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吟说起一些趣事,总是很高兴,双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谢行之忽然有了新想法,“阿吟既然都看过皮影戏了,那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在附近这附近走走。”
月吟想了想,左右现在都没好位置了,便遂了谢行之的意。
谢行之牵着她手,略过围了人群的戏术台,来到石拱桥上。
蜿蜒的小河流过石拱桥,夜里河水中倒映这各色灯笼的影子。
两人在桥边驻足,月吟倚靠桥上栏杆,给谢行之指向桥底的小河,“世子,白天这条河有乌篷船驶过,可以坐船赏景。春夏之交,姐姐就喜欢坐乌篷船赏景,但我惧怕掉水里嘛,一次都不敢坐。”
“往后我陪阿吟,阿吟不会再掉水里了。”谢行之心疼地揽过她肩头,“别怕。”
月吟点头,抬头冲谢行之笑笑。
她又指了指石拱桥另一边的梧桐树,“那棵梧桐树听说快一百年了,长得枝繁叶茂。梧桐树底下放了个棋盘,曾经有位聋哑的老媪常在这里下棋。我每次受了委屈想哭,不想让姐姐看见担心时,就从县衙偷偷跑出来,到这里来跟老媪边下棋边哭诉,左右老媪都听不见,她也不知道我是谁。”
谢行之忽地想起他几年前寻来扬州时,他向本地人打听崔叔,见梧桐树下棋盘边坐了位老媪,他找老媪打听情况,说了好一阵才发现那老媪根本听不见,他笑自己心急,寻了人便问。
谢行之去了一旁坐下,他拿出舆图,正想着下一步往那个方向寻去,旁边忽然路过名哭啼的小姑娘,瞧着约莫十二三岁的。
那小姑娘一骨碌坐上棋盘旁边的石凳,跟那老媪一边下棋,一边哭诉。
哭哭啼啼的小可怜,他当时还觉这小姑娘有些笨,连那老媪听不见都看不出来,还一个劲跟老媪哭诉,也不知在家受了多大委屈。
哭着哭着,小姑娘趴着棋盘睡着了。
当时正值秋风瑟瑟,谢行之给她背上搭了件披风,之后就离开了。
谢行之蓦地一笑,“原来那哭诉的小姑娘是阿吟。”
月吟一愣,眼睛下意识眨了眨,“什么?世子曾经见过我?”
谢行之:“三年前,我来过趟扬州……”
月吟惊讶,“原来那披风是世子的?我、我醒来以后还给老媪了。”
谢行之揉了揉她发顶,“没事,我不怪阿吟。”
夜色渐深,慢慢降了寒霜,谢行之牵着月吟离开了石拱桥,往客栈的方向走。
迎面走来挑着烤番薯卖的商贩,香味飘了一路。
月吟拉了拉谢行之衣角,“世子,我想吃烤番薯。秋冬吃烤番薯暖乎乎的。”
“给阿吟买。”
谢行之笑道,牵着她去买烤番薯。
老板给挑了个烤的外皮有些流糖的番薯,拿纸皮包了包,“刚出炉的烤番薯,烫手,娘子小心。”
“谢谢老板。”
月吟接过,香喷喷的烤番薯味道扑鼻而来,“纸皮包着,不烫的。”
月吟捧着纸皮包裹的烤番薯,和谢行之往回走。
她暖了阵手,待不烫了才把番薯分两半,十分大气地给了谢行之一半,“世子也吃。”
番薯是红心的,看上去就很甜呐。
谢行之没接,和她面对面站着,只微微张嘴。
月吟想起方才吃馄饨的场景,耳尖慢慢红了。
她抿唇,低头把烤番薯皮剥下来,有些害羞地抬手,喂谢行之那半块烤番薯。
谢行之咬了一口,“甜的。”
他这才接过那半块烤番薯,反喂月吟,“阿吟也吃。”
月吟愣怔,此时谢行之已经将烤番薯递到她唇边了。她便就着他递来的咬了一小口,而后在心跳如擂中飞快低了头。
她慢慢咀嚼唇腔里的烤番薯。
是甜的。
然而月吟后知乎觉才发现,她咬了那个,是方才喂谢行之的。
顷刻间,月吟脸颊通红,跟手上的烤番薯一样烫。
她羞赧,忙抬脚离开,可一抬头,发现客栈那边,娘不知何时推开的窗户,正笑着看着街上的两人。
月吟脑中一片空白,呆在原处,有种**坏事被母亲当场抓包的感觉。
她方才和谢行之牵手在一起……
母亲都看见了?
