。
她躺在枕头上,对他眼波流转一笑。
“周景云。”
耳边回荡着女子的声音。
是庄篱的声音,但又不是。
庄篱习惯喊他世子,很少很少提名带姓的喊他。
习惯这样喊他的女人,只有……
周景云睁开眼,看着展开画面上的女子。
“周景云。”女子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你不是会画画吗?那你能画出我的大逆不道吗?”
说罢她坐在了只有皇帝能坐的龙椅上,打开了一张奏章。
“我敢做,你敢画出来传告天下吗?”
他后来画了,至于有没有画出她的大逆不道,他不知道,他也不会给任何人看。
包括画像上的本人。
而画像上的本人也看不到了。
周景云看着画像,但为什么这张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出现在清晨时候,躺在他身边的人脸上。
他是疯了,还是在做梦?
他当时吓得跌下了床。
他伸手摸了摸手腕,撞到的地方此时还隐隐作痛。
而看着他跌下床,床上的“庄篱”笑了。
那种无声的又嚣张的大笑。
那种他从未在庄篱脸上见过,而只在另一个人脸上见过的姿态。
周景云只觉得心神炸裂。
床上的庄篱一笑后,看他一眼,翻身向内躺下来不动了。
他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地砖的冰凉,手腕的疼痛让他回过神。
他迟疑着起身,唤了声阿篱。
这一次床上的人没有答应,也没有再翻过身对他大笑。
他慢慢靠近探身去看,看到了跟婢女春月有些像的那张侧脸,这是他熟悉的庄篱的脸。
他在床边怔怔站着,那一刻想要把庄篱叫醒,但又不敢再叫她。
万一他又看到别人呢?
他心神茫然,又想到这个别人,其实也是他想再看到的人。
只是没想到真的看到了,却这般反应。
所以,她才无声大笑吗?
周景云脑中一片空白,待婢女们听到动静走进来,他藉着练剑奔了出去。
等他回来,迎接他的是熟悉的庄篱,而且,她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清晨那一眼,莫非真是他在做梦,或者没睡好产生的幻觉?
周景云看着纸上的女子。
笔墨勾勒的线条似乎变得灵动起来。
周景云猛地将画合上。
早上的时候,庄篱必然看出他状态不对,问他睡得好不好,还主动说自己睡相不好,有没有打扰到他。
他能怎么说?难道告诉她,他把她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周景云默然一刻,慢慢将画卷好,放进了暗格里,转身走了出去。
……
……
黄娘子的眼已经布满了红丝,比起灯烛,晨光更刺目,她的眼泪不由流下来。
尽管如此,也不肯闭上眼休息一下,只盯着桌上竹笼里的蝴蝶。
晨光中,宛如雕塑的蝴蝶忽地扇动了下。
黄娘子发出一声低呼:“动了,动了,它还活着。”
“它当然还活着。”沈青说,似乎认为黄娘子大惊小怪。
黄娘子只当没看到沈青绷紧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合手念念谢过了神佛,再催促沈青:“你快问问怎么了?”
沈青看着蝴蝶,伸手挑了一下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