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罗成该再开间糕点铺子!”
“除去好吃,可还有其他?”
“还应该有什么?”
“没有。”裴长旭笑笑,“我也来尝一块。”
他夹起糕点放到碗中,动作很稳又很慢。从前的阿满牢记他的每个喜好,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她忘了,他便帮她一件件地记起,直到恢复记忆。
薛满本没有察觉异常,她觉得糕点好吃,便朝许清桉弯眼:“少爷,你也尝尝,这糕点有一股桃和玫瑰花混合的香味,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说完后一愣,却不知为何会愣。
这糕点有一股桃和玫瑰花混合的香味。
入口即化。
回味无穷。
……桃的香味。
她看向身旁的两人,许清桉正夹了一块糕点,裴长旭已吃了一口,正在吃剩余的半块。
……桃子。
她的心漏了一拍,猛然伸手,拍落裴长旭筷上的糕点,“你不能吃这个!”
筷子掉落,糕点也滚落地上,裴长旭抬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为何不能?”
薛满茫然又坚决,“你不能吃这个。”
裴长旭追问:“阿满,你告诉我,为何不能?”
因为你吃完桃子便会犯风疹,严重时呼吸困难,危及生命!
薛满脑中窜出这行大字,未等喊出,便见裴长旭的脸庞迅速泛起红疹,呼吸逐渐吃力。
“泰酉!”薛满想也不想地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冲许清桉着急喊道:“少爷,快去喊泰酉来!便说大少爷误食桃子犯了风疹,需要他即刻带上药箱医治!你赶紧去!再晚一些他便要没命了!”
许清桉依言照做,出门时回首,见裴长旭靠在薛满怀中,呼吸困窘,不似作伪。而薛满语带哽咽,不断安抚着他:“你忍一忍,泰酉马上来了,等他替你针灸后再服上一剂药,你便能好了……”
须臾的工夫,泰酉便拎着药箱飞奔到房中,又是喂裴长旭吃药,又是替他施针缓解。一番兵荒马乱后,裴长旭的状态有所缓解,牵着薛满的手,闭眼沉沉睡去。
薛满试图收回手,奈何他握得太紧,挣了好几次都没法挣脱。
许清桉见状,在裴长旭的腕上某处一摁,薛满便如愿脱了身。
她揉着泛红的手指,问泰酉,“他无碍了吗?”
泰酉拭着额上的汗水,方才他亦是急得够呛,“大碍是没有了,但脸上的风疹需一些时候消退。再有,大少爷千万不能再碰桃子,否则便是我师父在场,也难扭转乾坤。”
薛满横眸看向一旁的罗夙与罗成,罗夙与罗成连忙下跪。
罗夙道:“阿满姑娘息怒,属下与罗成不知晓殿下吃桃会犯风疹,若是知晓,便是拼死也不会让殿下冒险!”
罗成也解释:“平日都是风花雪月四位姑娘负责大少爷的吃食,近身听命的也是杜字辈的那几位。阿满姑娘,我们当真不清楚殿下不能吃桃。”
薛满便问:“是谁叫你做的这道糕点?”
罗成满脸愧色,“没有谁,只是属下听闻您爱吃糕点,又恰好在街上看到有新鲜的春桃卖,想着给您露一手厨艺。”
薛满左思右想,很快便发现一处盲点。要说罗夙、罗成不知晓裴长旭的弱点是情有可原,那裴长旭本人呢?他分明知晓今日的糕点里有桃,吃之前还特意向她介绍!
可他多问了一句:除去好吃,可还有其他?
“……”薛满难以置信,莫非他是故意当着她的面吃春桃,犯风疹,让她亲眼见证他的惨状!
再看床上昏迷的裴长旭,俊美的脸庞布满细密红疹,显然吃足了苦头。
折腾自己,只为让她想起关于他的一点记忆吗?
薛满深感五味杂陈。是震惊吗?自然感到震惊!有心疼吗?或许有那么一些。更多的是困惑不解,不解他何必做到这般地步。
正所谓旁观者清,她不明白的事,许清桉却看得分明。裴长旭使了一手苦肉计,便瞬间吸引住阿满的全部注意,假以时日,等她记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他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薛满的注意力仍在裴长旭身上,竟没有察觉他的离开。
罗夙见状,暗暗为殿下叫好。在此之前,他担心殿下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今一看,殿下算无遗策,吃准薛小姐心中留有他的位置。
今日薛小姐能为殿下忽视许世子,来日,她便能心甘情愿回到端王妃的位置。
薛满在房中又待了会,确认裴长旭呼吸无碍后,起身离开房间。
她的房间便在隔壁,走两步便能到达,然而刚推开门,里头便伸出一双修长的手,快速且用力地将她拽进屋内,重重抵在门上。
是许清桉。
他俯身附在她耳畔,“心疼了?”