63
第63章
◎行之哥哥◎
谢行之跟上月吟,他们两人就在客栈附近,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二楼窗户旁的魏瑶。
不像月吟的愣怔不知所措,谢行之镇定自若,他站在月吟身旁,抬手间,隔空朝魏瑶行了个礼。
魏瑶笑了笑,没说什么,伸手把窗户关上,没再看两人了。
月吟面红耳赤,手里的烤番薯也没吃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恰逢此时谢行之又重新牵住她手,月吟挣扎一番,难为情地小声说道:“世子松手,娘方才都看见了,保不齐待会儿又打开窗户了。”
她脸愈加红烫,整个人宛如一只煮熟的螃蟹。
谢行之没有说话,牵着她手往客栈里走。此时一楼大堂没什么人,两人一路牵着上了楼梯,谢行之把月吟送到厢房门口才松开手。
担心母亲突然出来,月吟放低声音说道:“我进去了。”
谢行之颔首,分别前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发顶,直到月吟进屋关上门,屋子里燃起烛光,他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厢,月吟回到屋子,那被牵过的手仿佛还有谢行之的气息,她看着微微失神,然后又不自觉笑了笑。
而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分下来的半块烤番薯,香香甜甜的味道还是和方才一样。
月吟撕开外皮,番薯黄澄澄的,一看就很有食欲,她低头小口小口吃着,软暖的香甜在唇齿间化开。
吃完烤番薯,月吟心暖暖甜甜的,她下意识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犹豫一阵,她从绣墩上起身,就着蜡烛昏黄的光来到房门口。
月吟顿了顿,轻手轻脚把门打开一条缝隙,她探出头去瞧了瞧,对面厢房里也点了蜡烛,她估摸着谢行之此时正在洗漱,他这个人最是讲究,也不知道扬州小县城的客栈他住不住得惯。
月吟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很快对面厢房就吹了蜡烛,房中一片漆黑。
知谢行之歇下了,月吟这才关上房门,简单洗漱一番也上床歇息了。
这几日舟车劳顿,加之夜已经深了,月吟一沾枕头就困了,很快进入梦乡,不知梦到了什么,她唇上扬起一抹甜甜的笑。
翌日是一个大晴天,暖阳初升,薄雾在朦胧柔和的阳光中渐渐散去。
“当年爹去世后,就葬在了家后面的那片小竹林里。”
月吟挽着魏瑶,慢慢进了竹林,“每年爹爹的祭日,我都会来祭拜,和爹爹说好多心里话。但是今年我来京城了,就没祭拜爹爹。”
谢行之跟在两人后面,手里拎着祭奠用的东西。
一行人来到墓前。
坟墓周围满是枯败的竹叶,坟边是用石块堆垒起来的,墓碑极其简单,只刻了几个字
“崔三郎之墓”“爱妻蓁蓁”“女崔月吟”
魏瑶看见坟墓的那刻,眼眶里打转的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整个人伤心欲绝。
谢行之放下祭奠的东西,将坟墓前打扫干净。
“三郎,我回来了。”
魏瑶跪在坟墓前,一边烧纸钱,一边啜泣着,“蓁蓁来看你了,十一余年没见了,三郎别不认识我呀。阿吟找到我了,可你却不在了。”
“三郎,我替你报仇了,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竹叶沙沙作响,纸钱的灰烬盘旋着往空中去,仿佛是亡灵回来了,也听见了亲人的声音。
蹿起的火焰映红了月吟的脸,“爹,你看,我把娘亲都找回来了。爹跟我说的话,我都记住了的,我姓崔,京城。”
“我在京城找到了亲人,以后再也不是无依无靠的人了。爹,我还带了一个人来见您,您现在肯定认不出他来。”
月吟看了眼身边低头烧纸的谢行之。
谢行之没说话,这一路他都沉默着,直到烧完手里的纸钱才缓缓开口,坦言身份。
魏瑶望着墓碑的字,有些恍惚,她感慨道:“三郎,一晃眼他们都长大了。”
“阿吟,你和谢世子先离开吧,娘想在这里再待一待,跟你爹再说说话。”
月吟很听话,带着谢行之离开了小竹林。
她给谢行之指了指前面破败的屋子,“那就是我们的家,十一年没住人了,屋里屋外杂草丛生,破败得不成样子。”
谢行之握住月吟的手,说道:“去看看。”
两人走过去,屋子虽破,但杂草丛生间有几棵树。柿子树粗壮高大,枝繁叶茂,枝头坠着黄橙橙的柿子,让人垂涎欲滴。还有那两棵桂花树,若是早来些时候,还能闻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忽然看到了什么,月吟眼前一亮,拉着谢行之的手跑过去。
那是一架已经破败腐朽的秋千。
“这个秋千是爹做的,”月吟给谢行之指了指秋千旁边那丛长势不好的月季花,“从前这些月季花因为娘的打理,开得特别艳丽。娘就抱着我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她笑着看向谢行之,“我小时候最喜欢荡秋千了,荡着秋千一会儿看看这边的月季花,等秋天的时候,还能看那边的桂花!”
谢行之回她一笑,“回去以后,我让人在鹫梧院支个秋千,再种些好看的月季花。”
鹫梧院支秋千?
月吟细细品了谢行之这一番话,忽然明白了他的画外音,她脸颊登时就红了起来。
他都还没来提亲呢。
月吟抬手揉了揉发烫的面颊,慢慢平复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