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走到一半时,面前突然来了个拦路虎。
歆宁站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方嬷嬷连忙上前道:“还请县主行个方便,世子今日出门剿匪,世子妃赶着相送,再晚些就赶不上了。”
“这样啊……就是要你们赶不上。”歆宁得意地勾起嘴角,身后又围上来几个嬷嬷,严严实实地将她们的去路挡住。
沈芙走哪边她们就堵哪边,
沈芙:“……”
“歆宁县主,我和你无冤无仇,何必呢?”沈芙依然好脾气地说,“你今日这事,着实有些过分了,若是婆母知道,也会不高兴的。”
歆宁:“无妨,稍后我自会向伯母请罪,然后,便归家去了。”
她言辞轻松。
根本不把这当作一回事。
歆宁今日就是要明目张胆给沈芙使绊子,也不要让她得意。拦住了她的路,看她还怎么去献殷勤。
“你很得意吧?”歆宁看着没什么反应的沈芙,忽然有些咬牙切齿,“你一个小小的庶女什么都不用做,就成了燕瞻哥哥的世子妃。可是我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
听着她哀怨的语气,沈芙无奈地想,今日若是不开导开导她,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其实沈芙真的对这位歆宁县主的‘苦大仇深’,‘喜欢爱慕’没有任何兴趣,她想爱慕谁都行。沈芙管不了,也不想管。很多时候沈芙都怀着得过且过的想法,可是今天确实要耽误她的事了。
沈芙抬起眼,看着她认真道:“我从来没和你比过,谈什么得意呢?”
歆宁不信:“你撒谎。这些天燕瞻哥哥几次拒绝我,却与你亲密,看到我失意难过你难道还不得意?”
沈芙:“他是不喜欢你。可是他也——”
不喜欢我啊。
这几个字险险就要说出口。沈芙默默把这句话咽回去。要是说出来,那她之前做的戏不都白做了。要是重燃歆宁的信心,燕瞻回来一定会找她麻烦的。
“你想说什么?”歆宁冷着脸问。
“我想说的是,”沈芙轻咳了声道,“你的失意,并不是让我得意的事。我今日能站在你面前,是因为我是世子名正言顺的妻子,仅此而已。每个女子心有爱慕之人都是正常,没什么值得看轻的。歆宁县主身份又高贵,天下大好儿郎任你挑选,不该被一人拒绝就失意。若我是你,大不了再去选别的,有何好伤心的?更何况大家同为女子,我也懂得女子在世间的难处。因为一个女子的失意而沾沾自喜,我绝不会这么想。”
沈芙轻轻叹了口气,定定看向歆宁:“县主凭心而言,这件事从头到尾,我可有错处吗?”
歆宁咬了咬唇:“你嫁给燕瞻哥哥,就是错。”
“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沈芙慢声道,“可世子昨日和你说过的,这王府,永远不会有你的位置。夫君当你是从小关心的妹妹,所以还是给你留了颜面。但有时候单方面的真心对另一方来说只是一种负担。歆宁县主,你该想明白了!我知一番真心无处托付的痛苦,所以未曾因此为难于你,反而对你多番忍让。否则你入王府对已经身为世子妃的我处处挑衅,我大可告知婆母,依婆母的性子,你早就被送走了,对吗?”
她平静的话音落下。
又掷地有声。
歆宁已脸色煞白。
慢慢低下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很想否认,可是又不得不承认,沈芙说的都是对的。
“我也望你明白,你的失意,永远不会成为我得意的理由。”沈芙又说了一句。
——
卯时三刻,剿匪的人马已经在王府门前集结完毕。
一群不足为惧的匪徒,燕瞻只带一小队人马就足够。
换上一身窄袖玄色骑服,燕瞻踏出问枫院,青玄已经在大门口等着。
“世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此时天色蒙白,即将大亮。
昨晚饲好的马甩着蹄子,鼻孔喷着气,好似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疾驰。
时间来到卯时正,燕瞻翻身上马,高坐在马上,沉声:“出发。”
……
劝走了歆宁县主,沈芙也不知道耽搁了多久,想着天也刚亮,应是赶得及的。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沈芙面上带了笑容走了出去,发现门口空空如也。
“……”
第20章
没送成燕瞻,本着于事也无补的想法,沈芙又回去安安心心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后与婆母说了此事,婆母并未见怪,反而与她道是歆宁太过无礼。
加之歆宁县主今日一早便回了家,沈芙现在无比轻松。也终于有心力,去面对沈家众人。
“走,嬷嬷,我们去沈家。”
沈父几日前就让沈芙回去一趟,可是沈芙耽搁了好几日,想想也知道这趟回沈家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
沈芙到沈家之时,沈无庸也已经从官署回来。
一进门,就被下人迎进了善和堂。
沈芙进了里,发现沈老夫人,柳氏,张氏都在,几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声频出。沈父则坐在一旁喝茶。
应是接到了沈芙要回来的消息,所以都聚齐在这里,阵仗颇大。
厅中摆着全新的木雕圈椅,梅花描金小几,红漆湖光山色的屏风……竟是处处焕然一新,像是京中显贵人家一般。
沈芙嫁进王府,沈家不可谓不受益。
沈芙只扫了一眼,就走上前给诸位长辈一一请安。
柳氏连忙笑道:“芙儿回来了,一路辛苦了吧,来,坐下喝口茶。”说着便让身后的嬷嬷替沈芙倒了茶,又安排人给她端了准备好的糕点上来,周到妥帖。
看着对沈芙是极为上心。
沈老夫人见状说:“你母亲事事替你操心,你也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厚爱才行。”
“母亲的关心,芙儿自是不敢忘记。”沈芙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又关心地问:“大姐姐身体可好些了?”
