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知晓母亲的慈爱之心的,所以为了母亲的声誉着想,才把崔妈妈等人发卖了。”
柳氏:“……”
沈无庸思索了下:“这崔婆子等人确实不像话,打发了也好。只是钱嬷嬷可是家中的老人了,忠心不二决计不敢背主,芙儿为什么也不接受?”
“有钱嬷嬷来服侍我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会嫌弃!”沈芙擦了擦眼泪,“只是父亲不知,王府来了个歆宁县主,与女儿很是不对付。这歆宁县主却是婆母手帕交的女儿,自小疼爱长大的,我本就比不过。若是此时我回家一趟又带了家中的嬷嬷回王府,婆母还道我不喜她王府中的仆妇伺候,岂不是对我更无好感?如此,女儿在王府可怎么过呀!女儿自身难保,更难帮衬沈家。”
这庶女好一张巧嘴!
沈老夫人脸色铁青。她已亲口经定下的事,这沈芙竟然还敢找这许多借口。
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就要训斥,沈无庸考虑了会儿却开口阻止:“娘,芙儿说的有道理,此时确实不宜再往王府添人了。”
沈老夫人重重拍了拍桌面,“好啊,我大半生为了沈家辛苦到现在,这府里还没有我说话的地了?不过就是添个人,也值得这样为难?我看是她是当了世子妃眼里没我这个老婆子了。若不是我与你父亲救了安王爷,沈家能有今日的荣光?”
方嬷嬷此时出声道:“老夫人可别说这样的话,二姑娘进了王府也念叨着老夫人的慈爱,时刻尊敬着怎么敢忘!实在是那县主刁蛮,又受王妃娘娘喜欢。这样高的身份,若是进了王府,二姑娘就只有被休弃的份,对沈家……”
方嬷嬷的话狠狠震动了沈无庸,让他再无迟疑:“娘,就这么决定了。等芙儿为世子生下一儿半女,站稳了脚跟,再让钱嬷嬷去服侍不迟。”
沈老夫人气得胸口重重起伏。
用力站起身生气离开。
沈无庸又转头不满地对柳氏道:“芙儿才嫁进王府多久,你想着为孩子好便罢了,净出些馊主意,还把娘气着了!居心何在!”
柳氏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山儿最近在书院得了夫子的夸赞,说他书读得好,还买了许多的礼物送来家中给妹妹们。我也是想到山儿这样关心妹妹们,若是知道芙儿在王府过得艰难不知道多心疼,才想着把钱嬷嬷送去照料。没想到王府里还有这样的事,都是我思虑不周了。”
看向沈芙:“芙儿不要怪母亲才好。”
沈芙笑着摇了摇头,表情和气:“怎么会呢。”
听到柳氏提到沈如山,沈无庸对柳氏的怒气平息了些。
在这个家中沈无庸最看重的就是沈如山和沈如松两个儿子,盼着两个儿子高中光耀沈家门楣。
“让他好好在书院读书,明年就是春闱了!”沈无庸道,“给他的钱让他自己吃些好的,不必给家中买礼物。”
柳氏道:“书院放了假,明日他便回家一趟。山儿说了,他对明年春闱也是势在必得。”
沈无庸很是满意:“那就好。”
话到此处,给沈芙塞人的事也到此为止了。
天色不早,柳氏对沈芙柔和一笑,留沈芙下来用了晚饭再走。
沈芙立马答应:“好啊。”她出来便和婆母说了声,所以在沈家待晚一些也无不可。
柳氏脸上的笑容又是一顿。
出了善和堂,沈芙与柳氏一同去往正厅,看着一如既往地乖巧恭敬。
连续吃了几个暗亏的柳氏脸上也没了笑容,只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芙儿如今这样伶俐,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小瞧了。”
沈芙并不掩饰,语气听着很是真心:“都是托母亲和大姐姐的福,不然芙儿如今怎会有这样的福气。”
柳氏脸色更沉了。
在沈家用过了晚饭,沈芙才离开。
上马车之前,沈芙又转头看了眼沈家大门上浓墨重笔的‘沈府’二字。
这是沈无庸亲自提的字。
他乡下出身,瓜瓞绵绵,家族昌盛,荣耀不绝,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沈芙笑了笑,收回视线钻进马车。方嬷嬷随后坐上来,马车往安王府驶去。
“嬷嬷,”沈芙在方嬷嬷耳边小声道,“你找个人,帮我查一查沈如山最近在做什么。”
沈如山一个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家中给他的钱只有不够的份,哪里能剩下银钱给家中买礼物。
倒是一桩奇事。
第21章
解决了沈家的事,沈芙浑身都轻松了。
燕瞻出门剿匪,沈芙也不必时时战战兢兢的面对他。除去偶尔去给婆母请个安,大多数时候沈芙都在自己院子里。
若是有需要,出门买个东西或者逛一逛,婆母也不会过多过问。与其他严格要求儿媳的婆婆不一样,身为将军的婆母并不会怎么拘束媳妇在家中。
不过沈芙这个人不爱出门,每天躺着睡觉看话本,这几天过得非常悠闲快乐。
方嬷嬷在院子里让人绑了个秋千,休息的时候沈芙便坐在上面晃一晃,吹一吹晚风,很是惬意。安王爷的老部下送来一只波斯猫送到王府,婆母不爱养,倒是便宜沈芙了。
