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荡过某种不知名的花香,馥郁缱绻,带来叮叮当当的银铃声响。
大祭司呵呵低笑一声,声音清悦干净,蓦地好听,所有长蛇却顿时如潮水一般退去。
少年一双桃花眼荡出情波,餍足满意地瞧着她:“那走吧。”
谢嗣音再忍无可忍,一巴掌甩了过去。
走走走,走什么走?混蛋!
这一回却似乎碰到了实质一般,还有一道委屈至极的声音:“娇娇在喊谁?”
天光大亮,刺眼的光芒直直地射了进来。
谢嗣音蹙着眉头往阴影处躲了躲,却感觉那处阴影频频震荡,笑个不停。声音熟悉至极,正是她那浑不吝的无赖夫君。
谢嗣音终于醒过神来,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带着几道血红划痕的精悍胸膛。
她抿了抿唇,眸光向上,是男人白玉如削一般的下颌线和艳艳如芍药的薄唇。
再往上,是男人晕晕含情的桃花眼和朱砂痣,完全不似梦里那般恶劣、趾高气扬。
谢嗣音瞧着瞧着手心就有些痒,抬起手来。还不等她动作,男人直接握住她的手,低下头来,薄唇轻含着她的唇瓣反复碾转,极尽温柔。
等将人吻得气喘吁吁,软了身子,仡濮臣才半是心虚的松开手,朝女人讨好的笑道:“娇娇做了什么梦?”
谢嗣音想到梦中之事就气恼异常,酥软着手拍开他:“离我远点儿!”
仡濮臣还以为是昨晚之事,让她恼怒,于是握着女人小手亲了亲,又狗模狗样的蹭了蹭女人脖颈,语气坚决:“不要。”
谢嗣音:......昨晚那个梦,果然就是个梦。
第59章 暗涌
一连数日, 仡濮臣都觉得谢嗣音对自己不咸不淡的。白日里哄一哄,女人也让亲个香;但是一到晚上,说什么也不让人近身。这让天天守着心上人、又好不容易重新开了荤的男人, 心下跟猫爪子挠似的发痒。
于是, 等到晚间饭后,仡濮臣将新做好的浴桶搬到房间,就走出来对谢嗣音道:“我去给娇娇烧水?”
彼时, 谢嗣音正歪在秋千花丛赏月中, 听见男人问话, 偏过头望了过去。
今夜星月皎洁, 女人容色姝丽, 雪颜朱唇,一头鸦青青的乌发半垂在身前,周遭海棠芍药飞了一身, 红艳艳,香津津。
仡濮臣心头越发痒痒,腆着脸凑过去:“娇娇今夜可要沐浴?”
谢嗣音没有说话, 唇角却渐渐勾起了笑意。
男人一早就忙忙碌碌的转个不停,心头在想什么,怕是树梢上的鸟儿都门清了。谢嗣音轻唾一口, 也不理睬他,存着心要磨一磨人。一来, 是那日梦中之事让人不快;二来, 也是避一避那个……在床榻之上没个轻重的情事。
仡濮臣低下头, 还没等亲上香, 谢嗣音就拿着摇扇支在了男人额头,然后抿着笑摇头。
仡濮臣退了段距离, 叹了口气:“娇娇罚了我这么些日子,可够了?”
谢嗣音收回扇子,轻摇了一摇,淡淡哼了一声。
虽然还没有明说,但比之前两日,已然是松动的意思了。
仡濮臣连忙凑上前去,取过女人手中的扇子为她扇凉,小意温存道:“可是为夫哪里惹娇娇生气了?娇娇不跟我讲,我如何能改呢?”
谢嗣音细细琢磨了一下,情事且不说,那个梦里之事倒确实应该拿出来讲一讲了。
思及此,女人又淡淡哼了一声,不过态度更加松动了些许。
仡濮臣见好就上,右手给人扇着风,左手将人拢在怀里,循循善诱道:“娇娇便让为夫当一个明白鬼吧。”
谢嗣音推了推人,没推开,也就罢了。于是,慢慢道:“那日我做了一个梦。”
仡濮臣眼睛一亮,终于肯说了。于是,忙不迭点头:“嗯。”
谢嗣音抿了抿唇,临到说出口的间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了。
仡濮臣瞧出女人面上的退却之意,连忙拿着眼神鼓励,双目晶亮的瞧着她。
谢嗣音撇开脸,眸中染上笑意。这时候,谢嗣音也觉得自己为着个梦中之事别扭好几天,有些好笑。
于是,女人缓了缓,轻轻哼道:“梦里……你去抱别的女人了。”
仡濮臣一愣,然后扑哧一下大笑出声,笑得真是个绚丽灿烂,花容朝颜。
谢嗣音本来就有些难为情,听见他如此笑人,越发着恼起来,拧身就要走开,不想再同他说话了。
仡濮臣忍着笑意,一把将人拉住,揽在怀里亲亲蹭蹭道:“然后呢?”
男人将头窝在她的颈窝,温热气息全喷在谢嗣音的雪白颈子上。
谢嗣音一巴掌拍到他的肩头,将人推了推:“你还笑?!”
仡濮臣将头埋得更深一些,忍了又忍,才直起身子,板着一张脸冲她眨了眨眼,摇头:“不笑了。”
然后,一连兴冲冲的问她:“然后呢?”
