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渊亲眼目睹他的三爷爷身首异处,那等血腥一定会刺激凤渊气愤交织,狂性大发,与陈西范拼命,为他的三爷爷复仇。
到时候,场面该是何等血腥热闹!这样的混乱必让两国关系交恶。
凤渊刚刚洗脱的疯子名头,也会在全城百姓的面前再次落实,永无翻身
可能凤渊自己都不知道,那麻石散的余毒积淀在他体内多年,每当气血翻涌,情绪激动时,总是能激起余毒,让他性情较之往常更加暴虐难控一些。
在凤尾坡时,凤渊大开杀戮,杀得旁观者心生颤栗,便是在战场上受了刺激,药性翻涌难控的缘故。
可让慕甚奇怪的是,这么久以来,凤渊除了那次在战场失控之外,平日里竟然守礼谦谦,与人交往也越发透着世故圆滑。
那个在吏部娴熟疏通官场事务,沉稳明净的皇长子,哪里是小时偏激孤僻易怒的阿渊了?
就好像那十年的养蛊,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又好似他得了一味天丹解药,总能在要紧关头,帮他把持清明。
这怎么可能?他越是如此,慕甚越想激起凤渊暴虐的一面。
第109章
慕甚虽然早知道凤渊脱离了他的掌控,可还没如此清晰直观地看清这点。
凤渊不仅不按着他安排好的章程行事,连失控的情绪也能收放自如!
还有那个太子!居然扯出了当年萧九牧之死……
他是从何人嘴里知道的?
凤栖原,这个懦弱得容易叫人忽视的太子怎么变得如此精明鬼道?
至于凤渊能杀了堂堂魏国宗师陈西范,更是在他意料之外。
那个沽名钓誉的家伙原也有真本事的,这些年来,竟然全无长进,离开了腌臜手段的加持,连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
这一战之后,凤渊的名头非但没有损毁,更是一战成名,赢得百姓人心!
果然,此时擂台上下那些狂喜的百姓都在呼喊着瑞祥王威武的呼喝声。
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浑身浸染着鲜血,大腿上还插着锋利的弯刀,如神邸一般拄着刀,由纤瘦太子搀扶立在高台上,越过那些哭泣呼号的魏人,直直望向刚刚赶到的抚王霍不寻,高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尔等入我大奉都城数日,满朝上下与你们以礼相待,而你们却借擂台行事,打死打残我大奉子民数十人,今偿一命,实不足矣!大奉议和,不是畏战,而是怜惜两国子民生计,要他们将养生息,陛下的慈悲不是尔等猖狂的借口!今此,我凤渊以此刀立下誓言,若尔等无议和之心,吾当率大奉金盔铁甲,直捣尔等都城!”
说着,他竟然拔下了腿上的弯刀,挥腕而去,那弯刀飞旋,直直朝着抚王面门而去,抚王连连后退,那弯刀却从而的头侧而过,咣啷一声,嗡嗡作响插在了抚王身后旗杆上。
那擂旗在一片欢呼胜利,应声倒下。
凤渊的这一番话,当着京城百姓的面,点出了大奉议和,乃是怜惜两国的百姓的苦心。
毕竟连年旱涝,加上叛军内乱,底层的百姓早就苦不堪言。
凤渊承袭了阿母的意志,也是主战派,却知现在并不是征讨魏国的大好时机。
可有些人利用魏人进京,散布着大奉兵将贪生怕死的谣言,蓄意激起民愤,阻挠议和,想要挑起战事。
现在凤渊当众戳破了关于大奉贪生怕人畏战的传闻,也表明了大奉并不畏战,若魏国一味挑衅,便血战到底的立场,
在凤尾坡一战成名的战神,在大奉都城再次展示了他非比寻常的勇猛。
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说着这般神勇,又一心为民的皇子,怎么可能是疯子?
许多上了年岁之人看着那高大郎君热泪盈眶,说着先帝率军入京平叛时,就是这等英伟光武的模样。
这位大皇子长得简直跟先帝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于是呼喊瑞祥王威武的声音,再次响彻云霄,有许多人在往人群外飞跑。
他们都是宫内外各府的眼线暗探。
这场擂台,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尾,所以他们要将凤渊的言行一字不差,传达各处。
茶楼里,慕甚眉头紧锁:凤渊经过此事后,在文武百官的心里,便再也不是凤尾坡那只知盲目屠戮的莽夫了!
凤渊将以更成熟的姿态,以吏部为基点,参与到大奉政务中来。
叶展雪的孩子,终不是凡物,就此蜕变成熟,将要一飞冲天了!
慕甚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酒楼处,那个下毒的刘程!居然已经被大皇子的人拿下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的眉头微微一锁,朝着旁边的孟十八递了眼色。
孟十八心领神会,在慕甚下楼离去后,立刻朝着对酒楼下引弓瞄准,朝着被扭送要上车的刘程射去一箭。
可是那一箭并没如愿射穿刘程的脑袋,在刘程身旁的沈净早有警惕,当箭锋来袭时,立刻举剑格挡,并朝着茶楼方向望去。
孟十八知道自己的行迹败露,再也不敢耽搁,立刻飞身跳下茶楼而去。
再说凤渊在台上压住了魏人的气焰之后,便被小萤叫来的侍卫搀扶,借着侍卫格挡,越过人群,来到了萧天养的面前。
此时他正倒在太子的马车里,由着太子喂水。
“三爷爷,你怎么样了?”凤渊看着他嘴角的墨黑血迹,眼睛都微微发红。
吐了那么一大口的黑血,就算华佗在世,恐怕也回天
无力!