这只猫毛发盘顺,通体圆润,肥肥的,还不怕生人,见人就蹭,极为可爱。沈芙喜欢得紧,空闲下来逮了它就亲亲抱抱。一摸它就翻肚皮,时常把方嬷嬷逗得哈哈大笑。
沈芙给它取名多多,有着金银多多,珠宝多多的美好寓意。
这样的生活,真是美好而惬意。
因半个月后要进宫,婆母找了尚仪局的女官特地来教授她宫中礼仪。
为了不在宫宴的时候丢脸,沈芙也打起精神每天学到很晚,从不敷衍。遇到不会的会不厌其烦向教授她的女官请教。
有些时候她并不是自谦,而是她真的……有很多不会的。
琴棋礼仪样样……不精。
好在来教授她的女官人很严格,也很负责。微小的差错也会指正出来,并不会因为沈芙是世子妃就有所区别对待。沈芙听闻安王妃对这位杨女官有知遇之恩,引荐她进了尚仪局,她在尚仪局几年,一步一步努力爬上这个位置。
沈芙很尊重这位女官,每天学得认真,身体虽然有些累,但每过一天都能把规矩学得更好一些,她心里也多了底气。
——
杨县近几年连遇天灾。去年遇上洪水,淹死成百上千亩良田里的农作物,百姓苦不堪言,流离失所。朝廷虽派了赈灾粮下来,但经过重重关卡,落到百姓手中,几剩于无罢了。
有些走投无路的便被逼上了山成了匪徒,靠打家劫舍,劫持路上的商队为生。时间长了,原本经由杨县的一条商道就此荒废,商人宁愿多绕些路也不愿意往杨县经过。杨县成了远近闻名的匪窝,让本就落败的杨县雪上加霜,百姓苦不堪言。
杨县县令曾几次剿匪,奈何匪徒势众,皆无功而返只能上报朝廷。
听闻杨县山上的匪徒这几年靠劫持路上的商队和打家劫舍攒下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匪首扬言杨县财富十分,他独占九分。
青玄从杨县县令手中拿到了鸣牙山的地形图,鸣牙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从远处看似猛兽张开的尖利连绵的兽牙,顾名鸣牙山。
据杨县县令所言,鸣牙山上山的路有两条,山上匪徒至少百人,人人手中皆有趁手的兵器,实在不好攻上山,几次进攻都被打退。
燕瞻看了眼地形图:“山势险峻,既是优势,亦是破绽。既不好攻上山,那便让他们下山。”
山势险峻,物资不丰。围困几日,这群匪徒物资殆尽自然会下山。彼时,这群不入流的匪徒的战力不值一提。
若要强攻上山,也并非难事,至多一两日便能攻下。只燕瞻一要让手中的天策卫达到最小伤亡,二,他需要在杨县多停留些时间。
“俘获后,愿意接受招安者,留下。不愿接受者,当街斩杀,以儆效尤。”
青玄:“是。”
原这些匪徒恐也是可怜人,或许也有悲惨的身世,可这些人抢劫良民,致使民生不济,百姓惶恐,若留下这些打家劫舍之辈,杨县只会出现更多的可怜无辜之人。
这些人,该杀。
定下围困之计,回到杨县府衙之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得知燕瞻亲自前来杨县剿匪,杨县县令不胜惶恐,连夜备下了最好的厢房。
杨尽忠任杨县县令几年,无功无过,却也不算愚蠢。
他深知这位世子的行事作风,无事不敢打扰。
月上枝头,树影重重。
月色将人的影子拖长,夜深寂静无语,只偶尔有些树枝被风吹得摇晃的微响。
进了房间后,青玄走到桌前提笔写下:“有人跟踪,形迹隐秘,是个高手。”
青玄在外只是燕瞻身边一个普通贴身侍卫,实则耳力举世无双。
燕瞻看完神情不变,从容坐下。
跟踪的人是谁,他早心中有数。以他伯父多疑的性子,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真的只是来剿匪。
在纸上写下:
“你换上我的衣裳睡在房中。另寻到匪徒的藏金之处,尽数私下扣下带回。”
那他便给他的伯父另外一个理由。
青玄:“属下明白。”
……
杨县衰落萧条,近几年来寺庙中上香的人也少了,正是朗朗晴天之时,庙中香客也寥寥无几。
唯有一青年男子,连续三日都来。
庙里正中摆三座大佛,只佛上金箔都有些许脱落了,看着破败。香案上佛香烟雾袅袅升起,给人沉心静气之感。
案前站立一高大挺拔表情沉静的青年男子,袅袅蒙蒙的烟雾也掩不住其骨相优越凌厉,剑眉舒朗。别人进香皆虔诚跪拜,只他站在那里。虽穿着普通的黑色长袍,但周身气度神从容桀骜,仿若天地尽在脚下,再无需神佛施舍。
一个小沙弥来到他身后,恭声说:“施主,我们方丈有请。”
一路来到后院厢房,小沙弥推开房门便转身离开。
燕瞻走进房中,桌上的佛香已快烧尽。
在房中的,却不是寺庙中的方丈。看其穿着破旧不拘,倒像是云游四方的游僧。
游僧见他来开口道:“施主三日都来,却一不进香,二不求佛,三不与寺中僧人交谈。那便只能是来找贫僧了。”
燕瞻道:“正是。”
游僧:“施主贵姓。”
“姓燕。”
游僧沉默了一瞬:“燕,大庆皇族。贵人找贫僧何事?”
燕瞻也不拐弯抹角:“听闻大师手中有一幅北翼关隘地形图,我寻大师良久,欲借来一阅。”
游僧笑道:“你叫我大师,也知我为佛门中人,可你入寺中,见佛不拜,既不信佛,不尊佛,何以见得我会把图借你。”
“有人表面尊佛,有人心中尊佛,无非寄托心中之念。”燕瞻道,“我若把一国生民,战场拼杀只寄托在我佛慈悲上,大师今日又岂能把图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