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醉,无需醒酒,不许你赖账……”
许清桉不跟小酒鬼计较,安稳地送她回到屋里。薛满扑倒在柔软的被褥间,舒服地蹭了蹭脸,很快又捂着肚子哼哼唧唧。
她口齿不清地道:“少爷,我不苏胡……”
方才吃了那么多东西又醉着酒,当然不会舒服。
许清桉替她脱了鞋,扶她靠在迎枕上,“可想吐?”
她诚实地道:“想,但我舍不得吐。”
许清桉啼笑皆非,用清水拧了毛巾后坐到床畔,“别动,我替你洗把脸。”
薛满目无焦距却分外认真地盯着他,虚幻的面庞,宽挺的肩膀,视她若珍宝的动作……
“三哥。”她傻笑着,“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许清桉的动作顿住,深眸内一片诡异的沉静。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她毫无察觉,仍在道:“虽然没有我喜欢你那般喜欢,但肯定也是喜欢的,否则你不会对我那么好。”
许清桉收回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除了阿爹阿娘,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等我们成了亲,你便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我们要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许清桉敛眸,额际青筋隐隐跳动。
“本该这样的,本该这样的。”她兴高采烈的声音忽然带上哭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可你是个骗子,你不喜欢我,你喜欢上别人了!我是阻拦你们的第三者,我不要再喜欢你了,我们的婚事作罢,我要逃婚,我要找祖父替我做主……”
她哭得不能自已,一下又一下地推着他,“你走,我讨厌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下一瞬,她又改变主意,欺身凑到他面前,双手钩着他的脖颈,“你愿意亲她,为何不愿意亲我?我明明比她好,明明比她更喜欢你……”
许清桉面无表情地由她胡闹,便在她即将亲上他的唇时,她却松开手臂往后退,摇头晃落眼中的泪,“我才不要当恶毒女配,才不要跟老鼠一起蹲大——”
话音未落,一只手捧住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往前一送,正正好迎上一张微带酒香的凉唇。
他没有一丝犹豫,衔住她柔软微咸的红唇,撬开那细密防备的贝齿,犹如战士般攻城略地,侵占她的惊愕、悲伤和茫然。初时或许生涩急躁,但他向来进步神速,一遍又一遍地唇齿交缠,由浅到深,从强势到更强势,直至对方呼吸困难。
她挣扎着推拒着这份令人窒息的掠夺,他捉住她的细腕短暂离开,待她舒了口气后再度压过去,唯有这般亲密无间的相依,才能平息他心中喷薄欲出的恶意。
男子暗哑急促的呼吸,少女隐隐约约的嘤咛,在静谧的夜里织就一张稠密的网,叫人无处可逃。
他恨不能将她拆食入腹,是的,在听到她对其他男子的一番衷肠后,他应当将她拆食入腹。是她主动在破屋中扔出的石块,是她口口声声要与他同甘共苦,是她宁可冒死也不愿他被人挟持。或许她的所作所为不带任何旖旎,可那又如何?他已然动了心,便不允许她置身事外。
许清桉勉强从欲/念中抽离,抬高她的下巴,望进她迷蒙无措的眼底。
“阿满,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你是三——”
炙热的压迫卷土重来,她被吻得气喘吁吁,听到那吃嘴的恶人在耳边一字一顿地道:“记住,吻你的人是许清桉。”
“是许清桉……”
“没有别人,往后只有许清桉。”
不管她从前喜欢谁,不管那所谓的婚约是否存在,不管她恢不恢复记忆,往后余生便只有他和她。他们的故事即开篇写序,便不许虎头蛇尾,更不许半途而废。
*
待到翌日清晨,薛满睁开眼,呆滞地盯着天青色的帐顶。
啊,头好疼,想晕。
啊,胃好难受,想吐。
啊,嘴巴好疼,想……
她如七旬老妪般颤颤巍巍地坐起,用手指摩挲了下唇瓣,疼得嘶了一声:昨晚发生了何事,她被炙肉殴打了一顿吗?
片刻后,她干呕了一声,不行,不能动脑子,一动脑便想吐。
门外适时响起俊生的声音,“阿满姐姐,您起了吗?”
“起了。”她虚弱地回。
“我给您准备了醒酒汤,您要喝点吗?”
“喝!”
薛满打起精神梳洗,待用过醒酒汤,到院外呼吸新鲜空气时,恰好撞见边走路边整理衣衫的莫宝姝。
“宝姝。”
莫宝姝抬头,热情地招手,“阿满,早啊。”
“宝姝,你骗我。”薛满控诉:“我昨晚喝醉了!”醉得透透的,这会头痛欲裂。
莫宝姝不觉愧疚,大笑道:“我本想灌醉许公子,没想到最后中招的是你,哈哈哈,阿满,你的酒量真差。”
“差便差吧,下回不喝了。”薛满没多跟她计较,看了眼头顶的太阳,“你也才起来吗?”