果然萧天养全身无力,颤抖着嘴唇,积攒了半天气力,才说道:“给……给我水漱口,太……太酸了!”
凤渊一时愣住:“酸?什么太酸?”
小萤正快速地扯着巾布给凤渊的大腿包扎止血,然后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那个小水壶:“桑葚汁……鉴湖放的糖太少,有点酸!”
宫里的饮食太寡淡,幸好有不少桑葚树。
小萤闲来无事,领着鉴湖摘了许多榨成果汁子喝。
只是今日份例还没等小萤饮,就闹出了萧天养在擂台失了真气的乱子。
虽然是萧老前辈遭人暗算在先,可这么双腿发软,被人搀扶走下去,难免有胆怯临阵脱逃的骂名,一定会被人煽动唾骂的。
于是小萤干脆假装给萧三爷饮水时,饮了一大口桑葚汁,又叮嘱他趁着众人起哄时,天女散花的那么一喷。
黑紫的颜色果然很有效果,搭配上小萤编纂的两代豪侠中毒,折在魏贼手中的噱头,果然将场面闹得十分混乱,也让萧天养可以体面全身而退。
凤渊顾不得腿伤疼痛,给三爷爷诊脉,确定除了真气涣散,三爷爷性命暂时无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萧天养却在百味杂陈看着太子,终于抖着嗓问:“你……不是太子,是萤儿女郎,你和凤渊,你们,你扮成女子,然后你跟他……”
这小太子在擂台上跟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假装吐血时的样子,分明就是那个古灵精怪的萤儿女郎。
她若是太子,岂不是凤渊的血缘兄弟?他可是瞧见过这俩人在山上卿卿我我,在树林子里搂住亲嘴来着……
萧天养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看就要吐出一口黑血。
小萤知道,若是让萧老前辈胡想下去,该是有一出兄弟沦丧的丑闻了。
她赶紧伸出手指,做了嘘声动作,低声解释了一番。
总之,她是女的,跟凤渊也毫无血缘关系。
萧天养的心也够大,弄清了这两点后,便长出一口气。
“阿渊那孩子的命够苦的了,幸好你是女的……不然……”
小萤也是调皮,眨巴眼问:“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还得闭关三年,静养心神,慢慢接受……”
小萤先是张嘴,然后再将嘴闭上,对萧老前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是说,阿渊无论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位只要闭关个几年,就能说服自己坦然接受了?
这一点,连闫小萤都自愧不如!
难怪葛先生临走时,不放心地叮嘱她,说大皇子跟萧天养学武倒也没什么,可切莫让他跟着萧三学做人。
这萧三为人放荡不羁,做事全凭个人喜好,跟着他,大是大非尚可,小事小非全然都是拎不清。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萧前辈中了毒,不宜再回山上,便送到了瑞祥王府解毒。
此事亦惊动了陛下,太医院的太医长亲自带人来给萧大侠诊治,顺带替大皇子疗伤。
因着有从刘程身上搜查来的药粉,很快便查清了毒物的名字,乃是一味苗疆传来的奇药,叫破骨散。
此药虽然稀奇,但因为是针对内功修为者,虽然没有解药,但是大量饮水后,中毒者自身也能慢慢排解出去,就是不知排毒时间的长短。
那一夜,廷尉府的刑房里传来凄厉惨叫,刘程和宁羽分明被提审。
那宁羽倒是还算老实,只说是刘程找上他,说是师父孤身一人,无人照料饮食,他才欣然陪同前往。
至于刘程这几年都在哪里营生,他也不知。
而刘程那边,起初嘴硬不招,可待有人从他身上搜出来能涣散真气的破骨散时,刘程再有无法抵赖了。
此药能涣散高手真气,奈何味道微苦。所以他放入鱼汤里,借口弄破了鱼胆哄着萧天养吃。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这些年沾染的赌博的嗜好,在赌场欠下巨债。
原本仗着自己身手了得,便想赖账一走了之。谁想到这赌场乃是有背景的人物开设的,里面的打手个个身手了得。
他不是对手,被拿下之后,那赌场要砍了他的手脚,直到后来,有个人出面保住了他,不但免了他的债,还许诺他若帮忙做事,再许一笔钱财。
被银钱驱使,刘程才做了这欺师灭祖的勾当。
小萤问可查到那赌局背景,沈净表示那赌局也关停了。
小萤听着,突然道:“这赌局关闭的时间,正好是朝廷追查庚铁案的时候,这么凑巧?那赌局会不会也跟此有关?”
沈净连忙将大皇子之前的调查告知女郎:“虽然那幕后黑手停了暂停私铁的运营,但总会有些蛛丝马迹没有清理干净,根据他们的供词,的确是靠着几家赌局为掩护,往钱庄周转大笔的钱银,”
依着今日那陈西范说走嘴了的话,就连当年萧九牧的死都变得不那么简单。
“陈西范当年若是无萧九牧身边人的配合,根本无法给剑圣下那破骨散。可若要害萧九牧,与那人有什么好处?”小萤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嘟囔了起来。
剑圣品性,与他的弟弟萧天养不同,乃是极为侠气方正之人。
是以除了厉害干系外,萧九牧是私人仇家并不多,而他死了之后,又是谁受益最多?
小萤的脑海里再次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
这不是她第一次怀疑此人,只是上次下意识的排除了此人。
可一旦再次联想,这思绪便像是刹不住的马车,一路滚滚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