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家院子里还有一棵梧桐树!”月吟惋惜一声,略有遗憾,“可惜那棵树早被砍了,否则现在比那棵柿子树还要高呢。”
月吟伸手跟谢行之比划着。
他满眼都是她,见她这般开心,也跟着笑起来。
“娘经常在那棵梧桐树下弹琴,爹就在一旁舞剑。”
“那阿吟呢?”谢行之揉了揉她头,好奇问道。
月吟笑着说道:“我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
谢行之心里早已软得一塌糊涂,看着她这甜甜的笑,忍不住把她揽进怀里。
月吟猝不及防地被抱,有些不知所措,缓缓眨了眨眼睛,在快了几分的心跳中缓过神来。
她不明白谢行之怎么又抱她了,但心里莫名生出了股甜意,比吃任何饴糖都还要甜,也是用钱买不来的甜。
月吟顿了顿,伸手回抱谢行之。
之后,两人转道去祭奠了谢芸和柳婉星。
宋姨娘母女现已伏法,而此地的新县令现已上任。
从山林里出来,谢行之敛去月吟发髻上落下的枯叶,牵她进了马车。
山下的路平稳,马车慢慢驶向城里。
月吟被谢行之揽着靠在他臂弯,忽生感慨,“若是定远侯的人早十天半个月来扬州就好了,这样姐姐就不会遇难了。姐姐会带着我一起来京城,姐姐点子多,肯定能早些让谢老夫人给柳伯母做主。”
“说不准,我早早就知道了身世。”
谢行之拢眉,颇有微词。
早早知道身世,便早早回了宣平侯府。
马车驶进城里,街边有卖拔丝糖葫芦的,月吟让车夫停下马车。
月吟看着谢行之,讨好似笑了笑,“世子等一等,我下去买个拔丝糖葫芦吃。”
谢行之撩了撩车帘,正值下午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那买拔丝糖葫芦的摊位旁围了好些孩童。
“我陪阿吟去。此处离客栈不远,我们慢慢走回去。”
月吟没意见,朝谢行之笑了笑,高高兴兴下了马车。
谢行之欲牵她下马车的手落了空,只余下她离开拂过的一阵馨香。谢行之敛了手,从一旁拿起她放着的桃夭色披风,起身离开马车。
“等等。”
马车旁,谢行之叫住月吟,将桃夭色披风搭在她肩上,长指捻起两根系带,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现在可以过去了。”
凉飕飕的秋风时不时吹来,月吟身上搭了披风,一丝凉意都感觉不到,整个身子反而暖暖的。
月吟不自觉笑了笑,被谢行之牵着往摊贩那边去。
老板拿出提前备好的山楂串,然后把它放进融了满糖的锅里,让每颗山楂都沾了融化的糖,而后从锅里拿出来,双手掌心按住竹签,掌心再飞快地来回转动竹签。
眨眼间细如发丝的糖丝将带了糖渍的山楂包住。
地上垫着的草席落了些掉下来的糖丝。
两人前面排了三个人,月吟没等多久就拿到了拔丝糖葫芦,她先咬了一口脆甜的糖块,又小口咬了裹了糖渍的红山楂。
酸酸甜甜的,还是熟悉的味道。
月吟拿着拔丝糖葫芦,另一手被谢行之牵着,两人在街上走得慢,阳光照耀下的影子仿佛泛着甜意。
月吟没有像昨晚一样把拔丝糖葫芦分给谢行之尝,就算谢行之想尝,她也不给。
街上人来人往,不似夜里。
就在两人往客栈去时,街拐角突然出现四五名带刀捕快,为首的捕头年纪轻轻,正抱着只芦花鸡,与同行的人说笑。
一捕快竖起大拇指,赞道:“头儿,这都能被你找到,高,实在是高。”
抱着芦花鸡的捕头对这话颇为受用,“没什么是你们头儿办不到的。”
一行人迎面走来,月吟下意识从谢行之掌心抽回手,又借披风挡了挡。
谢行之忽愣,微微敛眉。
这厢,那抱着芦花鸡的捕快看见月吟,他愣了愣,停住步子,不是很敢认,“月吟?!”
月吟笑着点头,热络道:“小马哥。”
马捕头又惊又喜,“阿吟妹妹,真的是你!你今日这身打扮,我都不敢认!我乍一看,这哪儿来的仙女?原来是阿吟妹妹。”
这话倒是让月吟不好意思了。
马捕头转头就把芦花鸡交给旁边的捕快,“阿吟妹妹什么时候回的扬州?这次回来还去京城吗?离开大半年了,我们大伙儿都念着你。”
谢行之拢眉,看着突然叫住月吟并和她攀谈的陌生男子,他面色骤然沉了下来,显然是有了不悦的情绪。
“前两天刚回来的。”月吟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拔丝糖葫芦串,看着那只被抓住的芦花母鸡,满腹疑问,“小马哥,你跟大伙儿……你们这是?”