谢嗣音抿了抿唇,转过头去,不想再理会这个男人了。
仡濮臣将头凑过去,将人揽在怀里,亲了亲耳垂,继续道:“娇娇再说一说,然后呢?”
谢嗣音将身子也懒懒靠了上去,心下散了郁气,面上却继续哼了声道:“然后你就同她一起走了。”
仡濮臣一口咬住女人耳垂,惹得人轻嘶了一声,细白手指轻拍他的手背,怒道:“你属狗的吗?”
男人轻轻松开,又细细舔了舔,含在唇中温柔抵弄:“梦里梦外,我都只是娇娇一个人的。”
说着,仡濮臣勾了勾唇,笑道:“俗话说,梦是白日想。难道是娇娇担心我三心二意,琵琶别抱?”
谢嗣音也被逗乐了,轻哼一声:“你若是这般想,且去了呗。”
仡濮臣两指勾过女人下颌,用力狠吻了上去,撩拨挑弄,将人弄得气喘吁吁才退开一些,咬着唇含糊道:“夫人好狠的心。”
谢嗣音将整个身子歪在他怀里,平复了半响呼吸,才嗔道:“明明是你做了坏事,怎么到头来怨怪我了?”
仡濮臣笑着亲了亲,连忙道:“不敢怨怪夫人!只是为夫可没有做坏事,明明是夫人在梦里冤枉为夫,还连带着多日冷落为夫……”
说到最后,仡濮臣面上已然带上了委屈之色:“为夫实在是有口难言,有冤难诉啊。”
说得跟真的似的。谢嗣音推了推他的人,嫌弃道:“好了,是我错了。”
仡濮臣桃花眼弯了一弯,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女人掌心:“那今晚……可让为夫伺候夫人休息?”
谢嗣音耳垂微红,目光游移,哼唧唧道:“看你烧水伺候的如何吧。”
仡濮臣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眼眸如点漆,朱砂痣艳艳,薄唇狠狠将人亲了一口,道:“那娇娇等我。”
山中渐渐起了雾,半遮半掩地挡了一片月色,也挡了一室的旖旎。
水声淅沥,击石撞浪。
那一径小溪淙淙声渐渐由小至大,听得人心思旖旎。窗外那一簇簇海棠花瓣也都似知羞一般,个个合拢起来,再不细闻。
“啊……混蛋!出……出去!”
“为夫梦里无状,招惹夫人生气了,如今且好好……补救回来。”
“唔,不……需要!”
“嗯,需要啊?”
“不……混……混蛋!”
“喊我什么?”
“混蛋!不……夫君!”
仡濮臣轻笑一声,似乎低头堵住了谢嗣音的红唇,女人呜呜咽咽在深夜中生出别样风情。
晚风送情,前两天受了风吹雨打的海棠花蕊,在微薄灯光下颤颤巍巍地左右摇晃了两下,似乎重新挑动起了春情。
千里之外,苗疆驻京会馆。禁卫重重,驻守的侍卫巡视得紧。
正堂之上,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男子正摆弄着桌上瓶瓶罐罐,一身靛青色官服,眉眼俏丽,意态闲适。一个仆役模样的男人趁着巡守换防,托着餐盘躬身闪了进来,朝着男人跪地道:“酋长。”
这人正是新任的苗疆酋长——寨柳乃。
寨柳乃头也没抬,手上继续摆弄着,细声细气地笑道:“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男人面色青白,听见问话,更是白得厉害:“是。”
竟是之前仡濮臣放过的那人。
正说着,一只蜈蚣渐渐从瓶中爬了出来,顺着寨柳乃的食指,一直爬到手腕位置,然后前足对肢狠狠钩了进去。
“呃嗯……”寨柳乃面色一红,手指颤颤,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
男人听见声音也不敢抬头多看,低着头道:“他让我给您传一句话。”
寨柳乃低低笑了一声,将那蜈蚣拿开,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东西的脊背:“传什么话?”
男人吞了吞口水,道:“他说,让您安安分分地呆着。别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还不知情。”
寨柳乃轻笑一声,面色不见丝毫怒气,继续好声好气道:“还有吗?”
男人咬了咬牙:“他还说,若……若是再去烦他,他不介意再重演一次花垣之变。”
嘎吱一声,寨柳乃手中蜈蚣断成两截,一半倏然掉地,另一半在他手上仍然痛苦不堪的扭摆着。
砰地一声,男人猛地跪地磕了一头,浑身颤抖:“酋长,是是是大祭司的原话。”
寨柳乃眉眼仍旧含笑,松开手中那半截蜈蚣,朝男人道:“我又没有怨怪你的意思,怕什么?”
男人听到这话,越发颤抖得不行。
“他在哪里?”寨柳乃继续朝着他笑道。
男人张了张口,话还没出口,神色突然一僵,面色涨红欲裂。寨柳乃目光一凝,身子连连后退,跟着袖子一挥,案上烛火被猛然掷了过去。
与此同时,男人体内无数蛊虫破体而出,却乍然遇火,滋啦一声,虫香四溢。
紧跟着,屋外一队禁卫军急急赶了过来,在门口问道:“酋长可有事?”
寨柳乃长袖一挥,呵呵一声,推开门道:“无妨,刚刚不小心打翻了烛火。”
禁卫首领扫了一眼屋内,地上烛火倾覆,灯油倒了一片。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异状。他点了点头,朝着人恭敬退去:“酋长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在下。”
寨柳乃含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等人退去之后,寨柳乃重新关门回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