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点了点头,当时他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只是后来大娘子解决了问题,便没有再查下去了。毕竟商告官,商总是会吃亏的,何况他并无证据在手。昭宁又问:“你既然曾监视到他们往来,可能按图索骥找到证据,比如往来的文书,所送之礼,看到的人证,皆是证据!”
徐先生眼睛微微一亮,他终于知道大娘子想做什么了,大娘子要找到蒋家官商勾结,贿赂朝臣的证据。以此为由反威胁蒋家。
而且当时他派了人去监视,人证是已经齐全了的,若是能搜到物证,自然就坐实了。坐实了的事情放到蒋家面前,蒋家自然只能败退!
徐敬立刻站了起来,他道:“小的明白大娘子的意思了,小的马上就去吩咐!”
终于有了法子,且这法子她还有七八成的把握!昭宁颔首让他立刻就去查。蒋家是极想对付谢家,但他如今正是势盛,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果被这样的事缠了身,即便是王家也会嫌弃于他!她们不能一直被动防守,还是得主动进攻才是上策!
因为有了曙光在前,她终于松了口气。
徐先生带着两个小厮出门去查,与撩开账房的帘幕进来的红螺错身而过。
红螺手里托着一盏热腾腾的杏仁茶,轻轻放在昭宁面前道:“大娘子,您与掌柜们商议半天了,总得先润润口再说。”
因为心中终于落了块大石头,昭宁也端起红螺端来的杏仁茶喝了口,抬起头时,才发现外面日头已经开始西沉了,橘色的夕阳披在如鱼鳞般的屋顶瓦片上,映出柔和的余晖,原来已经商议了这么久!红螺继续禀报道:“大娘子,方才沈先生身边的吉庆来药铺外留了话,说要您明天记得过去学棋,他有要紧的东西给您。”
昭宁觉得奇怪,每月逢三是学棋的日子,这她自然是记得的,师父怎的还突然派了吉庆来提醒她呢,还说有要紧东西给她,师父有什么东西要给她?
不过师父既然吩咐了,她过去就是了。她还想看看师父这些日子温书到什么程度了,已经入秋了,省试可是越来越近了。
昭宁道:“知道了,你明日让车夫一早备好马车吧。”
红螺说完了此话,却没有出去,而是俯下身,在昭宁耳边低语道:“另外,大娘子,那天您让我探查,赵郎君来家中的目的,我有眉目了!”
昭宁自然还记得这件事,赵瑾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怀疑他目的不善。
她示意红螺说下去。
红螺道:“奴婢打听过,说是赵郎君好像是来抓捕什么人的,本来具体是什么人奴婢也不知道,赵郎君的人口风紧得很。但是奴婢方才,看到个眼熟的面孔在周围出现,是那日在咱们家中出现过的皇城司之人。听说他们在查找药行附近,外地所来,武功在身的男子。大娘子,您说他们究竟在查什么人?”
昭宁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突然站了起来,她想到了前些日子,葛掌柜告诉她的罗山会一事。莫不成赵瑾是奉了上令,在这周围搜寻罗山会之人的?
是了,寻常盗匪的事情怎足以让皇城司副指挥使出动呢,赵瑾定是为了查反贼才来此……听他们的描述,找的人倒是极像师父。难道,师父当真与罗山会之人有关?
联想到此前的事,譬如那盒来历不明的万金丸,师父那密道,又譬如师父那日无故的发病!昭宁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不行,若此事是真,师父恐怕会有危险,她决定现在就去师父那里一趟!
她念头几转,告诉红螺:“备马车,我们立刻去沈先生的小院!”
红螺听了吩咐立刻就要去,但昭宁想了想,又将她喊住:“罢了,我们先不去小院,我们去药王庙!”
红螺有些疑惑,都这么晚了,太阳都要沉了,大娘子去药王庙做什么?
