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渊不是三皇子他们,对这位安庆公主毫无敬畏心,听她言语敲打之后,淡淡道:“所以……关你什么事!”
安庆公主没想到大皇子回答得这般粗俗,表情微微一凌,复而微笑着道:“事关我的儿子,关系慕家的清誉,自然关系到我这个为人母的。说起来,我是你的皇姑姑,又与你阿母交好,为人长辈,总要给你们这些孩子指一条明路。”
凤渊靠着椅背,长腿交叠架在膝盖处,坐姿透着傲慢,他用长指敲着桌面,冷冽道:“若喜欢指点晚辈,可以关门自去找些乳臭小儿。我与慕公子行事,干系国政,犯不着与内宅妇人多谈,定国公夫人,你越界了!”
他略过公主的名号不叫,偏偏叫了一声“国公夫人”,便是指出安庆如今已经嫁为人妇,自当守他慕家规矩。
皇室凤家的儿子,不需要一个外嫁的太后义女来教!
一旁的慕寒江显然也没有料到凤渊如此硬刚,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看凤渊,然后面无表情立在安庆公主身后,冲着大皇子竖起大拇指。
可竖到一半,又觉得如此不孝行径有违人伦,便改成竖起食指摆了摆。
看那意思,是希望凤渊悠着点,别太强硬。
安庆公主转头时,慕公子连忙收起手指,将脸扭向一旁,很是认真地打量旁边的脸盆架子,恍如母亲和人吵架,与他无关。
可见慕卿苦“母患”甚久,只是他没有凤渊的蛮横劲儿,不好直接忤逆母亲。
话说到这,也无法进行下去。
尽量安庆公主握了满手凤渊的把柄,可凤渊不接招,摆出“我要欺君,你奈我何”的架势,便不好再聊下去了。
她向来说话惯占了上风,可如今在儿子面前被小辈顶嘴,自是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公主很快调整了情绪,略带僵硬自嘲道:“如今你和寒江祸事已闯,太子又滞留江浙未回。这些后果,的确是要你们二人面对。我这个内宅妇道人家能提醒的,也都同你们说了。回京以后,该如何向陛下坦白认错,你们也自掂量去吧。”
屋内人不欢而散,小萤手里的馒头还没吃完,于是便顺着窗,准备绕回到房中。
谁知往窗里探看时,发现屋内已经进了人。
小萤赶紧撤回了头,方才匆匆一瞥,好像是慕家嫣嫣在房里走来走去。
那女郎看着大床上略显凌乱的被子,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居然是一副捉奸在床,气愤填膺的样子。
恰在这时,凤渊回来,看见慕嫣嫣在屋内,迅速看了一圈,确定小萤不在后,才冷声道:“你来我房中干嘛?”
慕嫣嫣在太子跟前都敢呛声说话,偏偏对着凤渊倒压低了腔调:“我听阿兄说,那女子是你从江浙带回来的侍妾。你身为皇子,怎可如此荒唐行事?若被陛下知道,岂不是要责罚大殿下?”
作为没有分宫而居的皇子,还未大婚前,宫里也能有些侍寝宫女。
可像凤渊这般,从民间大大咧咧地带了出身卑微的女子回宫,容易落下口实。
小萤蹲在窗下听着,觉得安庆公主训人的衣钵算是有人继承了。
这慕嫣嫣八竿子打不着,却跑到凤渊房间来,指责他不检点。
看来凤渊纳妾,慕嫣嫣比皇帝老子还气。
再联想到慕嫣嫣以前在皇宫就动不动去找凤渊的情形,小萤自然也能猜出几分。
论起来,凤渊若得了慕嫣嫣的青睐,对他来说百利无一害。
毕竟慕家根基稳健,若能借势,凤渊自是在皇子里脱颖而出。有了慕寒江这个掌管暗卫的大舅哥,何愁将来之路?
凤渊聪慧如斯,也应该想到这点吧?
