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抬头,谢行之目光也从她纤白玉颈上挪开,而身后的手却攥拳抵在腰后,平静说道:“三婶让我去选几盆花,鹫梧院太单调了。”
月吟点头,他那院子只有花林,花期一过便只剩绿油油的树了,着实单调。
两人一起往离开小花园,往三夫人院子那边去。
且说这边,月吟风筝线断了后,谢漪澜便慢慢将风筝收了,等着她从小花园捡风筝回来。
当看看见哥哥和表妹一前一后出现在视线中时,谢漪澜眼底蕴出抹笑意。
哥哥似乎是放慢了脚步等表妹跟上;而表妹则抱着风筝,跟在哥哥身后,虽然有些拘谨,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两人同框的画面。
表妹个子刚好到哥哥肩膀,这一瞬间,谢漪澜发现表妹和哥哥很般配呐,她背过身去捂嘴偷笑。
“表姐。”
月吟抱着风筝越过谢行之,去了谢漪澜身边。
谢漪澜被叫住,自然是不能装作没看见,她看了看谢行之,好奇问道:“哥哥怎来三婶这边了?”
谢行之:“挑几盆花。”
“对,是我让澄哥来的,”三夫人牵着谢漪韫走来,看见两位小姑娘脸红扑扑的,道:“你俩小姑娘放了一阵风筝,回我那再坐坐,歇息歇息。”
几人跟着三夫人回了院子。
三夫人指了些好看又好养活的花,“别看花盆里还只是枝桠,再过十来天就长花苞了。”
谢行之:“那便就这几盆花,多谢三婶。”
“你那院中,春天一过,就什么花都没了,多添些花,看着也赏心悦目。”
三夫人笑着指了指另一盆还是绿叶的枝叶,“这盆也行,这是去年你三叔的友人从蜀地带了些花木种子回来,听说是夏季开花,花香清淡。”
凝着那盆从未见过,尚是满枝绿叶的花,谢行之长指敲了敲腕骨,若有所思。
“算算时间,那岂不是祖母寿辰那会儿就能开花。”
他平淡说道。
这一点,三夫人倒想了起来,“就是那段是时间。”
谢漪澜愣住,心里咯噔一声,低喃道:“我还没想好送祖母什么寿礼。”
月吟怔怔看着前方低头挑花的谢行之。
有次梦中,他同她提过一嘴。
谢老夫人的寿辰,两个月后。
梦境是预知梦吗?
月吟琢磨不透,不过这份疑惑很快就被沮丧代替。
她要送什么,才能让谢老夫人满意?
她望着他背影,缓缓眨了眨眼睛。
梦里的谢行之说,倘若能讨得谢老夫人欢心,他就能帮她永远留在侯府。
从三夫人那边回来,月吟一直想着这件事。
她趴在皎月阁亭子里的石桌上想事情。
阳光洒入亭中,照在她身上暖烘t烘的,月吟侧头枕在手臂上,就是这温暖舒服的阳光,让她生出惬意,不知不觉间闭了眼睛。
她迷迷糊糊间听见有脚步声,感觉有阵阴影透落面庞,她下意识睁开眼,却见谢行之正弯腰,手里握着她垂落在地的桃粉披帛。
他在帮她拾起垂落的披帛。
月吟脑中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她侧脸枕着手臂,一双杏眼眨了眨,见他仍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便猜她又梦到了谢行之。
因为在现实中,谢行之才不会朝她身边凑。
月吟直起身子,双手圈住谢行之脖颈,一开口就带着几分撒娇的恳求,“大表哥,这次你要帮帮我。”
交扣的双手掌心落在他后颈,她稍稍用力便将人往下带了带。
月吟唇瓣贴着他唇,如蜻蜓点水般一碰即离,“大表哥。”
她低低唤了一声,抬眼就是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气息,也是她熟悉的味道。
月吟正欲再说话,余光看见凉亭外,那小径上端着花盆的正德。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骤然炸开,月吟吓得一个激灵,双瞳紧缩。
正德?
眼前的不是梦境?
是真的谢行之?!
