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之双臂托住她,背她起身,慢慢往前走。
月吟胸膛贴着谢行之的背,头枕靠在他颈间,她能闻到谢行之身上那件曾经盖过她的外衫似乎染了她的气息。
月吟悄悄红了脸,一时间心跳如擂,圈住他脖子的手臂下意识紧了紧。
绚丽的晚霞中,谢行之背着月吟沿着小道,往山林外去。
相叠的影子印在地上,亲。密。无。间。
……
天色渐暗,山林间一家农户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
谢行之改变了放下,背着月吟往那家农户去,“天快黑了,去农户家借宿一晚,明日我去寻辆车。”
月吟交握的双手摸了摸掌心,乖乖点头道:“都听大表哥的。”
篱笆外种了几株月季花,紫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绿叶下的花骨朵竞相往上长,好似过不了几日也会盛开。
穿着简朴的妇人挺着大肚子在井边打水淘菜,看见篱笆外来了对陌生男女,两人亲昵的模样像是对夫妻。
她放下手里的活,慢慢走了过去,隔着篱笆问道:“郎君和夫人找谁?”
月吟发觉她和谢行之的关系被误会,正欲解释,只听谢行之道:“我们二人在林间遇到了歹人,内子的腿受了皮外伤,如今天色已晚,不知夫人家中可有空房,我买一晚暂住。”
妇人看了眼温文尔雅的男子,又看了看他背上不好意思的女郎,两人穿着打扮非富即贵,想来是在山上遇到了劫匪。
“郎君客气,屋里倒是有间空房,不过我得去问问婆母。二位稍等片刻。”
妇人挺着大肚子往屋里去。
农户家里姓罗,家中刚好有间空房。
两人与罗家人用了晚饭后,便回了房间。
罗阿嬷淳朴和蔼,抱了床被子进房间,“天暗了,黑灯瞎火的山路难走,便就在这歇一晚。钱,老婆子就不收了,就是我们这乡野人家,平日里就守着几亩地种种菜卖,屋子简陋,郎君和夫人莫嫌弃才是。”
谢行之抱过被子铺床上,问道:“内子膝盖擦破了,罗阿嬷家中可有药膏?”
罗阿嬷略显局促,道:“让郎君见笑了,家里只有些药草,这药草捣成汁效果是一样的。我家那位平时上山砍柴,有时擦挂了便用那草药捣汁敷一敷。”
谢行之随罗阿嬷离开屋子,再进来时端了碗捣碎的草药。
月吟坐在桌边,看着端了草药在她前面坐下的谢行之,长指攥着裙裾,“现在都不疼了,不用上药。”
谢行之凝着她低垂的头,声音冷了些,“不疼就没有受伤吗?”
碗里装了捣碎的草药,连药汁都是黑绿黑绿的。
月吟抿了抿唇,伸手去端,“我自己来。”
谢行之抬手,她落了空,明显是要亲自给她上药。
月吟无奈,低头慢慢将裤脚卷到膝盖。
谢行之喉结滚了滚,那白皙的小腿肚,堪堪塞满他虎口。
指压过纤白小腿,留的红痕久久才会消散。
烛光下,当月吟看见走路都疼的膝盖时,愣了一下,“嗯?没擦破。”
膝盖红肿,鼓起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包。
月吟又仔细看了看,膝盖确实没擦破,单单是鼓了个红肿的包,一碰就疼。
大抵是走路时牵动了膝盖的皮肉,才有痛意。
想到她因为这事还让谢行之背了她一路,月吟有些不好意思。
“待明日回府,我差人送瓶活血化瘀的药油。”
谢行之端着药碗,耐心问道:“除了膝盖,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擦碰到,或者是哪里不舒服?”
月吟摇摇头,把卷起的裤腿放下,遮住纤白小腿,将白绫袜套住裤脚。
谢行之不放心追问道:“手腕?手臂?”
