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根本没听出爵位的深意,谢云笙眼底的冷意消散。
目光落在盛愿被雨打湿的面容上,一早画的盛妆冲洗掉,露出清水芙蓉般的干净,垫着脚,哪怕被他抓的胳膊青紫,浑身开始抖还在举着那片叶子,替他挡着雨雾。
“真是个傻子,累了也不知道松手,光替我挡着做什么。”
第76章 替他不值
盛愿咬着牙,胳膊酸痛身子都跟着晃了晃,急忙挂着笑:“奴婢是您的丫鬟,自然竭尽全力护着您的身体。”
若谢云笙身体再出了偏差,只怕那人又要醉酒愧疚。
心猛然一颤,盛愿这才发觉她竟然又情不自禁想起谢云霆。
“痴人。”
盛愿没听清,懵懂的站着也不敢随便再开口。
谢云笙眸中的碎冰彻底融化。
松开手,改成抚住她的脸颊,缓缓弯下了身。
淡淡的药香带着温热贴近,盛愿急忙道了声惶恐,侧身躲过去就连手里挡雨的叶子都落了地。
见谢云笙身子被雨淋湿,又忍不住懊恼,一时间尴尬的立在原地。
谢云笙微微晃了晃,将她眼底的惊恐看的真切,有一瞬间的失神又成了往日柔和的模样。
“回去吧。”
一路无话回到营帐,谢云霆泡着热水沐浴,盛愿收拾着行李但做起事头一次毛毛躁躁的心神不宁。
她不知晓方才大少爷靠近是要做什么,但每次谢云霆如此,都是做那亲密的事……
盛愿在心里念着大少爷才不是谢云霆那样的人。
可心越发搅动的一团乱麻的郁闷。
原以为水祭过后春日宴还有会什么新奇的玩意,没想到还没到晌午官家就回銮,然后陆陆续续的荀贵也跟着离开。
等马车停在帐子前,盛愿才真真切切反应过来春日宴就这么结束了。
坐在车厢里瞧着窗外回京中的景致愈发眼熟,紧绷了数日的神经松懈开,眼皮子也和黏住似的,越睁越费力。
头轻轻点动着睡了过去,细碎的呼吸声引得谢云笙从书卷上抬起眼,静静看着,指腹在纸张上微微摩挲着。
外面的车夫轻声提醒:“到了,少爷。”
谢云笙见盛愿还睡的正香,轻声叮嘱:“嘘,继续走。”
车夫犯了难,想了想只能挥鞭围着谢府遛着马的转,等到转到第六圈,一直沉睡的人终于睁眼,揉着眼掀开帘子,顿时惊喜的亮了眼。
“大少爷,我看到谢府了。”
不等马车停稳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
谢云笙合住书卷,不由自主跟着盛愿欢喜的情绪勾起唇角。
刚进了府,主母身边的安嬷嬷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见到谢云笙眉眼止不住的欢喜:“主母听说各府的人有回来的,一早便让老奴等着了,城门也差人候着,就差直接去春日宴接公子回来,只等见着大少爷的马车就回来知会一声,只是既然到了府门,为何迟迟不进来?”
早就到了?
盛愿心里奇怪,却答不上来话好在谢云笙开口直接替她解了围。
“难得出去几日不舍得就这么回来,就让车多转了转。”
这话一说,安嬷嬷怜惜不已,只说主母听着要心疼。
正往府里走,方才赶车的马夫急匆匆的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裹过来,急声大声呼喊着。
“大少爷,大少爷!”
周围还跟着拦着他的门房。
“这是谢小公子备下的,说是特意被给主母准备的礼物。”
这马夫是谢云霆离开营地提前安排好的,驾车又稳,话也不多,打扮举止也是干净利索,险些也是被拦得着急了才没了规矩。
看了一圈,安嬷嬷带的丫鬟没一个伸手的,最后将目光投向盛愿。
心跟着一颤,盛愿没多想急忙上前接过,一抬头撞见安嬷嬷瞪了她一眼,心里一慌乱沉甸甸包裹的险些没拿住。
那马夫见终于把东西交出去了,感激的冲着盛愿笑了笑,还不忘多说几句交代:“里面的东西要早点分出来不然容易串了气息,还要……”
谢云笙面无表情淡淡开口打断:“辛苦了,到门房领了赏钱吃了饭歇歇再走吧。”
马夫哑了声,知晓话说多了,闭嘴道了谢,极有规矩的行了礼才退下。
到了花厅,盛愿跟着谢云笙行了礼,还没开口上官氏就红了眼,急忙拉着谢云笙坐在身边细细打量,生怕这些日子消瘦了。
上官氏问一句,谢云笙答一句,没有任何不耐,还用帕子仔细擦着她眼角的泪,连每日都用了什么膳都说了个遍,只为让她安心。
这么温馨的母子场景,却让盛愿看的有些失神,好几次想将包裹交给主母身边的人,但一个个都和安嬷嬷一样避之不及的躲着不接。
盛愿无奈只能抱着站在后面,垂目看着包裹猜想里头都装了些什么,除了入手能捏到几个瓶瓶罐罐还能嗅到隐隐的甜味,是崖边蜜的清甜,那日两人摘的蜜几乎都在她这,只能是谢云霆又特意回去准备下的。
包裹也是装的满满的,系口几乎合不住露出些油纸包着的东西。
没想到谢云霆平日在主母面前出言不逊的,但心思倒是孺慕细腻。
还在思索着,上方的两人一同将目光转向了她,“这些日子你伺候的不错,想要些什么赏赐?”