柳氏道:“难为你还惦记她,她身子已好了一些了。”
“你也知道关心家中姊妹,怎又忘了家中对你的苦心教导?”沈老夫人语气听着隐隐有些不快。
沈芙脸上笑容顿了下,不解地问:“祖母何以说这样的话?芙儿不明白。我虽嫁进王府,可是没有一刻忘记过沈家,我对家人总是惦念着的。”
“既如此,为何你父亲千辛万苦替你寻回来的价值连城的屏风你不送给王妃娘娘?简直浪费了你父亲的一片苦心,难不成是你自己偷偷收起来了不成——”
沈无庸听到这里,这时才出声阻止道:“母亲,怎么说这样的话,芙儿是个好孩子,怎会这么做!”
沈老夫人生气道:“那她怎么不按你说的做,岂不是不把你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子女以孝为天,她就是当了世子妃,我们也是她的长辈!还说不得她一句了?”
沈无庸似是被说服了,这才为难地问沈芙:“芙儿,你祖母说的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为父交给你的屏风,你怎么也不该私下收着……”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沈芙身上,面带不赞同。
沈芙好像这才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一样,眨了眨眼,疑惑道:“祖母父亲何出此言,父亲有命芙儿怎敢不听?芙儿时时刻刻都牢记父亲的交代,所以一回府就将屏风送给了婆母,婆母知道是您千辛万苦找来的,还对我几次夸奖您呢。”
沈无庸顿了一下,听到自己找来屏风被安王妃夸奖,面上若有喜色。
能讨好安王妃,果真不枉费他费尽心力寻找此物。
责备的语气一改,顿时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祖母和父亲误会你了,我就知道芙儿关心姊妹,又颇有孝心,怎么做下此事。”
“可是父亲,是谁跟您说芙儿没有把屏风送给婆母的?芙儿只是觉得父亲的心意珍贵,特意提前送给了婆母。”沈芙皱了皱眉询问。
厅中的气氛顿时静了。
坐在一旁的柳氏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片刻后道:“我也是觉得芙儿不止于此,几个婆子挑唆,我思来想去也只怕芙儿粗心漏下了。既没有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沈芙叹了口气:“母亲可再别听信外面的谣言了。”
柳氏难看地扯了扯嘴角:“不会了。”
沈老夫人却依然不满道:“若非你把你母亲给你的几个婆子全都打发了,她何至于只能从旁人口中知晓?你母亲费心千挑万选的人,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全部打发走,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你的嫡母有什么不满!”
“你嫡母操持着这个家,教养你们几个孩子长大,处处关心,你出嫁时还为你添妆可从未亏待过你啊。就是说出去,满京城也没有对她的品性说一个不好的!”
老太太说得面不改色,掷地有声,义正言辞。
若是别人听到了,也要觉得沈芙忘恩不孝了。
这在场的人里,若说谁最清楚柳氏的一言一行,非老太太莫属。她不仅清楚,更漠视默许了柳氏的行为。
如此,她也能大言不惭说出柳氏对她不错的话来,借此来指责她的不孝。沈芙也忍不住想叹一声老太婆的厚颜。
人虚伪到一定地步,什么话都能随口张来。
好在沈芙在打发崔婆子等人走的时候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柳氏怎会允许她脱离她的视线掌控。今天叫老太太来对她发难,不过就是想再在她身边安插人。
老太太对安王爷有救命之恩,又是老祖宗,自是不惧她一个世子妃。
果然下一刻柳氏出声道:“或许那崔妈妈等人伺候得不够好,芙儿不喜欢才打发了。也是母亲考虑得不够周到,没挑些更伶俐的。这样,钱嬷嬷是我身边用惯了的老人,想必去照料芙儿定能妥当。”
沈老夫人点点头,没过问沈芙就径直决定:“嗯,如此也好。”
长者命,不可辞。
沈芙似乎没有反驳的余地。
柳氏不着痕迹微微笑了笑。
沈芙低下头,忽然抬手擦了擦眼角,看着难过得要命。
一直没有出声的沈无庸问道:“芙儿这是怎么了,家中也是担心你为你好。不该如此哭哭啼啼的!”
“芙儿自然知道嫡母是为了我好,芙儿刚到王府,还多亏了母亲给的崔妈妈们帮忙,芙儿心里是感激母亲的,怎会对母亲不敬。”
沈无庸:“那你为何如此伤心?”
“爹爹不知,母亲为我挑的都是最好的人,要怪只怪女儿懦弱管不住下面的人,崔妈妈几个主意渐渐便大了,忘记了母亲的嘱咐,自作主张做了好些事。崔妈妈等人行事愈发无状,我自己尚可忍耐,但若传出去只怕会说母亲给我挑些刁奴故意折腾庶女……”
柳氏顿时伤心道:“胡说,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沈家,为了儿女好。怎会存这种龌龊的心思,芙儿这是故意要戳母亲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