马捕头指了指前面的石拱桥,说道:“那边王阿婆下蛋的芦花鸡失踪了两天,今日来县衙击鼓,怀疑是隔壁的张阿公偷的,两人在公堂上争论了好一阵,王阿婆就认准了是张阿公偷的芦花鸡,犟得那叫一个让岳县令头都大了。这不我带着兄弟们一番游走,在那个洞口给王阿婆把芦花鸡找回来了。”
马捕头给月吟指向他们刚过来的街巷,他又吩咐手下道:“你快把芦花鸡给王阿婆送回去,让她别犟了,和人张阿公好好道个歉。”
那几名捕快有眼力见地都离开了。
月吟总算是听明白了,她咬了一口拔丝糖葫芦,点头道:“王阿婆就指这这只芦花鸡每天下蛋,这下心踏实了。”
“可不是。”马捕头又道:“前阵子县衙里的大黄产崽了,生了两只黑狗,一只灰狗,三只小狗可乖了。”
月吟满眼都是高兴,“大黄也乖,它还帮我咬过坏人。”
马捕头神色变了,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柳县令被革职查办抓去了州府大牢等候审判,宋姨娘刚被斩首,朝廷任命了新的县令,现在阿吟妹妹不能随便进县衙了,不过我可以把小狗都抱出来,给阿吟妹妹看。”
“阿吟妹妹,你现在住哪?我娘摘了柿子,已经烘熟了,知你喜欢吃,我给阿吟妹妹拿几个来。我娘前阵子还在念叨,说你这一去京城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提到这个,月吟这才后知后觉,她和马捕头叙旧忘介绍谢行之了,她转过头去一看,果真看见冷沉着脸的谢行之。
月吟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马捕头随着月吟的目光看去,被谢行之凌厉的目光吓得心颤了颤,只觉这贵气的男子气场压人,莫名有股压迫感。
马捕头忙把月吟拉到他身后来,小声嘀咕道:“阿吟妹妹,他是谁?看上去不好相处,你听小马哥一句劝,离此人远点。”
谢行之听得一声冷笑。
谢行之凝眸看向旁人身后的姑娘,沉声道:“阿吟,过来。”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月吟头皮发麻,背脊顿时僵直,双脚不听使唤地迈向谢行之。
月吟站回谢行之身旁,介绍道:“小马哥,这是定远侯世子、大理寺少卿谢行之。”
马捕头震惊,双目圆睁,顿时对谢行之肃然起敬。
原来这就是柳县令夫人娘家人,婉星姑娘的表哥。
月吟又道:“谢世子,这位是县衙的马捕头。马捕头的父亲是县衙里的牢头,小马哥常来县衙,我们算是一起长大,小马哥一家平日里很照顾我。”
谢行之唇瓣紧抿,不置一言,周身的气氛沉了下来。
马捕头拱手,没了方才的随性,整个人变得有些局促,“原来是谢世子,失敬失敬。”
谢行之敛了敛眉,颔首看他,正欲说话,这时街上传来阵骚动。
“抓小偷!抓偷了钱袋子的小偷!”
一妇人正追赶名男子。
那男子横冲直撞,边逃边把行人往后推,挡住追来妇人。
那妇人看见有衙役,顿时看到了希望,求救道:“马捕头!抓小偷!”
马捕头握着腰间的配刀,忙追了过去,小偷见捕头在前面,撒丫子往另一边跑。
小偷像脚底抹油一样,逃得极快,手里抓到什么就往后面扔,场面一度混乱。
倏地,谢行之连续几个空翻,凌空越过马捕头,往前追去,眨眼间便擒住了那小偷。
谢行之反扣住小偷的手,膝盖顶住小偷后膝,只听“噗通”一声,小偷跌跪在地上。
小偷吃痛,告饶道:“饶命,饶命,我就只偷了这一个钱袋。”
马捕头这才气喘吁吁赶来,然而此时小偷已经被擒住,不敢造次。
马捕头掏出随身携带的麻绳,缠了好几圈,绑住小偷双手,“这趟出来还捞到了意外收获,你小子,偷到我面前来了,跟我回去到吃几天牢饭。”
马捕头拿麻布堵住小偷的嘴,把人架起来,笑着对谢行之道:“这次多亏了谢行之。”
谢行之颔首,单手负后,声线冷淡道:“马捕头还是快些带人回县衙吧。”
马捕头往县衙去,路过月吟时,问道:“阿吟妹妹住哪个客栈?我等下给你送柿子来,我娘烘的柿子,你最喜欢吃了。”
“城东的如意客栈。”月吟回了马捕头,但婉拒了他的好意。
几番话下来,马捕头终于不坚持了,带着小偷往县衙去。
马捕头离开后,月吟小声嘀咕道:“没想到这街上还遇到了小马哥,太巧了。”
谢行之冷哼一声,胸腔里泛起的怒意逐渐大了,“是啊,一起长大的小马哥,可不巧。青梅竹马的两人久别重逢。”
谢行之怒上心头,冷冷看了月吟一眼,拂袖离开,周身散发着怒气。
月吟拢了拢眉,拿着没吃完的拔丝糖葫芦追了上去。
“世子?”
月吟跟在谢行之身边,试探性喊了一声,声音拉得长长。
谢行之没理她,仍旧冷着一张脸,步子迈大了些。
月吟拎着裙裾,大步流星跟上谢行之的步子,偷瞄一眼他颇沉的脸色,“世子生气了?”
谢行之还是没说话,大步流星走着,脚下像踩了风火轮。
月吟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谢行之,“不是生气,那就是吃醋了?”
谢行之抿唇,忽然停下,沉眸看她一眼,仅是一瞬又重新启步,大步流星走远。
男女步伐悬殊,男子的脚步本就被女子的大,加之谢行之醋上心头,有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月吟小跑着跟上有些吃力。
她轻哼一声,拿着糖葫芦停下步子,带着些小情绪冲那背影道:“你走太快,又不等我,我追不上了。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