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阿嫣也只能点头应下,而后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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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因着阿嫣的缘故,连着好些日子不曾安宁过。
而宫中却也闹出一桩不小的事来。
隋璟已在西山大营待了数月,那处虽说艰苦,但对于隋璟而言却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他每日同寻常士兵一同操练,从未有喊苦叫累的时候。
竟是再不愿回宫中过那金尊玉贵的日子。
初时谢皇后总不能接受此事,心疼她的孩子在那处受尽了苦楚,可到了后边,见隋璟每月都会往宫中送来信件,而圣人提及隋璟,也再不似从前那般只有厌恶,反而还对他总有夸赞,便也就慢慢接受了。
只是时不时还是会遣人往西山大营中送些吃食衣物之类,生怕隋璟过得不好。
如此,于谢皇后而言,其实这日子算是比从前好了不少。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圣人却病倒了。
圣人的身子其实向来不错,除却当初先皇后病逝之时悲痛过度,病倒过一回之外,此后的十余年间从不曾有过重疾。
可这几日却极为突然地病倒了。
而且还极为严重,甚至连从不曾断过的早朝都连着断了好几日。
谢皇后得知这事时简直要疯了。
这并非是因为她对圣人有多深的情意,即便年少时她曾对圣人动过心,可后来十余年的锉磨也早已耗尽了她那一星半点的情意。
她如此焦躁,其实是因着她担心圣人倘若如今当真出了什么事,那隋止作为太子,自然是能顺理成章地坐上那个位置。
到时候她与隋璟,便是当真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谢皇后心下明白,隋止一直对她怨恨颇深,倘若隋止当真坐上那个位置,她与隋璟都定然不会有好下场的。
于是方才得了消息便匆匆赶往明宣宫,想以侍疾的名义前去探望圣人。
但不想却被守在门口的李沛拦了下来,“娘娘,陛下如今正在病中,怕是不能见您。”
谢皇后咬牙道:“ 本宫是来侍疾的。”
李沛却依旧摇头道:“明宣宫自有人侍奉陛下,娘娘还是请回吧。”
“本宫是陛下的妻子!”谢皇后脸色愈发难看,“如今陛下身染重疾,难道本宫不应侍奉在侧吗?”
李沛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说了……”
李沛的话还不曾说完,谢皇后便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特意带来的两个宫人,冷声道:“陛下如今昏迷不醒,本宫亦不知李公公是听了何人的命令不肯让本宫进去,若是本宫当真不进去瞧瞧,岂非当真是连陛下都任由你们拿捏了?”
话音落下,身后那两个宫人会意,竟是直接上手将李沛制住,更是将他的嘴死死捂着,不让他有机会发出任何声音来。
接着,有婢子上前帮忙打开宫门,谢皇后竟就这般堂而皇之的进入了里间。
她快步走上前去,其实心早已悬起。
她并不知晓里间到底是何种情况,但她担心如今的圣人已经被太子所制住。
所以即便冒险,亦是不得不要赌一把。
她行至距离圣人床榻不远处,抬眼间竟瞧见有一道身影立于那床榻前,瞧那身形,应当是一名女子。
她心下一惊,道:“谁在哪儿?”
说罢,她正欲再上前去确定那女子身份,可这时,却有一道愠怒的声音响起,“皇后,你这是要做什么?是要造反吗?”
谢皇后自然能听出这是圣人的声音,顿时浑身一震,慌忙跪了下去,“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
“呵!”床榻之上传来一声冷笑,“到底是在担心什么,皇后的心里自己有数!”
谢皇后此时脸色已经苍白地彻底,她万万不曾想到此时的圣人竟是清醒的。
但如此,其实她还能稍稍安心些。
至少不用担心隋止会那么快坐上这个位置,她与隋璟,也还能有一线希望。
只是……此时依旧在圣人床榻边伺候的女子却让谢皇后心中很是好奇。
要知道,从先皇后逝世,圣人便再无心后宫,除却她这个被强行塞入宫中的皇后之外,后宫便再不曾添过人。
人人皆知晓圣人对先皇后情深意重,先皇后逝世之后便只醉心国事。
可如今,圣人身边的这个女子。
谢皇后的心不由微微发紧,要知道方才即便是她这个皇后都被拒之门外,若不是强行闯入,甚至连见到圣人的机会都不会有。
可这个女子却能近身伺候。
她到底是谁?
谢皇后心下有了疑虑,便忍不住悄悄抬头,但还不等她看清那女子模样,就听圣人道:“皇后谢氏,举止无状,回永祥宫好好反省,三个月之后再出来!”