但大娘子做事,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红螺并不多问。马车是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她拿了大娘子的幕篱过来,匆匆送大娘子上了马车。
迎着落日的余晖,踏着凉凉的青石砖路,马车嘚嘚跑到了药王庙外,此时已经并没有什么香客了。
昭宁一向是不需人扶的,她自己下了马车,吩咐红螺:“不必在此等我,你先回药行去,待我好了自回来找你!”
红螺一惊,不在外面等着娘子,这她如何能放心!她道:“大娘子,您还是让奴婢陪您……”
但是昭宁有事要去做,哪里要她陪着,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而她幕篱一戴,已经径直朝寺庙中走去了。红螺犹豫片刻,还是觉得听娘子的话吧,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着车回谢氏药行等娘子。
昭宁穿过了药王庙的大殿,穿过了已经泛黄的香樟树林,甚至还看到了正在与香客讲经书的觉慧大师,她也没有打扰他,匆匆从他身侧走过。觉慧大会正绘声绘色地描绘寺庙修建的历史,还对香客们说:“本庙还立有圣人的金身像,圣人庇佑咱们国家风调雨顺,修得精致又俊美,诸位既崇敬圣人,亦可前去上香!”
所谓圣人,亦是君上的称谓。看来这些香客也十分崇敬君上,一会儿也要去偏殿拜君上的金身像。昭宁听到不由加快了脚步。
她很快就到了偏殿前,看到了庆熙大帝那尊慈悲而高大的金身像,还是依着习惯,对着大帝崇敬地拜了拜,才走到金身像后打开了密道。
不错,她是想通过这条密道去师父的小院中。以前都是走小院正门入,现在她打算从这条密道而入,悄悄看看师父每日究竟在做什么!师父说过,若是她来,而他不在家中时,她可以走这条密道去他的院中等他。
石门在身后合上,昭宁进入密道后便取下了幕篱,快步穿过密道,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方透出些许的光亮,便看到了上次的石阶。这时候她放缓了脚步,轻而慢地上了石阶。一道石门伫立眼前,隐约的响动从门外传进来,她怕开门的动静会惊动师父,先暂时没有开门,而是透过石门的缝隙朝院中看去,看师父是否在院中。
外面天色已略暗了,但仍看得清楚。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屋檐之下,身影端然,肩宽臂长。夕阳的余光照着他英俊的侧脸,略显柔和的嘴唇,不是师父还能是谁!师父正拿着火折子,点亮她上次布置的那盏花灯,他手掌宽大,可指节修长好看,手背经络微鼓,是极有力量而不显的手。屋内却还暗着,似乎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模样。
纵然知道石门厚重,昭宁还是将呼吸放得极轻,几乎细成一条线。这是她年少时特地练过的本事,凭借这个本事,她跟踪过大舅舅好几回,都没有被他发现过。
师父回过了身,这时候,昭宁看到他背后站着个身着玄罗短衣,腰间配了把弯刀,面容冷厉,生着短胡茬之人。不光是他,师父身后的暗处,似乎还站着四五人,只是石门的缝隙太小,她此时并不能看清全貌。只是见着这些人好像在商议着什么。
昭宁眉头紧皱,这些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师父的院子之中。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毕竟隔着石门,昭宁并不能全然听清他们说话的声音,只隐约听到那短胡茬之人说道:“属下探查到,赵指挥使似乎在周围寻觅……属下已经设计,将他引去别处了。”
听到这里,昭宁的心跳得更急促了,这人竟然是师父的下属,难道他们当真是罗山会之人,是谋逆之人!否则他们为什么关注赵瑾,还说什么将他引去别处。此番言语,不是正好证明了,他们正有谋逆之意,所以才怕赵瑾查到头上来吗!虽然此前昭宁就有猜测了,可是当真相似乎越来越接近她的猜测时,昭宁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师父竟当真是那个乱党贼子所在罗山会之人! 说不定他千里迢迢从江西来到汴京,住在大相国寺附近,也是为了谋逆!
师父又说了句什么,这时候他们隔得远,声音更不可闻了。此时,她又听那先说话的人道:“属下定当领命。只是毕竟是谋逆之事,您也要小心才是!……刺杀是最危险不过的!”
