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之前听俊生说,西市那边有条洒金街,里面有许多的小食摊,有肉燕、糖葫芦、桂花糕、羊肉面,对了,还有葱油饼,驴肉烧……”
她说得口齿生津,立马将劳什子幻觉抛之脑后。许清桉耐心地听她报完一连串的菜名,“那便去洒金街。”
“你能吃得惯吗?”
“得试过才知道。”
“成,那我们去喊上俊生,对了,要喊路校尉他们吗?”
“他们还在外面办事,得忙上好一阵子。”
“是哦。”薛满叹了口气,“可惜秦长河死了,我们不知他往外头卖了多少药,害了多少人。”
“慢慢查,总能查清楚。”
“少爷,你这算立了大功吗?”
“大功谈不上,姑且算个小功。”
“小功也少不得行赏。”薛满的眼睛炯炯发亮,“不知皇上会赏你什么东西,金子?良田?美人?说不定还会直接给你升品阶。”
身在侯府,许清桉缺的从来不是金银珠宝或者地位,但见她兴致盎然,他也染上了几分趣味。
“等我得了奖赏,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也有奖励吗?”
“那是自然。”许清桉抄着袖子,慢道:“毕竟我能办成此事,全靠有个英勇机智,临危不惧的好婢女。”
这些薛满平日里自夸的字眼,轮到许清桉说出口时,不知怎么便带些不可捉摸的意味来。
究竟是何种意味?
薛满不清楚,只是心口一热,脸颊也在发热。
“我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好婢女。”她很有修养,立即礼尚往来,“但你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少爷,我们俩是不相伯仲的优秀。”
主仆俩正在互相吹捧,意外见到孟超出现在拐角处,他低着头顾自走,浑然不觉前方有一棵大树挡住去路。
“孟超!”薛满喊他,“回神了!”
孟超的脚步戛然而止,尴尬一笑,“许大人,阿满姑娘。”
薛满见他失魂落魄,问道:“你从哪里来,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孟超道:“我刚才去牢里见韦霄,跟他确认了一件事。”
“很重要的事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孟超道:“何姑娘家失火时,韦霄恰好在现场。当时我以为他是凑巧路过,回头想想,何姑娘的死与他脱不开干系。”
薛满想起件事情来,“何湘那晚夜探停尸房时,曾跟我说如果找到了线索,会向韩大人禀明所有,莫非是韦霄从中插了一手?”
“没错。”孟超咬牙切齿,“何姑娘查到若兰寺后,便将此事告知了韦霄,希望他能禀明韩大人。没想到他为虎作伥,竟对何姑娘痛下杀手。”
“所以谋害何姑娘的不单是戈宏朗,还有韦霄。”
“是。”孟超又愧又悔,“要是我早点察觉出韦霄的不对劲,何姑娘便能躲过一劫。”
薛满无奈地扶额,“你又不是神算子,况且,你已经救了何姑娘一命。”
“阿满姑娘说得极是。”
一道虚弱的女声响起,孟超望去,见到了一张日思夜想的熟悉面孔。
对方朝他微微一笑,“孟衙役,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第50章
来人一身牙色素裙,面容端秀,身形比之往常更为清瘦。
孟超愣愣地望着她,喉中哽了又哽,“何姑娘,你,你醒了?”
何湘道:“我昨晚便醒了,只是精神极差,今日才有力气下地。”
“你别急着下地。”孟超向前走近两步,忍不住道:“你病了许久,起码得养上两个月,不能劳累,也不能思虑。对了,我待会让我娘给你炖点党参鸡汤,得赶紧把身子补回来。”
他神色焦急中透着无限欢喜,某种情感溢于言表。
何湘朝他笑道:“多谢孟衙役的关心。”
她看向一旁的薛满和许清桉,恭敬地下跪,叩首谢道:“许大人,阿满姑娘,此番是民女打草惊蛇才引来杀身之祸,幸得二位出手相助,将一场祸事化于无形。二位的大恩大德,民女铭记在心,往后二位有事只管吩咐,民女任凭差遣。”
许清桉安心受了这一跪,薛满也不扶她,而是朝孟超使了个眼色。
懂?
