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宣王瞳孔震颤,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狱卒这才慢慢上前开了牢门。门刚一打开,谢嗣音就推开狱卒,快步走了进去。
谢嗣音双手颤抖地碰触着宣王肩头琵琶骨的伤口:“父王,父王......你还好吗?”
宣王这才慢慢回过神来,转过头问道:“昭昭,你带天子令来了?令牌呢?”
谢嗣音吞了吞口水,没有回答宣王的话。
宣王气得双眼通红,一口老血差点儿呕出来:“谢嗣音,我在问你话呢!你将天子令牌带进宫了?如今令牌呢?”
承平王立在牢门之前,近乎怜悯的瞧了他一眼,唇角噙着笑意,施舍道:“王兄,您觉着呢?”
宣王真是被他气了个仰倒,“谢嗣音!你在想什么?!”
谢嗣音抿了抿唇:“父王,我心中有数......”
“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数?!”宣王心头气恨得厉害,带着铁链看向承平王,“谢承廿,如今你还想做什么?”
承平王在瞧见男人一身狼狈看他的瞬间,心下大悦,慢慢朝前踱了一小步,施施然道:“王兄,我想做什么,您如今还猜不出来吗?”
“找死!”
“哗啦啦”的一阵铁链晃动的声音,宣王猛地朝前走了数步,可却被铁链生生扯了回去,鲜血重新涌出。他目眦尽裂的望着承平王:“谢承廿,你狼子野心!!”
谢嗣音哭得眼眶通红,整个人扑了上去,在挡住身后众人视线的瞬间,直接将手指间一物塞入了宣王嘴里。
宣王差点儿被噎个正着,咕咚一声,硬生生的将那物事儿咽了下去。
“父王,您没事吧?”谢嗣音还在他身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宣王狐疑的瞧了她一眼,对上谢嗣音视线的一瞬,瞬间入戏,继续骂她:“哭什么哭,你父王还没死呢?”
谢嗣音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来看向承平王,瞳孔猩红,声音重新恢复平静:“王爷若是相见我父女狼狈模样,如今也已经见到了。那就请吧。”
承平王慢吞吞的笑了笑,上下打量了谢嗣音一眼,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欣赏:“云安,说实话,你若是我的女儿,我应该会更加欣赏你!”
谢嗣音冷笑一声:“是云安不配。”
承平王瞅着她,越想越是可惜,尤其再对比自家那个孽障,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华阳同你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她就长了那么一副猪脑子呢?整日里想着陆煦之也就罢了,还天天跟你争风吃醋的乱添乱!”
“你说本王给她擦了多少屁股?这么多年来,却仍旧没有半点儿长进!”
谢嗣音安静的听他说完,扯了一抹笑容:“华阳真是可怜!”
“王爷,您抱怨自己女儿的时候,可会想一下自己的行为?难道不是您一步步将华阳教成这个样子的吗?”
“是您故意骄纵她,让她成为承平王府的靶子和幌子;也是您明里暗里,把华阳调教成一张轻薄的白纸,让所有人对您放松戒心。”
“华阳,从一开始就是您的弃子。”
“王爷,您嫌恶自己女儿的同时,焉知她没有嫌恶您?!”
承平王似乎听得很不以为意,冷哼一声道:“嫌恶本王?云安,你可真说得出口啊!她有什么资格嫌恶本王,本王给她吃穿,给她尊荣,如今又给她允诺......”说到这里,他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允诺她,定然会让陆澄朝娶了她。”
说到这里,承平王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云安啊,你如今还喜欢那个陆澄朝吗?”
“听说,那个苗疆大祭司死的时候,你哭得甚是伤心啊。回京的路上,陆澄朝对你百般殷勤,你都不怎么理会啊。”
“难道,你喜欢上了那个仡濮臣?”
说到最后,承平王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宣王脸色阴沉得厉害,冲着承平王骂道:“谢承廿,你给我闭嘴!”
承平王又缓缓向前踱了几步:“王兄,这才哪到哪?你就听不下去了?说来我还真有几分羡慕你呢,你到了如此境地,云安都肯舍命来陪。倘若你我时遇变换,我家那个孽障定然是不敢来的。”
谢嗣音冷笑一声:“王爷若是肯对华阳有一两分的真心,她也不至于长成如今这副模样。”
“王爷,云安还是那句话。将心比心,您从未给过华阳真心,又凭什么要求华阳对您真心相待?”
承平王冷冷的望了她一会儿,才冷声道:“真心?皇家要什么真心?你的父王爱你,陛下宠你,如今又怎样呢?不还是落到了这般的境地。云安啊,你们年轻人总是喜欢看这些没用的东西!”
谢嗣音扯了扯唇角,不再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谢嗣音不同他说话了,承平王却突然萌生一个饶有意思的想法:“云安,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至少比我们家那个孽障要更讨人喜欢。”
“这样,我们之间打个商量如何?”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双长眼几乎眯成了条缝:“我可以饶过你的性命,不过有一个条件......”
“只要你在宣阳门主动将宣王府犯上作乱的证据给揭露出来。”
谢嗣音听到这话,连连冷笑:“王爷,您当我是小孩子吗?就算我这样说了,你会放过我,难道我就会有什么好结果吗?为求偷生,蒙蔽君王,是为不忠;身为女儿,构陷父亲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天下人唾弃,云安又有何面目再活下去?”