昭宁听到这里更是怔住了,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师父跟他说什么了,这人领什么命?还有,什么叫‘毕竟是谋逆之事,刺杀是最危险不过的’!除了反贼,谁又会说这样的话?
昭宁呼吸一滞,难道……他们不仅有谋逆的想法,还已经在谋划着,想要刺杀帝王了?
这人还让师父万分小心,难道……正是师父要去行刺帝王,否则此人为何会让他小心!
他们可知道,自己做的是诛灭九族之事!
昭宁再也不能听下去了,她必要出去阻止师父。师父武功高强,若是真的去刺杀庆熙大帝,让他突出重围,搞不好还真能伤了大帝!可是庆熙大帝还要征战沙场,还要收复失地庇护万民,他怎么能有事!
这是其一,其二却是,君上是什么人,即便师父真的侥幸能刺杀大帝成功,可君上身边少说都有上千禁军守护,暗中多少暗卫更不清楚,随时出场都是侍卫、随从、百官簇拥,守卫森严至极,他又如何能突破重重包围,恐怕是有去无回!
昭宁更是想到了,前世师父沦为阿七的悲惨结局。难不成……师父就是在此次行动中失败,喉咙受伤,又惧怕通缉,不敢再以真实的身份出现,所以才化名阿七潜入顺平郡王府躲避,变成哑奴的?昭宁更着急了,不行,她不能再等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定要阻止师父!
昭宁正在心急之时,手不小心碰到了石门上,发出极细的一声闷响。
赵翊是何等精深的武功,方才不过是正与人说话,昭宁又隔着一道石门,所以才一时未察觉。此时听到石门的方向,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响动,并未比风吹过的树叶摩挲声更重,可他却立刻就察觉到了,目光直视了过来,冷道:“何人在此!”
此话一出,暗中禁卫军瞬间就有三百只箭簇抬起,对准了石门的方向!
昭宁见师父已经发现了自己,也不藏身了,扣石砖打开了门,几步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刚暗下来,庭院中的花灯朦胧亮起,赵翊看到那石门打开,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被花灯映照,她穿得极其素雅,被斗篷笼着薄弱的肩膀,脸颊却被照出玉一样的光泽,眼眸不知是不是被花灯映亮,亮着两簇如灯一样的火光,不是昭宁还能是谁!
赵翊眼眸一眯,手立刻在背后一比,暗中的箭簇又立刻都收了起来!
他忙于朝政,更是因所查她之事而思量重重,暂时没来见她,已有九日了。
她几步走到了他面前来,不知道是气还是如何,双颊有些红,道:“师父,你们是不是正在策划谋逆一事,你不能去刺杀君上!”
嗯,她在说什么?
赵翊愕然了一瞬。他看了看在一旁等着回话,也表情愕然的冯远,想起了他方才和冯远的对话,冯远说要引开赵瑾,还让他一定要小心,刺杀最是危险不过云云。似乎好像的确像乱臣贼子所说的话,昭宁已不知在秘道中待了多久,如果是听这话,又不知他们身份,误会他们是想要行刺也很合理,何况此前因为暴露武功和密道,她就已经十分怀疑他了!
若是平日她从正门而入,路上自然有至少八十个禁军监视她,绝不可能等她到了门口偷听了他们说话。可今儿她却悄悄从密道出来,那密道平日除了他,无人知道该怎么开启。自然也没有禁军守在密道之中,所以才能让她悄无声息地接近,听到了他们讲话!
她带着生气的眼眸怒视他,那明亮的眼眸仿佛在质疑他,好似在问——你以前不是答应过我,不参与谋逆之事的吗!怎么言而无信呢!
他顿觉十分巧合,颇有些哭笑不得!随即挥了挥手,冯远自然明白君上之意,立刻带着数名禁卫军之人,瞬间以特殊的身法隐到了暗处!
昭宁看到瞬间那些人就都不见了,不知究竟隐匿去了黑暗的何处。若不是刚才她亲眼所见,自己都不会相信,这里曾经有过那些人!果然是反贼无疑,这些人还真是武功高强,有两把刷子啊!