小萤倒是很好奇凤渊私下里会如何对待慕嫣嫣。
毕竟这厮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不通男女情事,勾搭起女郎来,手段很有一套。
单纯如慕家女郎必定是招架不住,被他手到擒来!
可她始终没有听到凤渊说话,小萤不禁疑心这厮直接用了绝技,搂着慕家嫣嫣在亲吻。
没等小萤含在嘴里的馒头变酸,就听到房门咣当一关,然后是慕嫣嫣在屋外拍门的动静了。
许是怕引来母亲,那慕嫣嫣拍了几下门后,便负气而去了。
小萤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快?难道他方才直接拎人扔出了屋外?
探头一看,凤渊正立在窗边,手抱双臂低头看着她。小萤笑着咽下馒头,起身跳入了窗。
“偷听得如何?”凤渊将她拉到桌旁问。
小萤点评道:“就算回绝女郎,也得客气委婉些,给人留点面子,哪能扯了人扔在门外就了事的?你该庆幸慕家嫣嫣有些英武之气,不然岂不是被你弄得下不来台,钻了死胡同?”
凤渊懒得梳理小女郎的缠牙事情,淡淡问:“我是问,那安庆公主的话,你如何看?
”
看来他也猜到了小萤不会老实,去偷听他与安庆公主的对话了。
第62章
小萤倒也没有否认,撑着腮帮笑了笑。
“我听闻定国公缠绵病榻甚久,而慕公子接手龙鳞暗卫,也不过这几年的光景,那么在此之前,是谁协理定国公料理暗卫事宜的?应该就是这位安庆公主吧?依着我看,就算现在她也未放权,所以慕寒江还未到京城,我们做的事情,就全被这位公主知道了。看来,她在慕公子的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
如此劳神,不知是公主不放心儿子行事,还是握权已成习惯。
凤渊看了她一眼,赞许摸了摸她的长发,笑了一下:“幸好你不姓凤……”
小萤挑眉,觉得他这话怪。
“你若真有我这么能干的弟弟,该当如何?”
难道他跟二皇子一样,汲汲于皇位,要将有能力的兄弟都掀翻不成?
凤渊垂眸掩着情绪,不想继续说下去,而是适时转移话题道:“之前在船上呆了这么久,一会带你去逛逛街,如何?”
小萤正在说着安庆公主,却想不到凤渊再次带开话题。
小萤也识趣不再说下去,可心里却对凤渊之前刺伤了定国公慕甚的事情愈加好奇。
那慕甚如今倒是个病秧子,可他之前到底做过什么事情,惹恼了少年凤渊,让他做出这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凤渊似乎并不想跟安庆公主呆在一个客栈里,而且现在这客栈全都是认识太子的人,小萤也受了拘束,不好出屋。
吃完了早饭,凤渊还真拉着小萤去尧城的街市逛了逛。
高大的英俊郎君领着个娇俏蒙面的女郎,走在热闹集市,引得一众路人为之频频回望。
进了衣铺子时,小萤问他:“你带我来这干嘛?”
“不是答应过你,以后买裙衫要带上你,让你亲自挑的吗?”高大的郎君一边挑着衫,一边理所当然地答着。
他倒是一向很能记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于她随口说的糕饼衣裙都很上心。
整日读那么多的书,还要练那么多的武,更要算计那么多人,哪里的闲情记这些?
所谓天赋异禀,就是形容凤渊这种精力旺盛之人吧?
不过看他挑的颜色,小萤又庆幸自己跟来了。
那些绯红橙绿的颜色,穿上招摇死了,也只有男人才会挑选这种艳俗之色吧?
小萤从小到大,还真的很少买衫。
小时是因为钱银困顿,长大后又跟爹爹忙着生计,没机会穿。
现在凤渊负责拿银子,小萤倒是可以尽情试衫,有时候拿不定主意,问凤渊哪个好,凤渊宠溺地看着他的小爱妾:“都买了就好。”
小萤看过,这家铺子的裙衫布料讲究,甚是昂贵,若都买下,可是好大一笔。
她也是进宫做了一遭太子的,知道表面光鲜亮丽的皇子们月例几何。
凤渊又不是老二那种背靠得宠母妃的皇子,哪来这么多钱银?
