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把这位仙人留在了俗世间,诸人的视线看去,周景云身后红绢牵着的新娘走进来,新娘的礼服是大家常见的,新娘身姿纤瘦,随着走动衣裙飘动,她没有盖盖头,只是手里握着一把扇子遮面,凤冠厚重,流苏摇曳,在修长白皙的脖颈旁摇晃。
随着走过,人们能从团扇缝隙里看到高挺的鼻梁,明媚的眼,红红的嘴唇,一眼可见的明媚。
真是一位美人啊!
年纪也就二十出头。
随着司仪的高呼,新人在厅中站定,拜了天地,拜父母,拜父母的时候,新娘把团扇放了下来,抬眼看向东阳侯夫人——
视线相撞,东阳侯夫人似乎愣了下,下一刻她猛地站起来。
薛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拉她,东阳侯夫人已经冲到新娘面前,伸手将她抱住。
“回来了,回来了。”她忽地流泪说。
这变故让厅内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看热闹的人,这,算婆婆的下马威吗?
“哎呀,看把夫人喜欢的。”薛夫人忙上前拉着,看到这新娘的脸,莫名也掉下眼泪,“可算是盼来了。”
盼来了新媳妇,儿子不用出家当和尚了?四周的人揣测含义。
“母亲,姨母,待我们拜完了,再哭嘛。”周景云笑说,“仪式还没结束呢。”
薛夫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忙一边擦泪一边拉开东阳侯夫人:“对,对,还没结束呢,不吉利。”
一听不吉利三字,东阳侯夫人立刻坐回去了,含泪催促:“快,快拜。”
周景云牵着新娘再次拜父母高堂,正要夫妻对拜的时候,外边传来喊声。
“皇帝来了——”
皇帝?
真的假的?
一时间满堂震惊。
……
……
虽然没有净街开道,百官随行,但停在东阳侯府外的的确是皇帝规制的车驾。
从城外一直跟进来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以及等着吃饭(东阳侯府放话要摆三天流水席)的民众,已经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又紧张又兴奋,谁能想到来看东阳侯世子的婚礼,还能见到天子!真是一辈子都值了。
东阳侯和东阳侯夫人奔出来,看着车驾前的内侍,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新帝已经登基五年了,但因为东阳侯游离朝堂外,一时连这位近侍都不认得。
“臣叩见陛……”东阳侯上前。
内侍的脸色有些僵硬,身后的车帘打开了,一位眉目祥和的妇人含笑说:“东阳侯无须惊慌,不是陛下来了——”
她的话没说完,身边挤过来一个女童的笑脸。
“是我来了。”
看着到这女童,四周再次骚动,有人在询问是谁,有人在解释。
“是永宁公主。”
“是嫡长公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尾声 二
虽然永宁公主是个六岁的女童,但在场的人没有敢慢待。
陛下如今只有这一位公主,且还是亲自带大的公主,很多时候,陛下上朝都会抱着公主。
更何况如今又有了那种传言……
东阳侯神情更紧张,对那位妇人施礼:“黄尚宫。”又对永宁公主施礼,“公主大驾光临,婚礼忙乱仓促,臣唯恐……”
他的话没说完,永宁公主摆了摆小手:“东阳侯无须惶恐,父皇说过,我小时候在侯府住过,这里也算是我的外祖母家……”
东阳侯夫人忙上前:“当时承蒙陛下厚爱才有了机缘,这个称呼委实不敢当。”
永宁公主便看向身旁的黄尚宫,黄尚宫对她笑了笑,摇摇头。
永宁公主便没有再坚持这个称呼,看着东阳侯夫妇说:“听说今日世子大婚,所以我特意来看看。”
说罢对内侍伸手。
她还小,车驾高大,她自己都不能下车。
内侍忙伸手将她抱下来,又跪下给公主整理衣裙。
另有两个内侍搀扶黄尚宫——这位是从小负责教养公主的,被陛下封为尚宫,公主称呼她为老师,皇帝也很敬重。
“无须多礼。”永宁公主说,小小的人儿梗着脖颈,摆出大人姿态,缓步向内走去,“我见见新人。”
东阳侯和夫人再次看向黄尚宫,东阳侯夫人对这妇人还有印象,当时抱着公主一起在周景云的院落居住,也仅仅有个模糊的印象,或许是那时候回避没见过几次,也刻意忘记了。