第三十七章
谢皇后明白, 这便是要将她禁足的意思了。
她今日确实太过莽撞,还全然不曾搞清楚里间情况便贸然闯了进来。
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这件事情已经没有这么重要了。
禁足虽然会落了她与谢家的颜面, 但此刻她最为忧心的却是另一桩事。
于是她也不再辩解什么,而是很快行礼认下了这一罪过。
圣人仿佛是一句话也不愿意与她多说, 直接便吩咐人将她送回了永祥宫。
等谢皇后回到永祥宫, 外间便有宫人把守在此处,显然这禁足并非只是句玩笑话。
画萍透过那扇半开的窗看见来回巡视的宫人,不由叹了口气,“娘娘, 陛下这回是当真生气了。”
谢皇后却并未应声, 只道:“拿笔墨来。”
画萍一愣,“娘娘要写字?”
谢皇后点头, “要写书信。”
画萍便以为她要给谢家写信,让谢行玉在圣人面前说些好话, 尽早帮她解了这禁足, 便快步去取了笔墨过来。
谢皇后提笔,将今日之事以及眼下困境尽数写在了这纸上,写完之后她将墨迹吹干,而后叠入信封中,道:“送去西山大营,给阿璟。”
画萍愣住, “您要给三殿下送信?”
其实这自然并非难事,虽然眼下谢皇后已被禁足,可她到底在宫中做了十年的皇后, 若说在这宫中竟是连个自己人都没有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还有谢家的人帮衬。
所以只是要送一封信出去,其实极为容易, 只是画萍不曾想谢皇后是要将这信送到隋璟手中。
毕竟即便隋璟知晓了她的现状如何,恐怕也是帮衬不了什么的。
但谢皇后很是笃定地点了头,“就将这信送去西山大营。”
如此,画萍也只能应下。
谢皇后这般着急地要将如今所发生之事告知隋璟,其实也情有可原。
这几日所发生之事,实在极为突然。
从前一向身子硬朗的圣人突然病倒,而且一病就是如此严重,虽说如今已恢复清醒,可她方才听圣人说话,即便愠怒之时,那声音中的虚弱依旧无法掩藏。
这实实在在地给谢皇后提了个醒。
便是她不能再这般等下去了。
即便唯有一线希望,她也总该是要做些什么的。
而此时,明宣宫中。
圣人显然因为方才谢皇后那一番作为颇为不满,他看着身边正细心用手帕擦拭着他的手心的人道:“皇后这个时候闯进来,哪里是因为关心朕,不过是担心朕死了,太子坐上这个位置,她没有好日子过了而已。”
“她占着朕的妻子的位置,又何曾为朕考虑过?”
他喃喃说着,可她却身边那人却始终不曾应答,只默默地伺候着他。
直到圣人忽地拉住了她的手,道:“慧娘,你在朕心中,才是唯一的妻子。”
那个被称之为慧娘的女子神色微微一顿,而后也只是对圣人笑笑,“陛下,慧娘不求这些。”
“你不求,但朕不能什么都不给你。”圣人握紧她的手,眼神清明了几分,“经历了这一遭,朕也看清了许多事。”
“从前朕顾虑这个顾虑那个,一心只扑在国事上边,如今年纪大了,老二也像个储君的样子,很多事务,朕交给他来处理便也就够了,朕也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慧娘轻靠在他身上,道:“无论陛下要做什么,慧娘都会陪着您。”
圣人眼角泛起泪意,连连道:“好,好……”
翌日,一道旨意在宫中传开,宫中多了一位令所有人都无比好奇的慧妃。
无人知晓她的来历身份,只偶尔有传闻说她不过是个伺候圣人的宫人,但却让数十年不曾纳妃的圣人给了她位分。
妃位虽不算太高,但对于一个寻常宫人而言,却已经是一个不敢想的位置了。
于是宫中之人皆是议论纷纷,只要寻了机会,总会想去一睹那位慧妃的容貌,想着若非是有着倾国倾城的样貌,如何能蛊惑得圣人非要将其纳作妃子呢。
可只要见过这位慧妃的样貌之人,却都会觉得很是意外。
倒并非是因着她相貌丑陋,只是因着她年纪稍稍有些大了。
虽然一眼瞧去,依旧是一位眉目温婉的美人,可眼角眉梢的细纹却怎么也无法掩藏,这些都昭示着她已经不再年轻。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被封做了慧妃,而且极受圣人宠爱。
从得了这位分开始,此后的每一日,圣人几乎都会令她陪伴左右,不仅是夜里到她宫中歇息,连白日里,也总宣她去明宣宫侍奉,实在难得一见。
不过此事谢皇后虽然有所听闻,但却并未表现出多么在意的模样来。
其实她知晓那位慧妃应当就是那日她闯入明宣宫时瞧见的那正在圣人身边侍奉的女子。
她对那女子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奇之心。
毕竟圣人从先皇后逝世之后的这么多年间,确实不曾再有纳妃之举动,这个女子到底是如何特殊的存在,竟能让圣人给她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