听小萤问,凤渊淡淡道:“叶家的产业很多,你放心挑,我买得起。”
小萤怕他打肿脸充胖子,偷偷又问了问。
原来当年叶家外祖临终前,正赶上叶展雪怀着凤渊,那外祖担心女儿的前程,便选了些相当的偷偷补给了叶展雪。叶王妃临死前,托了可信之人经营,并没又像她其他嫁妆一样,填入凤家角逐皇位的无底窟窿里去,这十年来,产业又扩充了许多……
如今外祖偷偷补的产业和江浙的听心园一样,都已经尽数落入到了凤渊的手里。
所以他的吃穿用度,比着其他皇子阔绰得多。
毕竟不用等宫里按月发放的银钱,日子自然过得滋润爽足。
小萤心道:原来如此,居然被她撞了个大户!这是用钱银砸女人呢!真当她是那种见些钱银便走不动的肤浅女郎?
想到这,她让人将她看好的裙衫都包起来,然后摇着凤渊的胳膊道:“那……我还要配裙子的钗,还有胭脂水粉!”
一点小钱肯定收买不了她闫小萤,可好大一笔就不同了!
既然他这么豪气,不花怎么能行?
凤渊被抓了冤大头,却依旧宠溺地笑,拉着小萤的手又拐入了珠宝头面铺子。
等十几张银票撒出去,买好嵌着名贵珠宝的头面首饰,还有各色香粉,凤渊又带她去买小食甜品,大大小小的,让跟在后面的侍卫都拎满了手。
小萤逛得两腿发酸,终于歇了败银子的心思,被凤渊拉到茶楼休息饮茶。
在茶楼二楼包房里听曲饮茶的时候,小萤问凤渊知道陈诺是何人所杀吗?
如此说,凤渊看了她一眼:“你为何会这么问?”
小萤伸了伸懒腰:“我一直在想,那个陈诺肯定不是你所杀,会是什么人急着杀他灭口!”
凤渊挑了挑浓眉:“你怎知不是我派人下手的?”
小萤用手撑着脸,一边吃糕饼一边说:“因为你是个快意恩仇的,忍耐这么多年,若是要杀他,怎舍得假他人之手?必定要亲力亲为。陈诺在回乡养病的半路被人截杀,财物未损,一刀毙命便走。不像仇杀劫掠,倒像是杀人灭口!”
凤渊看着小萤道:“你这般聪慧,若是去廷尉府为官,这世间必定能少了几多冤案。”
小萤晃了晃手指:“得了吧,去少府当差那几日就累得要死,许个时日还能度日,若是天天浸在衙门里,还真是暗不见天日!”
不知陈诺是因为之前的仇家太多,还是跟那日凤渊说他陷害过叶展雪的事情有关呢?
想到消息灵通,突然而至的安庆公主,小萤心念微动:“你说……陈诺的死,会不会跟客栈的那位公主有关?”
凤渊依旧不回答,只是打岔道:“对了,我已经在京城买了宅子,你到时候不方便跟我入宫,可以在那宅子里住,我有空时,可以多出来陪你。”
听凤渊这么一说,小萤眼睛微微眯起。
凤渊还安置起外宅子了,真拿她当了金屋里的娇娇?既然凤渊不往正题上聊,小萤便又开始套话:“哎,我发现你的手下能人很多,这些全是萧大侠的人手?”
按照慕寒江的说辞,叶展雪当年隐匿了不少龙鳞暗卫,她若真是如此,自是为了无依无靠的幼子。
可若只是保护幼子,凤渊从小长到十二岁时,并无这些助力,反而如野草盲长,备受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