但她此刻顾不上计较这个了,她仰头看向赵翊。发现师父的眉眼不知是倒映着她还是倒映着灯火,明亮璀璨,又令她心里一跳。她后退一步,心想他这是心虚了?她深吸一口气道:“师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罗山会之人,正在策划要谋逆刺杀?”
赵翊听她这般笃定地问,更不知该从何解释。
他能说什么,直接同她说真相,但她最憎恶旁人欺骗她,而且现在这欺骗还莫名越来越多了!
赵翊道:“若是我说,方才那些话只是误会,我绝无谋反之意——我这般告诉你,即便天下人都谋反了,我也不会谋反,昭宁,你信吗?”
昭宁却在心里想,我信你个鬼,我已经眼见为实,耳听为实了!你们这些身手高明之人聚集于此,半夜开会,商量怎么引开皇城司的人,还商量刺杀危不危险,不就是想行灭九族之事吗,这还能是我误会吗?
恐怕师父也是不想承认,毕竟是谋逆之事,于天下不容。
她道:“师父,周围有皇城司,正在追查罗山会之人,还查到了谢氏药行的头上!若你们不是反贼,为何要引开皇城司之人,他为何要叮嘱你小心。你就不要再骗我了!”
赵翊眉梢轻挑,他曾雄辩于群臣,弱冠之年的时候,和翰林院十大学士辩论‘尧舜禹何为最贤’一题,能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令十大学士都汗颜。可是如今,面对昭宁的言辞笃定,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解释无非只有两种结果,一是直接的真相,二是更多的谎言,欲盖弥彰。两种都不能选。
更何况如今朝野内外,想谋害他之人的确不少,想他死之人从汴京排到钱塘都排不完。昭宁有这般的猜测更属正常了。
昭宁却想到祖父等人私下对他的非议,想到朝野之中那些面上不敢言,私下却议论君上狠毒之人,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好生规劝师父,一定要让师父打消刺杀君上的念头。这不仅伤国伤民,最要紧的,还伤他九族!
她看向赵翊,认真地道:“师父,我记得我以前同你说过,我十分的敬重君上,您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见师父略微颔首示意她说,昭宁看向不远处的金鱼花灯,讲道:“我年幼的时候,因为战乱与家人离散,在西平府孤寂长大,以前亦是不懂的,看到舅舅和舅母拜君上的龛位,还觉得奇怪。后来西平府突然爆发了战乱,边境十室九空,那些党项人所到之处无不烧杀抢掠,连孩童都难逃毒手。甚至我十岁那年,有次也意外被党项人所掳,幸好后来被人所救,才得以活至今日。”
这事赵翊当然知道,毕竟当时就是他救的她,她那时候看不见,还又爱哭又多疑,只是他又不能道明身份,自然也不能告诉她,此时是自己所为。
所以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昭宁继续往下说。
昭宁想起当初看到永兴厢军驱逐党项人,驻扎于此,告诉她们当今君上英明神武,收复了西平府,从此西平府安全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颠沛流离了,西平府众人跑到街上狂欢的情景。那样的喜悦,让她也红了眼眶,继续说:“直到后来君上率兵攻占银夏,他如天神降临,两年之内收复西北,让边境的百姓得到了和平,我才能回家,与家人团聚,我的舅舅、舅母也才能与家人团聚!这时候我才知道一个圣明骁勇的君主是如何可贵,所以我才如此敬仰于他,若非君上,恐怕西北还在战乱,而我也早就死在边疆了!”
前两朝为何强大?不受番邦侵扰,不需岁贡保安,汉有汉武帝,唐有唐太宗,这些千古一帝英明神武战无不胜,平定疆域震慑四方,故才被番邦称之为□□,万国来贺。今朝建国之时不如前两朝强大,更因先皇帝的懦弱而失了疆土。若非有君上的神勇,恐怕西北早已被党项人占尽,百姓民不聊生!
