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伴着说话人也迈进来,带着一身寒意。
王德贵忙施礼:“中丞你巡查完了?”
话没说完,见白锳不像以前那样含笑打招呼,而是向后退去,眼神惊恐看着张择:“你,你是谁?”
王德贵吓了一跳,忙扶住白锳:“娘娘,你怎么了?”
怎么连中丞也不认得了?
张择神情凝重,瞬间想到什么,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喊“王同。”
身后的侍从将正裹着斗篷打盹的王同推过来。
王同回了圣祖观,但今日皇帝拜过老祖离开的时候,又被张择要了出来。
王同一脸不情愿。
他喜欢的熬夜是在楼船上吃喝玩乐,而不是跟着张择大冬天里走个不停,快累死了。
此时陡然被推进来,差点没摔倒。
“干什么啊。”他喊道。
“查查这殿内有没有邪祟。”张择说,又转身吩咐侍从,“让那群术士立刻查看行宫。”
自从那个江湖艺人展示了祝由幻术手段后,张择便搜集一众术士,此次出行也带着来了,让他们随时查看有没有人施幻术。
侍从们应声而去。
王同也只能挥舞着拂尘在殿内转圈,不管怎么说,这是君前,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殿内变得喧闹,惊动了皇帝皇后,看着涌进来的人群,更加明亮的灯火,白锳也冷静下来。
知道现在是真实,适才是噩梦。
“路上就觉得不对?有人盯着?还变幻成中丞的样子接近你?”皇帝问,握紧白锳的手,又是紧张又是后悔,“路过圣祖观的时候,就该让你一起进去。”
皇后在旁冷笑:“已经在圣祖观外了,真有邪祟,祖宗们也能清除。”又皱眉看着白锳的肚子,“白氏,你真是梦到蒋后鬼魂了?到底是这皇嗣被觊觎,还是你的缘故?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怎么动不动就做噩梦?”
白锳噗通就跪下来:“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罪妾无能,罪妾有罪……”
她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倒也不是装的。
皇后这话提醒了她。
是啊,到底是蒋后作祟,还是……
她梦到的事,上次以及现在这次,其实内容都跟蒋后无关,跟皇嗣无关,而是孜孜不倦追问一件事。
白家的罪是怎么来的。
谁会这样追问?谁会在意这件事?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她就知道,这个怪物,这个怪物来了!
白锳浑身发抖。
当然,这话绝不能说出来。
皇帝看着白锳跪下,又急又怒。
“谁想不舒服?”他呵斥皇后,“你没怀孕生子,哪里知道有孕身体的反应。”
这话说得太过了,皇后只觉得脸火辣辣疼,嘴唇颤抖指着皇帝,连说了几声好,拂袖转身而去。
白锳跪在地上哽咽喊“娘娘,娘娘——”
皇帝已经伸手将她拉起来:“不用理她!”又催促太医们诊治。
王同将殿内巡查一遍说没有什么反应,还给出了很像样子的解释。
“娘娘久不出门,身子又弱,路上沾染了邪念,所以睡后神魂不踏实,娘娘先有三清铃护体,又有陛下天子之气,请放心,不会有事。”
这次毕竟是伴驾,师兄弟们走之前叮嘱过一些君前常用的话。
太医们也说了娘娘是累了,又换了新住处,吃些安神的药就好。
皇帝这才松口气,抚着白锳:“莫怕,今晚朕陪你。”
白锳倚在他怀里点头,又看了张择一眼,示意他过后说话。
张择领会,施礼告退:“臣会将行宫再查一遍。”
说罢退了出去。
刚退出去王同就提议:“我可以回去休息了吧?邪祟来了一次,不会来第二次了。”
张择理都没理会他,大步向前而去,王同自然也走不了,被侍从们挟持着跟上。
巡查的侍从带着两个术士迎来。
“如果娘娘是被人盯上施术,此人必须在附近吗?”张择问。
一个术士说:“不一定需要在附近,有时候只需要见过。”
见过?张择皱眉,今日陛下出行,观者人山人海,万众瞩目,看到白锳的人也不计其数,这根本无从查起。
另一个术士忙说:“但再厉害的高手,人可以不在,借物一定在附近。”
借物?张择脚步停下看向他。
这位正是当初展示草鸟雀变真的街头艺人,见张择看过来,他忙指了指自己怀里装着的草编,说:“人魂一体,人魂要分离,施术所往,必然要有借住之处。”
张择突然想起一句话:“就如同庄生梦蝶,首先要有蝶。”
这术士点头:“正是如此。”
张择明白了,站在殿前环视行宫,夜色笼罩中,灯火点点闪烁,似真似幻。
……
……
行宫外殿,虽然摆了两个火盆,依旧有些寒,周景云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书。
书是从家中带来的,晚上睡前给庄篱读的那本。
昨日收拾行李,庄篱把这个也装进来了。
“我自己在家,也用不着。”她说,“世子先将后面的熟悉下,回来接着给我读。”
周景云不由一笑,书也不想自己读了吗?等着他给她读。
他抬起头,看到对面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身影。
庄篱正在写字,专注又认真。
她还是更喜欢写字,周景云想,不再看庄篱,低下头继续看书。
只觉得这样的相处,宁静又平和。
对面写字的庄篱拿起写好的字抖动了下,掀起的风让书页翻动,桌案上的烛台也忽地倒下,落在书页上,顿时烧了起来。
周景云哎呀一声,忙抬手扑打,耳边听的门咚一声被推开。
他猛地抬起头,寒风扑面,张择走了进来。
“世子还没睡?”他问。
周景云眨了眨眼,视线变得清晰,然后看到昏昏的灯,以及桌案上翻开的书。
他下意识看了眼对面,行宫的房间窄小简单,一桌一椅,并没有庄篱的身影。
适才看书看睡着了,做梦回家了啊。
他站起来,跺了跺脚:“看会儿书。”
张择的视线也落在了桌案上,笑说:“世子真是勤勉,竟然还带著书来。”
周景云说:“我习惯睡前看几页书,能更快入睡。”
读书人嘛,张择笑着点点头:“我也常如此,睡不着了就看会儿书。”
周景云忍不住笑了,补充一句:“我夫人也是。”
说完这句话有些后悔。
张择说的这话真实含义是在贬低读书,这是他故意的恶趣味。
他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怒目而视,也不溜须拍马就好,怎么莫名其妙说庄篱了?
就好像迫不及待想提她的名字……
张择也有些意外,旋即笑了,眼神有些揶揄:“我明白了,世子原来是孤枕难眠了。”
周景云没有再解释,不再继续这个涉及妻子的话题,看着张择身后跟着的人,也听到了外边的有些嘈杂。
“你们干什么!”
“凭什么搜检我!”
“为了陛下安危。”
周景云神情有些不解:“中丞,这是……”
张择说:“接到举告,有禁物夹带,所以搜检一番,请世子见谅,查看你带的物品。”
周景云忙让开一步:“臣之本分,请中丞随意。”
张择对身后的侍从示意,两个侍从并一个术士进来开始翻看。
因为也就在外住两晚,行宫中也准备齐全,也不允许私带很多物品,无非就是一些鞋袜内衣以及洗漱用品。
术士一一看过,视线落在桌案上的书,他拿起翻看一下,嗅了嗅。
“很香啊。”他说。
周景云看他的神态,微微皱眉,说:“是我夫人日常看的书。”
女眷嘛,难免染上香气。
术士陪笑一下,放下来,对张择摇摇头,表明没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