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都城律法?”时绾眠故作惊讶。
“嗯。川竹姑娘也看过吗?”温淮知问。
“以前夫人让我做伴读时,我也会翻阅一些书,以便和小姐有更多的话题。而这都城律法,恰好我也看过,内容甚是精彩!”她微微弯眉。
“川竹姑娘竟也如此认为?”温淮知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彩,语调微微上扬,仿佛在期待着与之深入讨论。
他手指轻轻拂过书页,似是无意间表达他内心遇到书友的欢喜。
某种程度上,旁人无法与他共鸣,温淮知在石林县的确感到孤独。
时绾眠点点头:“我还看过下册集,觉得内容十分有趣,能记得个七七八八。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日后晚膳我可以与你讲。”
温淮神色犹豫。
思索片刻后,他心中那股孤男寡女的念头逐渐成形,最终还是礼法战胜了好奇。
他轻抿唇,准备开口道谢并婉拒。
“哎,这个提议好。我也想听!川竹,我和哥哥一起听吧,我觉得哥哥那么感兴趣的书,一定很有趣吧。”
温梅拉起温淮知的衣袖,撒娇道:“好不好嘛,哥哥。”
“嗯...”
温淮知一愣,心想,若是温梅也在场,那便不算是孤男寡女了。
他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释然。
讲了大概一刻钟,温梅果然开始困倦,终于在昏昏欲睡中趴在桌上,只不过她一只手扶着脸颊挡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下巴,坐姿却显得微微别致,因此坐在她身旁的温淮知并没有察觉到她睡着了。
倒是在对面坐着的时绾眠看得一清二楚,觉得甚是可爱。
看着俊美男子略显严肃的神情,时绾眠又起了一些逗弄的心思,正好往下的内容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也颇为默契。
时绾眠边说边倾身靠近温淮知,但也保持适当的距离,尚未等温淮知反应过来,她便轻轻握住他的双手,语气中流露出绝望:“求求公子救救奴家,奴家已无处可去,还有贼人想要杀了奴家。”
感受到她柔嫩的触感覆在自己手上,温淮知猛地回过神来,这一瞬,眼中全是川竹的身影。
只见她那动人的美眸中闪烁着泪光,晶莹的泪滴轻盈滑落,宛如晨露般惹人怜惜。
他下意识地抽回手,耳尖迅速泛红,竟不敢再与川竹对视,忙转头看向温梅。
待发现温梅不知何时早已沉沉睡去,温淮知心中一紧。
时绾眠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主动开口化解此时的尴尬:“啊,抱歉,以前小姐会让我模仿书中情景,以至于养成了一个习惯,便是讲得太入迷时就容易入戏,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不是的,川竹姑娘一片好心,我甚是感动。我觉得川竹姑娘这才是喜欢到一定境界的真性情。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是我失礼了,打断了川竹姑娘,实在是抱歉。”
温淮知说完,立刻起身,朝着她双手作揖,表露出自己内心的敬意和感谢。
好!
好一个喜欢到一定境界的真性情!
时绾眠暗暗感叹,温小郎君替她找的这个理由,她太欢喜了。
这时温梅突然醒了,她揉了揉眼,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说道:“咦,讲完了吗?”
方才的温热触感尚未褪去,温淮知心中一紧,故作镇定道:“嗯。川竹讲得太好了,听得入迷,竟忘了时辰。”
时绾眠见好便收,主动开口说道:“确实有些晚了,那今日便先讲到这,大家早些歇息。”
自那日起,时绾眠和温淮知同进同出。
清晨一早,两人一起去山林,一个劈柴,一个摘草药。
午时,摆完摊后就一起回家。
晚时,用晚膳后,时绾眠便开始给温淮知与温梅讲述都城律法。
但毫无疑问,温梅每次都会在讲到一半时,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
时绾眠也依旧我行我素,悄然无声地利用这段时间,继续通过这种方式去不经意地和温淮知产生肢体上的接触。
毕竟,若只是一味地讲书,难免自己也会因温梅的鼾声而昏昏入睡。
然而,借着这些轻微而自然的肢体接触,观察温淮知的反应,让她觉得趣味十足。
再说了,温淮知都帮她想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那必须好好用起来。
第十四章
◎深藏不露的温小郎君◎
温淮知在与川竹互道晚安后,缓步回到房里。
他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满心的愧意令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然入睡。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盖在双眼上,试图遮掩那纷乱的思绪,无奈地叹了口气,脑海里不断浮现川竹姑娘生动形象地给自己描述故事时的神情。
川竹姑娘忙活了一整天,到了夜晚,还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不辞劳苦地为他讲述都城律法。
正因为讲得如此精彩,川小娘子才会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故事中,与之情感共鸣后,方才有那些举动。
他知道川竹姑娘只是想要给他和温梅更好的体验感,所以才如此孜孜不倦地把每个故事的讲述水平发挥到最高。
然而,他自己却总是因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观念而不自觉地去打断川竹的热情,令她陷入尴尬境地。
竹姑娘只是太过沉浸罢了,而非故意如此,只是习惯使然。
可他却一次次浇灭川竹姑娘的热情。
就算如此,川竹姑娘依旧不厌其烦地说书,似乎是当那些事从未发生般。
也正因为如此,他内心越来越内疚。
夜深时分,时绾眠同往日一般说着故事,也像往日一样吃着温淮知的豆腐。
只见貌美女郎伸出一只手,轻挑兰花指,顺着温小郎君的手臂轻轻滑过直至手背,娇滴滴地嗔道:“官爷...”
