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月吟脑中轰鸣,脸顿时吓得煞白,她身后的裙摆被一股大力扯住,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裙摆扯下来了。
光天化日,在这花园中,被谢行之扯下裙摆,月吟光想想就心惊胆寒,不能因为她没有停下对他行礼,便又拿这种事惩罚她。
她两股战战,双膝本能得并拢,她两。腿还从昨日那事中缓过来。
月吟羞上心头,长指抓住裙摆,往回扯的同时转过身去,羞怯道:“大表哥你别……”
没说完的话僵在嘴边。
谢行之站在她身后数步的地方,他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见她转身蓦地停住步子。
温润的眼泛起疑惑,似乎在疑惑她为何突然转身,又突然说话。
谢行之没有扯她裙摆,那她裙上的拉扯感又是从何而来?
月吟正疑惑,裙摆的拉扯感更大了,她低头,发现哪里是谢行之在扯她裙摆,是谢漪澜养的小狸花猫。
小狸花身上的毛发灰黑相间,它撅着半个身子,小圆脑袋几乎低趴在地上,猫爪爪正抓拽着她身后的裙摆,锋利的长指甲把裙摆都勾出丝来了,力道大得真如是人在往后扯裙子。
这只狸花猫不知什么时候跟着她离开了谢漪澜的屋子,一直跟到了花园小径上。在谢漪澜处时,小狸花起先还乖乖趴她膝上,等时间久了,大抵是混了个熟脸,它便用爪子刨她腰间的香囊,而后又跳下去,刨着她裙摆。
活泛好动,精力充沛。
月吟敛了敛眉,她是太紧张了,才会觉得谢行之竟在扯她裙摆!
“别什么?表妹想说什么?”
谢行之隔远看着她,疑惑问着,那双眼睛微微垂下,瞧见了在地上撒泼扯裙的小狸花猫。
月吟抿唇,压下羞窘,手指还攥着裙裾,“没什么,是我多想了。”
谢行之唇勾了勾,眼睛看向抓拽裙摆的小猫,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情绪,仿佛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已经猜到了她适才想说什么。
月吟耳尖微微发烫,故作平静地敛着裙裾,蹲下身来。小狸花不怯她,见她蹲身没有跑,只是停下爪子刨裙摆的动作。
月吟抱起小狸花,似乎它能听懂人话一样,“你怎么跟着我跑过来了。”
她把猫入怀,“大表哥,表姐的狸花猫跟着我跑出来了,我送猫回去。”
月吟往回走,低头与谢行之擦肩而过,直到谢行之远在她身后时,她紧绷的弦才松懈下来。
哪里是专程送猫,她分明是故意逼着谢行之。
她怕了,总觉那双温润的眼一盯着她,便隐藏着汹意,眼神越发炙热。
谢行之转身,看见那抹仓惶逃离的背影,细长的眼尾上扬,连唇也勾出了抹意味深长的笑。
皎月阁。
“姑娘,看来您今日在四姑娘那里玩得开心,现在才回来。”
玉盏进屋,端着准备好的番木瓜,以往她家姑娘鲜少走动,即便是离开皎月阁,去的最多的地便是老夫人的淳化堂。
碟盏里放着切块的番木瓜,月吟敛了敛眉,“大表哥送的番木瓜还没吃完?”
新奇的东西吃过就行了,就算再喜欢,吃久了也会腻,月吟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番木瓜,着实有几分腻了。
玉盏道:“这是世子第四次送来的。以往姑娘这边的一吃完,十日不到,世子便派人送来了。”
月吟拧眉,舀了一勺木瓜块送嘴里,细嚼慢咽,“往后大表哥再差人送来,你便婉拒了。这果子虽是稀罕物,但常吃也会吃腻。”
“世子前阵子送来的番木瓜还剩两个了,等下次再来,奴婢就按姑娘的吩咐办。”玉盏说道:“那奴婢明日便换其他水果,这段日子的李子好吃。”
圆溜溜的脆果子,酸甜可口,月吟光听着便下意识咽了咽嗓子。
这厢,月吟正欲让玉盏去将玉瓶叫进来,玉瓶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房门口。
玉瓶手里拿了个瓷白小罐子,“姑娘,正德送来药膏,世子叮嘱姑娘莫忘了擦药。”
瓷白小罐子放在桌上。
昨日谢行之抱着她擦的就是这小瓷罐里装的药膏。
月吟面颊热起来,急忙把瓷白小罐子收进袖子里藏好。
触碰过的指尖骤然滚烫,她抿唇,蜷了蜷手指。
昨日离开他榻之前,谢行之是给她擦过药膏,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待药吸收后才放她离开,可她回来后泡了澡,自然也就洗去了。
如今再回想,两边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月吟下意识并拢双腿,在绣墩上如坐针毡。
玉盏担心问道:“药膏?!姑娘您哪里受伤了?”
月吟平淡道:“前阵子赶百寿图,字写久了,手腕酸痛,大表哥知道后就送了药膏。”
闻言,玉盏松了一口气。那阵子姑娘一心都扑百寿图上,好在谢老夫人对寿礼很满意,姑娘的心血没有白费。
姑娘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玉瓶又道:“正德带了世子的口信,说姑娘若是不会擦,不懂用量,可去鹫梧院世子,世子与姑娘细说。”
月吟脸上赤红一片,顿时被蔓生出来的莫大羞臊感包裹住。
他不害臊!孟浪!