承平王望着谢嗣音轻笑一声:“云安还是如此牙尖嘴利。”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渐渐转到宣王身上:“云安不知道昭狱的百般手段,可王兄总应该知道吧?那些东西......倘若用在我这如花似玉的大侄女身上,多少有些可惜。”
宣王身子一震,带动全身锁链吼道:“谢承廿,你敢!”
承平王笑着斜了他一眼,语气飘飘:“王兄啊,您瞧瞧如今的自己,就像一个被拔了牙齿的山中老虎,除了吓唬人,还会说些什么呢?”
“如今就算我想做什么,你又能阻止得了吗?”
“父亲做到您这个份上,也实在可怜了啊。”
谢嗣音紧了紧掌心,目光冷然地看向承平王:“王爷,您的手段真是始终如一的卑劣啊。”
承平王轻笑一声,不以为意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也说了这么些时候,送云安郡主回去吧。”
正说着,身后有人急匆匆走来,附在承平王耳旁不知说了什么。承平王面色一变,转身就要走。猛然想到什么,猛然转过头来,看向谢嗣音道:“是你派人做的?”
谢嗣音心下有了猜测,不过面色不变,反问道:“什么?”
承平王冷笑一声:“好啊!真是好一出声东击西!”
“可你就不顾念你自己同宣王的性命了吗?”
谢嗣音勾了勾唇:“王爷,您不会。我们死了不要紧,哥哥还在外面。只要我们不在的消息一传出去,哥哥立马会将承平王府的秘密宣扬出去。”
“承平王府的秘密?”承平王轻呵一声,“本王的王府能有什么秘密?”
谢嗣音静静望着承平王许久,缓缓道:“王爷,我的父王真的以下犯上了吗?您的王府真的没有秘密吗?”
“很多事,有可以变成无;无也可以变成有。”
“这个道理,您懂得。我也懂。”
承平王双手连续拍了几下掌,从喉咙中溢出一声冷笑:“好啊!真是好得很!云安,本王着实小看你了!这么多年,皇兄也真是没有白教了你。”
谢嗣音朝着他微微屈身行礼:“多谢王爷夸赞!”
承平王眯了眯眼:“云安,你当真不怕吗?”
“云安怎么会不怕呢?只是,王爷应当比我更要害怕才是。您苦心筹谋了这么多年,如今......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毁于云安之手了。”
“要说害怕,您应当是更害怕的那一个。”
承平王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似乎愉悦至极。
“好!不愧是云安!本王不杀你,但本王也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你。来人——”
“送云安郡主回牢房。”
“离远一些,别让我们宣王爷瞧见了,不然该心疼了。让他听着就行。”
宣王几乎疯了:“谢承廿,你敢!你若是敢碰昭昭一根汗毛,本王便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承平王慢慢转过身去,声音愉悦中带着狠戾:“王兄,我等着您!”
谢嗣音握了握宣王的手背,安抚道:“父王放心,我没事的。”
说完之后,女人直接走出牢笼,目色淡淡:“走吧。”
“娇娇!”
马车一个颠簸,仡濮臣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愣愣的瞧了眼四周,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
男人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问道:“还有多久到京城?”
“最快也还有三天。”
仡濮臣几乎将指尖陷入掌心,出声道:“再快一点儿!”
“你的身体......”
“我没事,再加快速度,明天到汴京城。”
第88章 对赌
“谢承廿!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你要做什么就冲着本王来, 你放了昭昭!”
“谢承廿,本王不会放过你!便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谢承廿!你他妈的给老子回来!”
叫骂声、铁链的晃动声,在牢房深处叫嚷不断。
承平王安静的走在最后, 刚刚听到消息的气急败坏已经渐渐褪去。目光如毒蛇一般梭巡着谢嗣音的背影, 阴冷、滑腻,带着冷冰冰的审视。
“王爷,您在看什么?”谢嗣音脚步徐徐如旧, 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这些干扰。
承平王轻笑一声, 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唇角的胡须:“在想你还能这样稳到什么时候?”
谢嗣音慢慢停下脚步, 转过身来看他。牢房光线晦暗, 更显得她一身红衣艳丽如火, 几乎将整个黑暗都点亮了。
“王爷,您有闲心看我还能稳到什么时候,不如回府去瞧一瞧?”
承平王摇了摇头, 笑呵呵的上前几步:“回府自然是要回的。不过,我如今若是回府的话,不知昭狱是否又会生什么变故?”
谢嗣音牵了牵唇角:“您担心哥哥会劫狱?这您大可放心, 他定然不会蠢到来自投死路。”
“哦?那就是彻底弃了你和宣王?”
谢嗣音笑了:“你觉得呢?更何况,您不会杀我和父王的。”
“你......本王或许会留着。至于你父王,本王为什么要留着如此大的隐患呢?”
“对于您来说, 活着的父王,远比死去之后更好用, 不是吗?就像我这样, 总有人为了父王心甘情愿地进这昭狱来。”
承平王目光定了一会儿, 忍不住大笑起来:“昭昭啊, 你为了保住你的父王,真是什么话都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