时绾眠边说边观察俊美男子的面容反应。
她还以为俏郎君会像往日一样快速抽回手臂,脸上浮起红晕,却没想到今日的他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仅有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
时绾眠没有在男子的脸上看到往日的羞意,只见他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即使耳朵的红润还是出卖了他。
“怎么了,川竹姑娘。”温小郎君表面镇定若水,若无其事地问道。
“啊,没事。刚刚只是突然忘记些内容。”时绾眠轻笑,手收回,继续向下一段故事走去。
这一次回房,轮到川小娘子辗转反侧,心中有些疑问,为何温小郎君短短时日变化如此大?
某一日,温梅忽然提议,让川竹坐在她与哥哥之间,免得老是坐在对面听不清楚故事。
“这....”温淮知犹豫。
温梅见状,询问川竹:“川竹你介意吗?”
“我不介意。如果能让你们听得更清楚,自然是极好的。”时绾眠今日看温梅的眼神都亮了亮。
“对呀,哥哥,川竹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的在介意什么嘛。川竹又不是外人。”温梅也不知道哥哥一直在犹豫什么。
“嗯。”温淮知点点头。
不过,自从时绾眠坐到中间后,温梅便不再睡觉了,而是认真倾听,因为时绾眠把对温淮知用的招数用在了温梅身上,这让温梅更有参与感。
看着身旁两位女子玩得不亦乐乎,温淮知更加确信内心的想法,果然川竹姑娘只是有这个习惯而已,对象是男是女并无区别。
日子渐渐过去,时绾眠实在是没想到温淮知居然会乖乖的给自己吃豆腐。
虽然一开始他是隐忍的,但后面竟越发的泰然自若,甚至开始主动配合她…
就比如,某日,她讲述的故事中有一个算命的环节,而书中所描述的仅是轻描淡写的一笔。
可时绾眠看着温淮知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越想逗弄他,动作也愈发大胆起来。
于是,她挑起声调,开始编故事道:“劳烦殿下把手心伸出来,老夫给你算上一褂。”
温淮知很乖的伸出一只手。
面前的手修长如竹,指腹带着薄茧,时完眠嘴角轻勾,指尖伸出,漫不经心地沿着温淮知的手心纹路划过,随后再轻轻划过他的掌心,在那宽大的掌心处轻划着一个又一个的圆...
温淮知浑然不觉,直至那酥麻感感从掌心传到心头,很痒,却又消失的很快。
他睫羽轻颤,面色渐红,奇怪的酥麻感让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收回手。
然而,目光落在身旁垂着头的女郎,她正专注地观察着自己的手心,同时低声叙述着故事。
时绾眠察觉到他微微想要抽回手却又忍住的动作,嘴角笑意更深。
经过这段日子,时绾眠也发现,温淮知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实际上如果说到他感兴趣的内容,他的话会滔滔不绝起来。
于是,时绾眠开始主动寻找各种话题与温淮知交流,不仅止于都城律法。
有时提及温淮知未曾接触过的话题,他也会十分享受,安静聆听,事后再提出自己的疑问。有时讲到他所熟悉的内容,时绾眠则与他一同论辩,分享彼此的观点与看法。
时绾眠逐渐从温淮知的言行中感受到他胸怀远大的抱负与志向,每当他谈及于此时,眼眸里总会闪过一丝光亮。
起初,时绾眠只是想以这些话题作为拉近两人关系的手段,未曾想,在深入讨论时,温淮知也能与她保持相同的节奏。
这也让她开始认真思考对方的观点,愈发明白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然而,面对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时,时绾眠与他会有不同看法。
她清楚,亦无所谓对错,只是各自所处的立场不同而已。
可她不会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完全说出,而是不经意间沿着温淮知所喜好的方向去引导,巧妙地回避潜在争议。
温淮知在与川竹相处的过程中愈发觉得她的存在不可或缺。
她能与他探讨从天文到地理诸多内容,不拘一格,探讨范围广泛,而最令他欣喜的是,在思想的交流中,他意外地发现自己与川竹的竟然达到了共鸣。
这种发现如同遇到了千年难觅的知己,让温淮知心中既惊又喜。
多少人穷极一生,却始终未曾找到一个真正懂得自己内心的人。
于是,两人开始形影不离。
时绾眠察觉到温小郎君要开始习惯她的存在时,便借口以要为夏季制作药膏为由,不再固定每晚给他讲故事。
温淮知起初听闻时,表示理解,甚至多次表达心中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