“我会擦。”
月吟脖子都红了,却还在故作平静。
玉盏道:“世子怎把姑娘当成三岁小孩了。以往姑娘受伤,都是奴婢给姑娘涂药膏,什么伤用多少量,奴婢自是清楚。”
世子这份关切有些不对劲,莫不是对她家姑娘有了好感?
玉盏心里偷笑,姑娘总算是让世子心里有她了。
月吟敛了被谢行之搅乱的思绪,吩咐玉盏道:“你去把房门关上,再看看阁楼外面有没有人。”
房门一关,屋子里只有主仆三人。
月吟心踏实了,展开话题,道:“玉瓶,你早前的忧思是对的,我昨日偷偷见到了,表姐口中的陈公子,就是我们认识的陈世平。”
玉瓶愕然,如闻天堑。
月吟愤意四起,温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周身的气息t降了下来,“陈世平那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倘若不是有姐姐的接济,他还在县城里的街上帮人代写书信,进京的盘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攒够。”
“他还将对姐姐的那套欢言巧语,尽数用到了表姐身上。”
月吟气得脸色铁青,胸脯起伏不定,一想到陈世平送给谢漪澜的发簪,用的或许是姐姐攒起来的私房钱,月吟就气不打一出来,真想撕烂陈世平骗人的嘴脸。
这待授官是对的,像陈世平这样薄情寡义攀高枝的负心汉,当了官老爷也不是好官。
玉瓶亦是气愤,攥紧拳头的手在颤抖,愤恨的声音气得颤抖,“陈世平这个负心汉!姑娘就差把心窝子掏给他了!供他读书,给他来京的盘缠,他……他……”
玉瓶情绪激动,眼眶涌出泪花。她伸手捂脸,擦着眼泪。
待玉瓶情绪稳下来,月吟又道:“我如今冒名顶替了姐姐的身份,又费尽心思讨得了谢老夫人的欢心,眼看再加把劲,那件事情就万无一失了,偏偏生了变数。姐姐和陈世平私订终生,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很难不让想起柳伯母当年低嫁柳伯父。私定终身事一旦传到了谢老夫人耳中,谢老夫人会怎样看姐姐?估摸着会因为这件事,让一切又回到谢老夫人最初厌嫌的阶段。”
月吟恨得咬牙切齿,眼底满是愤意,甚至连想杀陈世平的心都有了,“我打算先撕掉陈世平虚假的面目,让表姐看清陈世平这个负心汉。”
陈世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抛弃姐姐,那些个山盟海誓,全是欺骗的空话。
花言巧语!
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他在京城别想过好日子!
“玉瓶,我有个计划,这事要成,需要你的配合。”
玉瓶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道:“姑娘您说,您让奴婢如何,奴婢便如何。”
月吟示意玉瓶附耳过来,“我们这样……”
说了有一阵,玉瓶点头,牢牢记下来,“奴婢当不知道,在陈世平面前一定克制好情绪,不让他察觉半分。”
月吟颔首,计划说出来后心中的愤恨没有消减,反而增多了起来,真想快些让谢漪澜看清陈世平的真面目。
从前,姐姐一提到陈世平,整个人都是甜蜜的,眼底也满是甜甜的笑;而今表姐也一样,正沉浸其中,被陈世平的花言巧语哄骗,从表姐身上,月吟看到了姐姐曾经的身影。
陈世平究竟给谢表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谢表姐连家里人的劝都听不进去,更何况她这个刚来不久的表妹。
一些事情,听旁人说千遍百遍,听得耳朵都听起了茧子,再次提及,心中恐是生厌。
苦口婆心的劝说,不如亲眼目睹,亲耳所闻。
是夜。
沐浴后,月吟在净室的小榻上擦香膏,慢慢皱起了眉。
侧腰上的指印深深浅浅,昨日她沐浴发现的红色指痕至今没有消除。
她摸了摸红印子,指尖烫了起来。
谢行之一直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身下逃走一样。
还是梦里好,梦里再闹腾,也不会留下痕迹。
意识到在想什么,月吟脸上一红,她揉了揉发烫面颊。
月吟敛了思绪,慢悠悠把手上的香膏擦干净,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穿亵衣亵裤,回了床上就寝。
月吟每次入睡前都会检查一遍床榻,除了被子,床榻上什么东西都不能有,早前便是落在被褥里压着的簪子,吓得她心颤颤。
检查完后,月吟又拿系带把亵裤紧紧拴住,做完一切后,她才放心地躺回床塌。
月吟白日里想着如何揭穿陈世平,一直到入夜躺床上也在思索这件事。
原本她计划在寿宴后边试探谢老夫人的态度,边慢慢坦白,可就是因为陈世平的出现,打乱了她计划。
月吟看不得姐姐受这欺负,咽不下这口气。
她翻了个身,抱住薄被。本以为会因此难以入眠,哪知她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入了梦乡。
月吟明明是抱着薄被的,床榻也是平稳的,可她却感觉一摇一晃,身子摇摇晃晃,想是被什么东西带着前摇后晃。
月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不在床榻,置身于谢行之房中。
梨木花雕摇椅上,她岔坐在谢行之腿上,被他挽着腰,带着坐在摇椅上。
谢行之一身华贵,衣襟的勾纹都是金丝细线,衣冠整洁;而她身上单搭了件浅色褙子,遮不住绣了兰花的月白小衣,木槿紫的罗裙堆叠在谢行之腿上,丝绦被她拿在手中,罗裙仿佛一扯就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