“是啊。”莫宝姝伸伸懒腰,又活动了下脖子。
薛满注意到她脖子上有点点红痕,“你被蚊子咬了好多包。”
“天这么凉,哪里来的蚊子?”
“有啊,你脖子上全是印子。”
莫宝姝愣了下,随即笑得停不下来,“阿满,你真是个活宝……”
没等薛满理解她在笑什么,便见一名俊朗的青年小跑到宝姝身侧,殷勤地递出一副耳环,“宝姝,你的耳环落下了。”
莫宝姝自然地仰头,“你替我戴上。”
青年温柔地替她戴上耳环,宝姝拍拍他的手臂,“多谢。”
“今晚去我家,好吗?”
“我考虑一下。”
“别考虑了,我吃过午饭来接你,先陪你去河边溜小宠们,再抓点鱼回去烤……”
薛满张圆嘴巴,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她想起俊生说北渚人崇尚婚前及时行乐,加之青年这个时辰出现在莫家,瞬间猜到这两人发生了什么。
那宝姝脖子上的痕迹岂非是……
她飞也似地逃回院里,面红耳赤地拍着小胸脯,拍了会却若有所思:嗯,小胸脯真的是小……胸脯,也不知宝姝是吃了什么,能隆起那么挺拔的两座山峰?
她想得过于入神,直到撞上一堵“墙”才痛呼着回神,捂着额头看向面前的人。
“少爷?”
只看了一眼,薛满便察觉到许清桉的不同寻常。他是个极其矜傲之人,对外时眸中常浮着淡恹,疏离且不经意,从不被任何事物触动心怀。但她不是外人,他会对她无可奈何,会忍俊不禁,也会怒形于色地要罚她的银子……
偏此刻他周身蕴着一股细碎的寒意,深邃的目光紧锁着她,有探究,也有难以捉摸的怒。
薛满伸手在他面前左右晃动,“你不认得我了?”
“我是谁?”
“少爷啊!”
“少爷是谁?”
“许清桉,是许清桉。”她怀疑他傻了,“你该不会是撞到脑子丢失记忆,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吧?”
许清桉没回答,淡望着她清澈见底的眸,里头已不见悲痛,全是他熟悉的古灵精怪。
“你刚立了大功,还没回京领赏便撞坏了脑子,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岂非都白费了?”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差点没哭出声来:“好苦,我的命比黄连还苦啊!”
“……”许清桉屈指给她脑门清脆的一声响。
薛满不痛反喜,这个动作很熟悉,看来少爷有得救!她正想唤醒对方的更多记忆,却见他恢复平日里的神态,“酒醒了?”
她彻底放下心,没失忆便好,“喝了碗醒酒汤,比刚起时要好些。你呢,你昨晚醉了吗?”
“似醉非醉。”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记得。”
“看来只有我醉得彻底。”薛满哼道:“宝姝骗了我,她明明说琼秋酒不醉人,但我喝得不省人事,嘴巴还不知在哪里磕破了。”
她红唇轻肿,一开一合,全然忘记昨晚在他怀中的耳鬓厮磨。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
“我该记得什么?”薛满试探地道:“难道我丢你的脸了?”
没丢他的脸,倒是把他的心随意揉搓,至今仍酸不堪言。许清桉却无意继续追究,追究了又能如何,放她去找她的三哥吗?
“你想得美。”
“?”他在跟谁说话?
“走了,收拾行囊准备赶路。”
“……”幻听,刚才肯定是她幻听。
*
许清桉一行人整装待发,莫穆尔与父亲莫飞鹰领着村民亲自送他们到路口。
就在半刻钟前,莫飞鹰收到当地县衙送来的消息,称县令约他们明日午时在县衙一叙,关于伐林之事或已迎来转机!
莫飞鹰对许清桉千恩万谢,更对儿子的慧眼识精感到欣慰,他相信不久的将来,望北寨会在莫穆尔的手里愈加壮大。
莫穆尔为他们准备了许多肉干粮食,简单的道别后,马车缓缓驶离。薛满正闭目揉着额角,忽然听到外头传来莫宝姝的喊声,“阿满!”
她探头出去,见莫宝姝骑着爱宠牛牛冲刺到了跟前。
薛满震惊,“你的牛能跑那么快?”
“不然呢?”
“它们昨天可不这样!”故意的是不是,足足堵了他们几个时辰。
“小事啦,咱们也算不堵不相识。”莫宝姝递出手上的包裹,笑道:“我听阿爹和阿兄说,你们帮寨子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喏,这是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谢礼,将来你们一定用得到。”
薛满接过包袱,连忙解下耳上的白玉坠,“那你得收下回礼。”
莫宝姝没有扭捏,将白玉耳坠收进荷包,“等你到了京城,能给我写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