第29章
她误以为这是梦境,将现实里的谢行之,当成了梦里对她索求的那位谢行之。
对他投还送抱,圈住他脖子,亲了他唇,甚至还想往他怀里钻,对他一阵撒娇。
月吟吓得丢了三魂,丧了七魄,哪还敢抱着谢行之,当即便松手,放开了他。
月吟脸颊和耳朵又烫又红,恨不得找块地缝钻进去,低垂着头不敢看跟前的男子,手里的披帛都快被她揪出花来了。
感受到谢行之的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冷厉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月吟把头埋得更低了,眼睛直愣愣看着她裙摆露出的鞋尖。
他定然讨厌她了,是不是今日就处置了她?
就像早前那不知分寸对他生了异样心思的婢女一样,拖着她出去打一顿,打得鲜血淋淋,然后再赶出侯府。
月吟提心在口,脑中一片空白,在寂静无声中试图寻找补救的法子。
“大表哥,对不起。”
过了许久,她红着脸道歉,然而满腔的羞意让这道歉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得到谢行之的回应,月吟那颗心仿佛跌入谷底,嵌入冰窖,眼里慢慢被泪水沾满。
她不敢抬头直视谢行之,就近趴在石桌上,又羞又恼,哽咽着赔不是,“一时冒犯了大表哥,大表哥您大人有大量,就……”
原谅我
这三个还没从她口中说出来,她偏过头去,泪眼模糊的余光并没有看见谢行之。
月吟愣神,怀疑是眼花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眶里的眼泪,又揉了揉眼睛,发现亭子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谢行之的身影。
亭子外,远处的小径上,更没有正德的身影。
月吟心里七上八下,匆匆起身,纤指捏着桃粉披帛,慌里慌张地在亭子里张望一阵,依然没有看到谢行之。
月吟疑惑,难道刚才真的是梦?她现在醒来了?
谢行之没有来过?她在梦里亲了他?
她正困惑不解,玉瓶玉盏两人有说有笑往这边来。
玉盏端着削皮切块的番木瓜走来,入了亭子,好奇问道:“姑娘,您在张望什么?”
“你们适才没看见世子?”
月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俩丫鬟,紧张地问道,期待着她们口中的答案。
玉瓶玉盏双双摇头,玉盏认真说道:“世子没来过,姑娘您是不是做梦了?”
端着茶水的玉瓶也道:“奴婢们过来时没看见路上有世子的身影。”
她们适才在小厨房准备茶水和番木瓜,备好东西就往这边来,院子里寂静无声,倒是瞧见自家姑娘在亭子里慌慌忙忙地张望,也不知在寻找什么。
月吟秀眉轻蹙,转身坐回绣墩上。
她故作平静地倒了一杯热茶,默不作声地低头饮茶。
看来真的是一场梦。
也还好是一场梦,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谢行之了。
更不用再担心会不会被杖打赶出侯府。
月吟长舒口气,揉了揉还有些烫的脸颊,舀了一块番木瓜,低头小口小口吃着。
鹫梧院,书房。
谢行之立在窗边,单手置于身后,抵在腰后。
正德望着那颀长的身影,大气也不敢出,只觉静谧无声的书房里随着自家主子的沉默,气氛骤降。
缕缕阳光照入屋中,可正德却觉渗得慌。
好死不死,他竟然亲眼目睹了表姑娘对世子投怀送抱!
表姑娘竟还亲了世子!
世子都懵了。
看不出来,表姑娘竟存了这样的心思,胆子还如此大。
也不奇怪,表姑娘当初不就是用了苦肉计,让那风寒更加严重,博了侯府里多少人的同情。
表姑娘本来就有一丝心计。
适才在皎月阁,世子见表姑娘趴在石桌上小憩,好心将表姑娘掉地上的披帛拾起来,哪知表姑娘醒来就亲了世子。
亲的还不是面颊,是唇!唇啊!
迄今为止,还没哪位姑娘敢如此大胆。
莫说是唇,便是被那些故意跌掉的姑娘拉扯下衣袖、亦或是手,世子都没好脸色。
正德惊得手里的花盆险些没端稳。
世子的涵养一向好,当时没发作,悄无声息地离开亭子,给表姑娘留了几分薄面。
表姑娘若是知羞耻,往后便收敛了,不会对世子再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