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另一只手挽着谢行之脖子,两人这副模样,再怎么看也是她心怀不轨,主动凑了上去。
可她明明刚睁眼,刚入梦,怎就蓄意勾引了。
月吟欲从摇椅上下来,谢行之约莫察觉到了她想法,挽着她腰的手力道大了,让她动弹不得。
甚至掌心一推,把她往他怀里推。
摇椅晃了起来,前后摇晃的幅度大了,月吟害怕掉下去,急急忙忙抱紧谢行之。
月白小衣上绣的兰花,擦过他衣襟的勾纹,似乎是在比谁的绣样精细好看。
谢行之从她手里拿过丝绦,扔在地上,握住她环着脖子的手,“别走,在这儿留一会儿。”
月吟双手撑着他肩膀,轻轻摇头,“那日都留过了,不能再多留。”
“摇椅不能坐两个人,会摔的,而且……”
月吟欲言又止,咬了咬唇瓣,凑到他耳畔,难为情地低声说道:“摇摇晃晃,我怕。”
谢行之长指敛走她唇边的碎发,喃声道:“怕什么,昨日不也坐过摇椅吗?”
长指穿过柔顺的乌发,绕到背后,温热指尖从发间,挪到后颈,缓缓抚过颈骨,像是在一截一截数着颈节,激得月吟低吟出声,纤长鸦睫害怕地轻颤。
谢行之认真看着她,“表妹还是这般胆小。”
“若是表妹不放心,我扔个东西到地上垫着,如此一来,即便是表妹不慎摔下,也不会摔疼。”
谢行之话音刚落,那搭肩上的浅色褙子便被脱下,扔在了地上。
月吟凉意四起,纤薄的肩膀颤了颤,羞赧地低下头。
她不是怕被摔疼,是怕……
谢行之挽着她腰,另一只手摸到木槿紫裙摆。裙摆上绣着云纹,绣线贴着指腹,谢行之指端顺着绣线,抓扯了一大团,月吟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忙按住他手。
谢行之一副不明白的模样,生出了责怪的语气,“表妹这是何意?早前在花园里,表妹就是这样想的吗?”
月吟羞臊,一听全明白了。
在花园遇上后,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她那会儿羞臊的是什么,可却装作不知晓的模样,明知故问。
趁着她分神的时候,谢行之用力拽扯。
梨木花雕摇椅忽然晃动起来,月吟无暇顾及其他,抱紧谢行之脖子,稳住重心。
他身上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包裹着全身,月吟怎也赶不走。
谢行之修长的手指回到原处,语气带着关切,道:“表妹今日还没擦药。”
月吟惊惶摇头,但已经晚了。
摇椅在微弱的烛光下一前一后摇晃着,像个不倒翁一样。
那药膏白日里就派人送去了皎月阁,谢行之哪里还有同样的药膏,连装药膏的瓷罐都没有。
不过他又寻到了一个羊脂长瓶,就是不知道这长瓶能装多少,能不能装下他的药水。他长指探了探瓶子的深浅,心里估了个大概,不过这瓶口还是太小了,灌起水来不知得费多少精力。
表妹好像不喜欢这个羊脂长瓶,一个劲抓着他手腕,让他别碰瓶口。
表妹哭诉着说她已经擦过药了,不想再擦二遍。
谢行之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沉声道:“我还没教过表妹药膏用量,表妹一人怎么擦药?又在说谎,该罚。”
一声呜咽,被谢行之堵了回去。
他带着惩罚性地咬了咬她唇瓣,月吟吃痛,乍然惊醒。
黑暗中,月吟惊魂未定,绯红的眼角溢出泪来。
她醒是醒来了,可心跳却久久未能平复,薄被盖住的手,还维持着遮捂的姿势。
与此同时,鹫梧院。
怀里表妹的身影早已堙灭,谢行之意犹未尽,指腹捻了捻,仿佛是在把玩小圆珠,可他手腕上分明就没戴佛珠串。
他从床上起身,披了件薄衫去了窗边。
推开窗户,皎洁的月光洒进来,将窗边伫立的影子拉着细长,影子一段伸到了屋中静放的摇椅上。
谢行之伸出手来,五指攥住的是张藕色锦帕,是表妹昨日不要了,没拿走的。
他望着皎月阁的方向,眼眸沉沉,压抑着某种t情愫。
谢行之抿唇,这才到哪跟哪,表妹便一直哭个不停。
往后的白日里,月吟能避开谢行之,便尽量避开谢行之,好在谢行之这段时间有新案子,每日早出晚归,时常见不到人影,夜里也没来她梦中。
月吟睡了几日安生觉。
她夜里虽然睡安生了,可白天也在忧心揭穿陈世平的事情。
月吟帮谢漪澜与陈世平递送信函,出面的是陈世平没见过的玉盏。
事情进展顺利,都在月吟的掌握中,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件事,气得月吟发笑。
有次,陈世平传给谢漪澜一封信。谢漪澜读后,脸颊慢慢红了,满是女儿家的娇羞。这娇羞的模样,与谢漪澜平素判若两人。
而后谢漪澜给月吟看了看信中的几行字,是几句酸掉牙的情诗。
这几句情诗,月吟不是第一次见了。
在扬州,陈世平也写过给姐姐。
一模一样的情诗。
月吟头次读到时,便觉陈世平轻浮,故而对那几句酸掉牙的轻浮情诗印象极其深,哪成想这情诗出现在了给谢漪澜写的信里。
不仅如此,陈世平后来还送了一个夏日驱蚊虫的香囊给谢漪澜,谢漪澜很高兴,立即便系在了腰上。
因为这香囊是月吟帮忙带过来的,谢漪澜不怕被人问起,胆子便大了些。
那香囊上绣的兰花,月吟再熟悉不过,是姐姐绣的。
夏季蚊虫多,姐姐担心陈世平念书时被蚊虫咬,便绣了个兰花绣样的香囊给他,在香囊里装了驱除蚊虫的药草。
就是这样帮谢漪澜与陈世平之间往回来,月吟不动声色套到了这负心汉在京城的住址,也清楚了陈世平近段时间的动向。
这日,月吟让玉瓶出面,以柳婉星的名义,给陈世平带了口信去。
玉瓶刚从外面进屋,月吟立即迎了过去,着急问道:“如何?陈世平来还是不来?”
