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就好。”温淮知松了口气,浑身的紧绷感稍稍减轻。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
不知为何,时绾眠感觉到自己全身一下子没了力气,她看了看温淮知:“我感觉全身无力,可能无法行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背我回去嘛?”
担心他误会,又继续补充道:“或者,我在这儿等你,你可以帮我去喊人吗。”
温淮知面色一紧,立刻蹲下身来,示意川竹上背。
在这深山之中,寒意刺骨,温淮知心中暗念,川竹姑娘身体不适,绝对不能将川竹姑娘独自丢在此地。
时绾眠有些惊讶,没想到温淮知想也没想就蹲下来。
在温淮知的帮助下,她很快地爬上温淮知的背上,心中不觉得有些想笑。
看来温小郎君是真的未曾与女子接触过,别说看书了,可能平日都不会去关注一二。
不然,此时此景,一般人都会直接将柔弱无力的女子双手抱入怀中,哪有人像他一般,辅助女子爬背。
温小郎君,二般人是也!
然而,不久后,时绾眠意识渐渐模糊,竟昏睡了过去。
“这位姑娘身体虚弱,寒气入身,发了高烧才导致昏迷不醒。只要按时服用这些药即可。”郎中在床前仔细把脉,又继续说道: “公子虽无大碍,但今日最好也服用一些,以免着凉染上风寒。”
“有劳大夫了。”温淮知取出银钱,目送郎中离开。
温梅在一旁,听了温淮知复述的经过,心中越发感激:“多亏了川竹,不然哥哥今日真的凶多吉少了。”
温淮知微微颔首,看了眼床榻上那娇弱的身影。
此时,祖母坐在川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忍不住低声啜泣:“可怜的孩子,何以如此遭遇......”
“祖母,您别难过了。川竹一定会醒来的。”温梅安慰道,并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
这已是她第二次看到川竹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那情景仍历历在目。
祖母轻轻点头,却依然忧心忡忡,转向温淮知说道:“淮知,你先去换身衣服吧,若不然受了凉可不好。”
温淮知点了点头。
日子一晃便过去了两天,川竹虽然降温、病情稳定了些,但意识依然模糊,未曾醒来。
“你先去休息,今日我来守。”温淮知走到温梅身旁,轻声说道。
夜深人静时,温淮知守在门前,看着明月不觉发呆,不禁回想起他归来时看到川竹的那一日。
这时,屋内忽然传来川竹低语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难受。
温淮知顿时心中一紧,以为川竹出了什么事,顾不得其他,推门而入。
第十六章
◎他是在思念她的◎
只见榻上女子穿着薄薄的内衫,身体蜷缩成一团,她面色苍白,眉头紧皱,让人不由生出怜惜。
温淮知面色担忧,急步走到榻前,想着若是川竹突然发高烧,他便带她去郎中处寻求医治。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的额前,触感温暖,并没有烫手的热度,随即又观察她的的面色,发现并无发烧时的面色红热。
然而,眼前的女郎面露痛色,小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温淮知有些担心,便微微弯身去听川竹口中呢喃的话。
“娘...不要离开我,我好想你.…..不要.…..哥哥.…..哥哥…...”她低低的倾诉声回响在房内。
温淮知怔在原地,原来川竹姑娘是在做噩梦。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川竹姑娘唤醒,然而,又觉得这样做未免失礼,便打算先去喊温梅过来。
就在他打算起身之际,谁知女娇郎一下子紧紧抱住他,眼泪一滴滴落下,浸湿了他的衣袖,更显楚楚动人。
“娘,哥哥,不要离开…...”她的声音再次浮现,似是在呼喊着心底深埋的痛苦,直到温淮知应声后,她才缓缓停止了哭泣,面容微微舒缓。
温淮知有些动容。
平日里,川竹总是欢声笑语,从未提及过身边亲人的事情,似乎也不会为此而感到难过。
他有时候还会很羡慕川竹姑娘的洒脱,好像轻而易举便看淡世间,却未曾想,川竹的内心深处早已隐忍了太多的痛苦。
若平日里她能够哭出声,诉一诉心头的苦闷,或许就不会如此压抑……
难过的情绪总要有方式发泄才算正常。
可川竹此刻的执念与隐忍,似乎只敢在梦中小心翼翼地倾吐出心事,让温淮知愈发心疼。
他特别能理解川竹,这何尝又不是另一个他呢?