黄尚宫含笑说:“侯爷夫人,莫辜负了公主的好意。”说罢先一步跟上永宁公主。
东阳侯和夫人只能也跟着进去了。
看着一行人消失在门口,门外街上的人声顿时鼎沸。
“是永宁公主。”
“我看不到啊,个子太小了。”
“废话,永宁公主才六岁。”
“你们听说了吗?永宁公主可能会被封太子。”
“胡说八道,太子都是男的,公主怎么当太子。”
“这不是因为陛下没有男嗣……”
外边议论纷纷,侯府里的来赴宴的人们则安安静静。
这里的人们大多数都是能出入皇宫,陛下对公主的宠爱,时常带在身边,皇后因病不见人,逢年过节,皇帝没有让其他妃子主持后宫,而是由永宁公主代替皇后招待命妇们,大家几乎都见过永宁公主。
但的确是第一次见永宁公主出宫。
毕竟,皇帝只有这一女,这五年其他妃嫔皆无出。
这样看来,李氏皇族子嗣是有些艰难,先前长阳王还闹出假皇子的笑话,所以虽然是女儿,但好歹是亲生的,珍视如宝珠。
人们心里念头纷纷,那边永宁公主已经走到周景云和新人面前,好奇的抬着头打量。
“都说东阳侯世子是很漂亮的人。”她说,“果然很好看。”
周景云俯身一礼:“多谢公主称赞,周景云见过公主。”说罢又看一旁的黄尚宫,“见过夫人。”
黄尚宫一笑,点点头,视线看向一旁的女子,永宁公主也看过去,两人看着她的脸,神情似乎有些凝滞。
那女子先笑了。
“可以随便说话了。”那女子一笑,红色的礼服下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挥了挥,再对黄尚宫伸过去,“老师。”
黄茹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阿篱,能再见到你,真好。”
大概是从那女子开口的瞬间,永宁公主只觉得四周变的凝滞,围观的人和视线都糊糊一片。
唯有眼前的两个执手的女子清晰。
“你也叫她老师吗?”永宁公主好奇问。
白篱看向她:“对啊,她也是我老师。”
永宁公主哦了声,看着她:“父皇说,你是我姨母?”
白篱哦了声,对黄茹说:“他倒是什么都不瞒着她啊。”
黄茹含笑点头:“陛下对公主教养的很用心,好的事,从不欺瞒。”
好的事,是指她是姨母,坏的事,比如白锳是生母就瞒着是吧?白篱抿嘴一笑,蹲下来看着永宁公主,点点头:“对,我是你姨母。”说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小时候胖嘟嘟的,怎么现在瘦了?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娇生惯养?挑食?”
永宁公主皱眉:“你这人怎么不夸我?”
白篱撇嘴:“我夸你做什么,你是公主,还缺人夸你?”
身边的内侍宫女,后宫的娘娘们,见了她都是夸赞,没人敢说她一句不好。
老师虽然严厉,但最多纠正她做法,从不斥责。
这样说的话,的确不缺人夸。
永宁公主点点头:“好吧,你说得对。”说罢又端详她的脸,“我梦到过你。”
白篱顿时笑了,靠近一步:“小孩子就是厉害,那么小也有印象,快说说梦到我什么?是不是不辞辛劳,关心呵护地抱着你哄你睡喂你吃喝?”
哎,带孩子可真不容易呢。
永宁公主看她:“梦到你吓唬我,做鬼脸,还戳我的脸。”
白篱瞪眼:“你这小孩子,就不记着点好事。”
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人,黄茹笑着将白篱拉起来,再牵住永宁公主的手。
“好了,该见的见了,该说的说了,别误了吉时。”
……
……
经过打断后,新人的仪式继续进行,永宁公主还留在这里观礼,虽然有内侍女官陪同,但婚礼上人多孩子们多,永宁公主到底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忍不住就挤到孩子们中间,抢分喜糖。
客人们对新人的注意也都转到永宁公主身上了。
“你们听说了吗?”有夫人小声说,“永宁公主要当太子了。”
这里的妇人们都是消息灵通的,听到这话没有惊讶,只是交换一下眼色。
“可,毕竟是个公主,这,从来未有事——”
“是啊,女子也能承继帝位?”
“怎么不能,那蒋后当年不是就要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