玉瓶如蒜捣头,欢喜极了,“来!姑娘您是没看到,陈世平看见奴婢出现在他家门口时惊愣的模样,他甚至都不敢相信姑娘从扬州千里迢迢赶来京城。”
“奴婢按姑娘说的,约他今日申时在城东的裕华茶楼相见。陈世平迟疑一阵,一听您会一直等下去,他便答应了。奴婢回府时小心谨慎着,绕了好大一圈,陈世平根本不会知道奴婢回的是定远侯府。”
月吟扯了扯唇,生气地轻哼一声,“今日就让表姐看清楚陈世平的真面目。”
月吟换了身衣裳,是她前几日去成衣店定制的,与以前姐姐常穿的那身一模一样。
一辆马车驶出定远侯府。
谢漪澜好奇道:“这茶楼里能有什么好戏?咱们听戏得去梨园戏班子。”
月吟道:“表姐待会前去了就知道了。不过表姐要去我提前预定好的雅间,一个人听,等我把这出戏唱完,表姐才能出来。”
“表妹不同我一起看?表妹还会唱戏?!”
谢漪澜眼前一亮。
不久,马车到了裕华茶楼,此时还没到申时,陈世平自然是还没来。
月吟和谢漪澜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月吟戴了幂篱,遮住容颜,“表姐先进去落座,我还要等一位故人。表姐答应我等下不管听到什么,都要先沉住气,先不要出来,等我把戏唱完后,才出来,可好?”
谢漪澜总觉表妹今日有些奇怪,但这还是表妹头次用这样的语气央求她,她心里一软,笑着点头,“好,都听表妹的。”
“我先进去了。”
谢漪澜拎了拎裙裾,进了裕华茶楼。
玉盏跟在谢漪澜贴身丫鬟后面,也进了茶楼。
月吟让车夫把谢家马车赶远,之后便跟玉瓶站在茶楼外等人。
没多久,那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月吟冷哼一声,连幂篱也遮不住冷意。
陈世平如期而至,他最先看见茶楼外戴了幂篱的女子。她虽遮住了面容,但那身衣裳和身形,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陈世平面上带笑,走了过去,语气满是关切,“星儿,你怎么到京城来了?京城到扬州路途遥远,苦了你了。”
月吟掐着嗓子,学着姐姐的声音和语气,说道:“陈郎久久不来信,我便擅作主张来京城寻你。”
“星儿,你声音怎么……”
陈世平疑惑,眼睛一直盯着幂篱,似乎是想透过纱幔看清里面的容颜。
可她旁边确实是她的贴身丫鬟。
月吟掩唇轻咳嗽,“水土不服,病了一阵,如今身子尚未痊愈。”
陈世平点头,疑虑消散了些。他上前一步,轻抚月吟的背,本打算像以往一样安抚。月吟生出抵触,往一旁退了退,怕他又生出怀疑,忙拉着他袖摆,道:“平郎,我们进去罢,外面人来人往,别看见了不好。”
这正合陈世平的意。
两人进了茶楼,状似亲密。
茶楼对面的二楼看台,谢行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下颌紧绷,唇也紧紧抿着,压着一股怒气。
且说谢行之正与友人谈事情,便瞧见裕华茶楼外妹妹的身影。
妹妹旁边,那戴了幂篱的姑娘不是表妹又是谁?
后来妹妹进了茶楼,陈世平忽然出现。谢行之以为表妹是来帮妹妹与陈世平私下相约见面的,谁知陈世平似乎是认识表妹一样。
表妹拉着陈世平袖摆,一起进了茶楼。
谢行之敛眉拂袖,将茶杯倒扣在桌上,“今日就到此,我去处理下家事。”
言罢,不等友人说话,谢行之起身,拂袖离开,沉着张脸下楼,往对面的裕华茶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