月吟逐一摇头,“没有,都不疼的,也没受伤。”
谢行之颔首,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谢行之将药碗放桌上,月吟看见他手背上的长短不一的划痕,忽而愧疚,“大表哥,对不住,若不是追来救我,您手背也不会被划伤。”
他那手可作画,可些字,可抚琴,如今却伤痕累累。
“愧疚了便来帮我上药。”
谢行之放下草药碗,将手伸到桌面上。
月吟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后端过草药碗,准备给谢行之上药。
捣碎的草药一捏,绿黑的汁水在指尖流淌,浓浓的青草味扑面而来。
月吟抓了些碎草药在手上,“可能会有些疼,大表哥忍一忍。”
谢行之颔首,示意无事。
草药敷在谢行之手背上,月吟指端将成团的碎草药铺开,无意间触到他手背上的胫骨,她仿佛被火苗烫了一下,脸也在不知不觉中红了起来。
以往都是谢行之抓握、扣住她手,今日倒是她头次触摸到他手。
“怎了,表妹?”谢行之瞧见她微红的脸颊,唇扬起一抹弧度,淡声道:“手指也划伤了,有劳表妹仔细看看。”
月吟埋头,他修长的中指和无名指上确实有划痕,但相比于手背上的算浅的。
这也要敷草药吗?
月吟虽疑,但还是照做了。她指腹蘸了草药汁水,在他骨节分明的长指上划过。
谢行之手指匀称纤长,用以抚琴好听,写字作画也好看。
月吟看着他皓白长指,不禁欣赏了起来。
“看来表妹喜欢我这手指。”
谢行之冷不丁一声,让月吟回了神,她忙用指腹蘸了药汁,继续给他擦药。
“表妹莫害羞,表妹喜欢我的手指,我高兴着。这手指的用处可大了。”
谢行之长指放在月吟柔软的掌心,慢慢蜷了蜷,指端一勾,似在她柔软的掌心挖什么。
月吟身子颤了颤,脸上一烫,忙将手掌收了回来,那被谢行之长指勾挖过的掌心跟火烧过一样。
她垂下手掌,在身侧擦了擦,想要擦掉谢行之的气息。
月吟耳根子发烫,她不喜欢谢行之的长手指了,一点也不喜欢。
敷完草药,月吟用锦帕包扎他手背,还打了个蝴蝶结。
这厢,房门口传来阵敲门声。
“娘子可歇下了?”
是有身孕的罗娘子。
“还没。”
月吟闻声前去开门。
罗娘子挺着大肚子,手里捧了两套干净的里衣,“这两套里衣是我前几日闲着没事做的,新的,谢娘子和谢郎君将就着穿一晚。家中简陋,没什么好招待了,谢娘子莫嫌弃。”
别人夜里大着肚子来送东西,月吟不好意思不收,笑着道谢,“罗娘子破费了。”
罗娘子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放在圆鼓鼓的肚子上,笑道:“哪里哪里。”
她看上去没大月吟几岁,刚成婚没多久,而今都有身孕了,和夫君恩爱着。
月吟捧着两套里衣,好奇问道:“罗娘子还有几月临盆?”
罗娘子眼里含笑,“快了,还有一个半月,和我家那位刚成婚不久就有了,好像还没一年。明明感觉才嫁人不就,这转眼就快当娘了。”
罗娘子感慨,“孩子是说来就来,我当时都懵了,这怎么就有喜了,要当娘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月吟神情僵住,脑中炸开了花,耳畔嗡嗡作响。
罗娘子没说几句便离开了。
月吟却像失了魂魄一样怔怔站在原处,她木讷地关上房门。
手掌颤抖着抚摸小腹。
小腹平坦,不像是有孕的迹象。
但她月信已经晚了三日。
月吟原以为因为陈世平的事情,让她这段日子心力交瘁,所以月信才迟迟没来的。
她和谢行之那一晚。
她忘了有多少次,只记得在迷迷糊糊中昏睡过去,又迷迷糊糊被他吵醒。
最后趴在床榻上,被谢行之从后面抱着说小话。
莫大的恐慌席卷全身,月吟怕得颤抖,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无助又害怕。
她不要被浸猪笼。
“怎么了?”
谢行之过去,欲扶起她,却见她哭了,娇小的身躯在发颤,似乎被什么事情吓住了一样,可方才她还好好的。
谢行之心蓦地一窒,伸手去她。月吟惊怯地拍开他手,嗓音发抖,“我困了,先去睡了。”
月吟抱着里衣起身,将里衣放桌上,失魂落魄地脱鞋上床,连衣裳都没脱便躺下了。
月吟侧躺在床榻最里面,将身子蜷缩起来,掌心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心里七上八下,害怕极了。
她是有身孕了吗?
被发现了会被逼着喝堕胎药吗?
还是会被拉去浸猪笼?
身后的床榻凹陷下去,谢行之在她身边躺下,月吟背脊绷得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