薛满动了动手,没挣开他的桎梏,“没有,你先松开我。”
他低笑一声,“裴长旭似乎找到了窍门,生一场病,便能唤回你的些许怜惜。”
薛满矢口否认:“他是自讨苦吃,我为何要怜惜他?”
他用鼻尖蹭着她的耳垂,顺着侧脸往下移动,“阿满,我不喜欢你方才看他的眼神。”
薛满觉得脖间有蚂蚁在爬,痒得令她心颤,“我,我下回不会了。即便他断手断腿,也不会施舍半个眼神。”
“是吗?”他轻轻啄着她脖间的肌肤,“我不信。”
薛满的眸中聚起薄雾,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你先放开我……你告诉我,怎样才能信我?”
许清桉道:“这样。”
他终于肯离开柔滑的颈,正当薛满松口气时,疾风暴雨般的吻便落下,切实封住她的唇与思绪。
唯有唇齿相依的亲密,才能安抚他的恶念,平息他的不安,重振他的信心。
这并非薛满和许清桉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却与从前的几次截然不同。
它太复杂,如黄河奔腾时汹涌强势,又如新婚夜间一盏烛映衬纱帐,柔软中包裹着星火燎原。
他箍着她的手抵在门上,薄唇侵占着她所有的呼吸,反复来回地品尝,却觉得心中的窟窿越来越大。
不够,怎么都不够。
他腾出一只手,在她腰间稍作停顿。薛满忽觉一松,有东西轻飘飘地落地,是什么,她的腰带吗?
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手探进衣襟,沿着侧腰蜿蜒而上。它比蛇更灵活狡诈,钻开层层厚实的衣裳,攀爬光洁的肌肤,在危险的边缘游移试探——
薛满的神志陡然清醒,竭力挣扎表达抗议。可她的力道那样薄弱,弱到无法阻止心意已决的青年,反倒在他眸中燃起一团剧烈的火。
他们本是两情相悦。
他无视她湿润迷蒙的眼眸,俯首往下,咬开她的衣襟,贴近细长的锁骨,亲吻逐渐肆无忌惮。
第88章
夜悄悄的深了。
薛满衣着整齐地躺在床上,用被子遮盖住脸,浑身透露出一个重要讯息。
她,生,气,了!
许清桉坐在床畔,重复第无数次的动作:牵住她,被甩开。再牵住,再被甩开。继续牵住,继续被甩开……
“阿满。”他诚恳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薛满闷声发火:“你走,赶紧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许清桉道:“可我想看到你。”
薛满喊:“也不许你看到我!”
许清桉道:“今晚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
薛满听到他起身后挪动凳子的声音,掀开被角偷看。一看便大惊失色,许清桉正举着凳子,作势砸向手掌——
“你做什么!”薛满立即跳下床,拦住他的动作,“以后不想写字了吗!”
许清桉道:“它们冒犯了你,即便剁了也不可惜。”
薛满连忙搂住他的腰,“不冒犯!一点都不冒犯!你快放下凳子!”
许清桉停住动作,“当真没冒犯?”
薛满撇嘴,“好吧,是有一些冒犯,但不至于你剁手来赔罪。”
她哄着许清桉放下凳子,刚舒出一口气,又被他揽进怀里。
他罕见地表露脆弱,“阿满,我很害怕。”
“怕什么?”
“怕裴长旭会夺走你。”
所以才会有那样失礼的亲密行为吗?
薛满叹了口气,环住他的腰,“有些事,一旦前行便没有回头路,薛小姐与裴长旭正是如此。”
许清桉道:“裴长旭不这么认为。”
“他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薛满道:“我向你保证,无论有没有记忆,将来只会嫁给你。”
许清桉唇畔轻扬,欲在她脸颊印下一吻。薛满眼疾手快地挡住,耳红面赤地强调:“你记住了,有些事情,只能等成婚后再做!”
*
翌日清晨,裴长旭悠悠醒来,得知薛满在他昏迷时的焦急担忧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赌对了。
对镜梳洗时,裴长旭见到一张久违的丑颜。自许多年前,他吃桃犯过风疹后,母后与阿满便闻桃色变。而今重温,除去身体遗留的不适,冉冉升起的是裴长旭对未来的希冀。
不多时,薛满送来早膳和汤药,“大少爷,该用膳喝药了。”
裴长旭问:“你用过膳了吗?”
薛满道:“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