所以她相信,若庆熙大帝能不英年早逝,他定能与这些大帝齐名,统一大乾朝疆域,也成为贯古烁今的千古一帝!而她虽力量卑微渺小,但她也愿意为守护庆熙大帝献力,她想看到大帝成为真正的千古之帝,彪炳史册!
她抬头看向师父,却发现师父看自己的目光不知为何已经极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继续道:“所以,师父,我虽并不知道,您与君上究竟有什么仇怨,可我相信君上是一代明君,是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未来也定能兴复大乾朝,希望您看在天下苍生、看在家国复兴的面上,为了百姓万民,也要放下自己心中的仇怨。不要做谋逆之事,不要去刺杀君上!”
赵翊却是一顿,问道:“可是,有这般多的人不喜欢他。谢昭宁,倘若……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呢?”
昭宁却有些恼了,他怎么油盐不进的!她又走近了一步,坚决地道:“他就是极好的人!师父,你只是不了解他,总之,你决不能行谋逆之事!何况,您真的行了谋逆之事,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即便您真的侥幸成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您不能做这般危险之事啊!”
她说着也觉得自己情绪有些激动,而且好像和师父靠得太近了,近得头顶的发丝都能感觉到师父的呼吸一般。既然师父是罗山会的逆贼,自然是心中不喜大帝,她又怎能激动地在师父面前说这些呢,一个不好,恐怕还会激起师父的逆反之心!大概她这几日情绪太过紧绷了!
她低声道了一句‘抱歉’,转身便想离开,却突然被师父伸手拉住了手腕!
师父的手掌宽大,捏住她的手腕仿若铁钳,有着极烫的温度,而她的手腕在他的手掌中不过是一枝细而软嫩的藤蔓。
她此时与师父贴得极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可是用力了一下、两下,他的手腕还是纹丝未动。不知为何,昭宁此时突然觉得有一丝紧张,这样紧张的情绪不知是从何而来,她道:“师父,是我不好,您先放开我……我们再说!”
赵翊却还是没有放开她,而是直视进她的眼眸,声音略低哑了几分,对她说:“昭宁,你师父不只是你认为的师父。你记得,有事尽可以来找师父,明白吗?”
第98章
昭宁并不是很明白, 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师父不是她以为的师父?自然了,他可是逆贼的小头目,并非她以为的穷困潦倒的外地举子。但为何让她有事找他, 他一个逆贼能做什么呢,可不要把自己折腾进去了才好!
为了让师父放开她,莫要处于这般的氛围中,她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随即师父才放开了她的手腕,昭宁以为他捏得很紧, 否则她怎会感受到这般的灼热, 现在看发现并无什么痕迹, 想来师父虽然生她的气, 却并未真的想伤了她。她转了转手腕, 正欲多劝说师父几句, 彻底打消他的念头,却看到师父跨过门槛进了屋中, 将屋中的烛火点亮了,随即打开旁边的藤柜, 从里面摆出几只粗陶的茶盏和陶壶来, 问道:“你要喝熟水还是泡茶?”
昭宁还没有回答,却听到屋檐下一个古怪的声音响起来:“逆贼逆贼, 刺杀刺杀!”
昭宁循着声音看过去, 与挂在屋檐下,停息在一根桃枝木上的小凤头鹦鹉对上了视线,它生得浑身浅白色羽毛, 头上却是鲜亮的一簇黄色的冠羽, 睁着一对黑豆一样的眼睛俯视打量谢昭宁。见昭宁注意到了它,突然在桃木枝上跳了跳, 张开了它的冠羽,喉咙动了动发出声音:“逆贼逆贼,刺杀刺杀!”
原来方才说话的也是它,它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昭宁吓了一跳,心道师父还辩称自己不是逆贼,连他的鹦鹉都在说了!看来他成日里不知道在鹦鹉面前说多少次逆贼刺杀的事,她走到小凤头面前,伸手想要抓它,小凤头却振翅飞了起来,落到了梁柱上让昭宁抓不到,又开口道:“逆贼逆贼,杀死逆贼!”
师父可是够狠心的,连自己也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