孟超会意,立马扶起何湘,小声道:“你无须多礼,许大人和阿满姑娘都是好人。”
他的手遒劲有力,稳稳扶着何湘的臂膀。
何湘本想挣开,奈何浑身无力且头昏眼花,只能借他的力勉强站好,“待民女身体好转,再正式登门向二位道谢。”
薛满笑道:“我家少爷是监察御史,救你也好,抓坏人也罢,均是他的分内之事。反倒是孟衙役为了你冲进火场,眉毛被烧得精光,手和背也烫伤一片,也不知如今好些了没。”
何湘盯着孟超,果真见他眉毛稀秃,也不知被衣服遮掩的地方伤势如何?
孟超道:“你别担心,我皮糙肉厚,早没事了。反倒你一个姑娘家需精心修养……”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叮嘱何湘,说着说着便旁若无人。
何湘听着他的喋喋不休,内心有种异样的感觉滋生。除去师父,已经许久没人这般关心过她。
许清桉没兴趣旁听他人隐私,轻碰薛满的肩膀示意走人。
薛满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待到无人处,眉开眼笑道:“少爷,我早说过孟衙役和何姑娘会有点什么了。”
许清桉想:她对旁人的事倒是耳聪目明。
又见她摇头晃脑,“救命之恩,何以为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有人救了你的命,你便以身相许?”
“为何不是我救了别人的命,别人以身相许?”
“……”许清桉的腿忽然很沉,沉得迈不开步子。
“放心啦,我这人言而有信,说好一辈子当你的婢女,便一辈子都不会嫁人。”她信誓旦旦地道:“即便有人以身相许,我也能坐怀不乱。”
“……”许清桉彻底僵在原地。
*
白日炎热,洒金街的热闹便延至傍晚。天际夕阳欲坠,余晖在青石板路上铺就薄薄的一层熔金,洒金街的名称便由此而来。
街道不算宽敞,两旁列着各色各样的食摊,周遭杂声熙攘,烟火气重,诱人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
薛满的眼睛忙不过来,炸酥饼想吃,酒酿圆子想吃,羊肉面和荷花糕也想吃!
“少爷,我要吃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你吃不下那么多。”
“我可以每样只吃一点。”
“然后剩下的全部浪费?”
“……”薛满道:“你说得对,我们才富裕没几天,不能糟蹋粮食。”
她纠结一番,下决心道:“我要吃羊肉面。”
“羊肉是发物,你身上有伤,不宜食用。”
“那酒酿圆子。”
“发物。”
“炸酥饼?”
“发物。”
“……”薛满请问了,“我能吃什么?”
“都行。”
“荷花糕,我先给姐姐买一份荷花糕!”俊生做起和事佬,飞快地买来一份荷花糕。
荷花糕绵密松软,香味纯正,薛满一口气吃了三块,还想再吃,却被许清桉夺走口粮。
“吃太多撑肚。”他道。
“……”薛满默了默,问他,“我得罪你了吗?”
“没有。”
“那你为何针对我?”
“你想多了。”
“阿满姐姐,您别多想。”俊生帮腔,“公子是关心姐姐,怕您的伤口难愈合。”
成吧。
薛满姑且信了,最终她吃了碗鸡汤肉燕,又买了根糖葫芦,转去了隔壁的夜市街。
夜市街上多是些有趣的小玩意,珠簪、纸画、灯笼、团扇、磨喝乐……
她停在磨喝乐的摊位前,拿起一尊白衣彩带,手执荷叶的搪瓷女童磨喝乐,恰好一只手的大小。
那摊贩递来另一尊相差无几的男童磨喝乐,殷勤介绍:“姑娘好眼光,这一对磨喝乐叫‘金童玉女’,专是为有情人们准备的。再有三日便是乞巧节,您与公子买回去供奉祈愿,将来便能天长地久,情比金坚。”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薛满放下东西便走。他不明所以,看向姑娘身后的俊美公子,“乞巧节,公子不给心上人备点礼吗?”
许清桉扫他一眼,跟着薛满走了。还剩下一名小少年,朝他摇摇头,大约在说:你误会了,他们俩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不是?
摊贩哼道:“我见过的情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这两人若不是,我便把眼珠子挖下来,给隔壁的小牛儿当球耍!”
他可看得清楚,从入街开始,那俊美公子便明里暗里地护着小姑娘,生怕她被人挤着碰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