待川竹平静下来后,温淮知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轻轻地为她掖好被角,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她。
看着川竹依旧紧皱的眉头,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为她舒展那因梦魇而痛苦的神情,慢慢抚平她额头上的愁苦。
夜深人静之时,回到房中后,他竟毫无困意。
温淮知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川竹跳入深池的瞬间,随即又想起后面发生的事。
窗外明月高悬,寒风乍响,俊美少年郎面色一红,指尖覆上心旁,感受着那急促的跳动。
一开始,他很感动会有人不顾一切地来救他。
可如果只是单纯感动的话,为何总是会频频回想那一日的亲吻与拥抱?
若只是短暂的感动,他又为何会对此感到紧张与忐忑?
即使到了天明,温淮知始终无从理清这些疑问,心中困惑未解,白日显得愈加沉重。
每日的行程和往日并无太大差别,可他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身边没有少女那细腻的低语,没有她清脆爽朗的笑声后,周围反而令他感到些许冷漠,就像失去生命的鲜活一般。
可是,从一开始,他的生活就是这般,为何这种失落感会如此强烈?为何一切都在黯然失色?
夜晚,温淮知熬好汤药,正准备给温梅送进屋时,经过桌旁,脑海中竟闪过活泼鲜艳的女郎正坐于此,眉飞色舞地为他讲述着无数个动人的故事。
他眨了眨眼,回过神才意识到,不过是自己一时的幻想。
或许,他是在思念川竹的……
这一念头如一阵轻风掠过,抚平他心中的惆怅,似乎前几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温淮知轻松松了一口气,然而不久后,心中又涌起一股紧张感,仿佛一根细弦被悄然拉紧,难以自持。
往日,他总是先找出困惑的问题,再为之寻找解决的答案,而如今找到了问题,却发现思路突然断裂。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心中虽有波澜,却无从理清。
后来,温淮知在为川竹熬药的时候,渐渐会忍不住和温梅一起前往探望。
他想着,如若和温梅一起的话,便算得上是探病了。
当他看到川竹的脸色一天天地红润起来时,心中逐渐放下心来,踏实了许多。
川竹醒时,温梅很随意地问了一下愣在原地、不像往日同她一起进房的温淮知:“哥哥,川竹醒了,你不进去看看吗?”
温淮知闻言,心中一紧,说话竟有些结巴起来:“进.…..进女子闺房,于礼不合。”
温梅朝自家兄长翻了个白眼,直言道:“那哥哥之前还进去那么多次。”
温淮无言以对,只是将汤药递过去后,便急忙离开,留下温梅那一脸茫然与不解。
“哥哥怪怪的…...”
屋内,时绾眠扶了扶自己时不时还隐隐作痛的头,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昏睡那般久,非但如此,还频频噩梦……
这几日里,时绾眠一直在闺中养病,心中暗自想着早日恢复,让生活恢复往常的节奏。
然而,她却愈发感到奇怪。
在她清醒的这些日子里,温淮知竟从未来过探望她。
她心中虽生疑惑,却始终未问出口。
直到她养好病后,终是按耐不住,主动去寻温淮知。
然而,她几次早上在屋外静候,便发觉温淮知早已离去,也未再回来用膳,甚至连何时归来也不曾知晓。
明明也不用下山了……
某日,时绾眠一夜未睡,终是等到熟悉的身影静悄悄入门,过了些时辰,天还未亮,那道身影再度出现在门廊,似乎准备离去。
天色如墨,寒风瑟瑟,她向前追去。
“温淮知,我和你一起去。”时绾眠看着面前有些消瘦些的少年郎,轻声说道。
温淮知回头,未曾料到时绾眠会突然出现。
他垂眸,方才看着些许日子没见到的女郎,不由地呼吸加重了几分。
只见她还穿着上次入水时的衣裳,经过些时日的修养,脸颊慢慢红润,如桃花初绽般,愈发柔美。
他眼神闪躲,避开和她的对视,因心中有些紧张,声音不免清冷了几分,缓缓开口道:“我自己去便可,川竹姑娘多休息一段时日。”
时绾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有一日温淮知回来用晚膳,时绾眠待祖母和温梅离去后,主动询问一旁在洗碗筷的温淮知:“都城律法还差一些内容,不如我今日把它说完吧?”
听到她小心试探的声音,温淮知的指尖不由地轻颤。
他摇摇头,温声拒绝道:“谢谢你,川竹。日后再说吧,现在你还是需要多休息一些。”
“你放心,我身体已无大碍,而且…...”时绾眠语到此处停了停,有些隐晦地说道:“我也很欢喜给你说故事的。”
温淮知听到那欢喜二字,身体一僵。
他抿抿唇,脸上悄然浮现出一抹红晕,耳根微微发热。
只是温小郎君是背对着时绾眠,所以时绾眠未曾看到男子面上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羞色。
只听见男子声音有些清冷,温声拒绝:“多谢川竹姑娘,我近日有些忙。”