上官氏见谢云笙面色不错,看盛愿都顺眼了些,抬手招呼着人走近些。
盛愿有些怕她,被主母的目光一打量就这么两步路手心里汗津津的就有些拿不住包裹。
大脑一热先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捧起来,脆生生开口:“这是二少爷要送您的礼物。”
唇角的笑立刻消散。
抿了口茶却还是没提让人接过,盛愿有些着急,求助般看向大少爷。
谢云笙微微抬起下巴,指向一旁空着的桌子。
盛愿这才恍然大悟将包裹放了上去,抬手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这才知道为何那马夫要追着提醒。
除了蜜和点心,春日宴上盛愿玩过吃过见过的稀奇东西包裹里都装的有,但这些不算什么稀奇的,最稀奇的还是用琉璃罐装的一枝海棠花枝。
娇艳欲滴的花苞坠满了指头,不知用了什么保存的法子,在瓶子里犹如和树上一样,还贴了纸条说加上清水两日后就能绽放。
盛愿急忙退后抬头想要从主母脸上看到欢喜的模样,等谢云霆回来时好告诉他心意起了作用。可上官氏从始至终只掩了掩鼻翼,目光没有一刻落在那些多东西上,拿起桌子上的茶水懒懒靠在太师椅上。身后的安嬷嬷立刻使了眼色,让一个模样清秀的丫头上前,替她揉着太阳穴。
盛愿僵在原地,忍不住替谢云霆沮丧。
“云霆比我有心,我倒是忘了替母亲带礼物,不知母亲可有得到信儿这一次骑射他夺取头魁被官家好一番赞赏,实在给咱们谢家长脸。”
谢云笙话音刚落,上官氏猛然睁开了眼嗤笑道:“谢家的脸还真用不着他来长。”
冷不丁落在那堆东西上毫不掩饰的烦躁,顿了顿扫了一圈火气无处宣泄落在站在旁边的盛愿脸上,直接将杯子砸了过来。
“你是我买来照顾云笙的身边人,怎么现下倒是眼巴巴替老二卖乖!”
第77章 身孕
盛愿来不及躲就被那杯子砸中额间。
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皮落下,腿一软就这么跪在了地上。
“奴婢没有,只是,只是……”
狠狠咬了咬舌尖,盛愿才稳住了惊慌,轻声解释:“奴婢只是想着主母见着二少爷的一片孝心定能欢喜,奴婢并没有别的念头。”
“孝心,呵,你的意思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辜负了他的孝心,需要一个丫鬟替他打抱不平来了?”
这话压的极重,盛愿唇瓣都开始轻颤起来,没想到主母今日如此不依不饶。不像是只是因为她把谢云霆的礼物拿出来,更像是原本就有一肚子气正好找到了宣泄口。
“奴婢不敢。”
她没有多想,连分辨都忘了,只能连连在地上磕着头。
原本砸出的口子这一会就合着细碎的刘海糊了满额,原本就纤瘦的面孔更显得脆弱可怜。
磕了十几下,盛愿头晕脑胀的身子也开始摇晃的跪不住,忽而猛地向前跌去。
在即将砸向地面时谢云笙沉着脸从座上上期一把将她堪堪托住,才免于摔到头。
只是自己却重重倒在地上,月白色的衣袍也染上了一角她头上的血迹。
“笙儿!”
“大少爷!”
主母和安嬷嬷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搀扶着谢云笙,又将地上跌落的玉杖捡起来塞进了他的手里。
仔细打量着怀里已经昏过去的人,皱眉轻轻皱着,谢云笙用手轻轻拍着盛愿得额头,入手滚烫。
脸颊飞着滚热的绯红。
平日一向沉稳的人也凝了气,急声轻斥:“去请医官来。”
等医官来了。
更是连诊脉都亲自陪在身边。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门廊那头的门板响动,谢云笙亲自将那医官送出来,还派了人叮嘱要小心将人送回。
许是心思漂浮,一回身竟然险些撞在门廊上的柱子上,就连重新进了房里紧锁的眉头都没有一刻松下来过。
上官氏从方才开始就坐在花厅怔楞着,将这情景看的真切。
这么多年她还从没见过自己儿子这幅模样。
谢云笙自小便会藏着心性,也从未流露过丝毫情绪,哪怕是当年腿断了,也从未有一刻荒废过日子,更没行差错步。
那么小的人,满府都怕他想不开日夜让人盯着,可谢云笙也只是沉默的将自己关在房里几日,不哭不闹。
在那个贱人身死,她无处发泄将谢云霆狠狠关起来打的皮开肉绽几近断气时,坐着滚轮车出来,轻声劝她不要迁怒。
事后这几年更是处处护着,时常劝她对谢云霆好一些。
这么多年,他的心性沉稳的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猜不透这从身上掉下唯一的骨血想要什么。
如今,竟然为一个丫鬟露出那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